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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驿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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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我家住在鬼村的最东头,这里的住户很少,除了我之外就只有吴半仙和王老婆。
吴半仙又叫吴瞎子,不是鬼村的原住民,而是流浪到这里的。他到这里的那天我也在,鬼村因为这个名字还有大家伙从事的行业几乎十几年里都没有人来过。吴半仙那天穿了一身灰黑色的道服,据他自己说那本来是灰白色的,但是几经奔波就变成灰黑色的了。戴着一副从西洋传过来的黑色圆形眼镜,手里还拿着写有上善若水的幡子,颇有到处行骗的的意味。
吴半仙在鬼村十五户人家集体的目送之下来到了村东头,那时我正在门口逗弄小黑,王老婆正在喂黑兄弟。哦,王老婆是村里一户姓王人家的媳妇,但据说她是天煞孤星转世,在克死自己全家后,又把夫家全部克死了,总之在她把能克死的人都克死后,她就一直一个人住在村东头,黑兄弟是她家的小毛驴,兼唯一没被她克死的亲人。
吴半仙拿着幡子悠哉悠哉的来到我身边,狠狠地吸了一口气,随后冲我龇牙一笑:“此地风水甚好。这位姑娘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可是大富大贵之相。不知姑娘可否婚嫁?”
我仔细的琢磨了一下他的话,问道:“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跟大富大贵有什么关系?”
吴半仙想了想道:“大概是有一些关系的,以前我这么说那些姑娘们都很欢心。”
我点点头,恭敬地向他行礼道:“道长果然英明。”
吴半仙冲我回礼道:“不敢不敢。”
后来吴半仙就在鬼村住下了,我曾经问他问我是否婚嫁是不是有看上我的意思。
吴半仙老神在的说:“天机不可泄露。”
我再次恭敬的说道长果然英明,第二天就在他家后院放了把火。
我带着江逸尘去王老婆家借黑兄弟的时候,吴半仙也在王老婆家,他是来借盐的。
看到江逸尘后吴半仙十分自来熟的凑了过去:“哎呀呀,绾绾啊,这就是你从乱葬岗挖出来的相公啊?”
江逸尘默不作声的站在我身后,我扯着吴半仙的袖子,扭扭捏捏道:“还不是,人家还没同意呢。”
吴半仙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江逸尘,伸出两只手指摸着下巴上根本不存在的胡子,颇有仙风道骨的意味:“这位兄台尊姓大名啊?”
江逸尘十分有涵养的对他笑道:“在下姓江,江逸尘。”
吴半仙看着江逸尘,江逸尘也同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吴半仙,两个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互相盯着,仿佛要从对方脸上盯出一朵花来。
我在一旁看着,十分担忧。
通常两个人的眼睛这么盯在一起,会产生两种情况。镇上说书的老大爷专门为这两种情况开办了一次专题讲座,并举了不下三十个例子来举例证明这两种情况的真实性。
第一种情况是擦出火花,当然是爱的火花。通常当一位婀娜曼妙的小姐从你面前走过,无意间的对视或者是创造出的有意无意的对视都能引起这场大火,并且在小姐不小心摔倒的时候,一个挺身而出,搂住小姐纤细的腰身转几个圈,再来一场情意绵绵的对视,效果会更加。当然前提条件是你一定不能长得天怒人怨。
第二种情况还是擦出火花,当然是复仇的火花。这种情况就比较微妙了。比如两个有仇的人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见面,碍于其他人的面子不能当面真枪相向的时候,他们通常会用这样的眼神企图将对方杀死,并附带一句:“这位兄台很是面善啊。”当然对面的人就会回答一句:“是吗?我看兄台也很面善。或许我们曾经见过也说不定。”
我仔细地捉摸这两个人的眼神,希望不是第一种火花。
半晌,还是吴半仙先笑了:“这位兄台很是面善啊。”
江逸尘随后也是一笑:“是吗?我看兄台也很面善,或许我们曾经见过也说不定。”
接着两个人一起意味深长的笑着。
我在旁边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第一种。
“哟!这不是绾绾吗?终于把人救活了!”一个豪爽的女声打破了这有些诡异的气氛。
我从吴半仙身前探出头,道:“王姐,我是来借黑兄弟的。”
“借兄弟啊?行啊,就拴在棚子里了,一会自己去牵。”王老婆带着笑容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把菜刀。
其实王老婆长得还是不错的,比镇上那些个青楼小姐好看多了,就是不爱打扮,每天一身农妇的打扮,伤了不少男人的心。
吴半仙一看到王老婆,立刻上前道:“王姐,我刚才管你借盐来着。”
王姐看了他一眼,怒道:“前天你刚在我这借了半袋盐,怎么今天又借?你吃盐活的啊?”
吴半仙相当的冤枉:“怎么会,我只是昨天一不小心把那半袋盐洒到井里了。”
“井?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算了算了,看样子你家的水也不能喝了吧,以后到我这来打水。”
吴半仙嘿嘿笑道:“没事没事,我家的井能用,我不小心洒的是你家的井。”
我扯着江逸尘的袖子急急忙忙的到棚子里牵走了黑兄弟。
“怎么这样着急?”江逸尘被我拉着有些不解。
我一边牵着毛驴一边牵着他:“快走,不然就走不了了!”
刚从王老婆家门口出来,院子里就想起一片杀猪的声音。我侧着耳朵听了听,全都是吴半仙的惨叫。
“王老婆在生气的时候很容易误伤人的,基本上这次追杀吴半仙她家的房子就得修上半个月。我们不快点走,不是会被误伤就是会被她强行留下修房子。”
说话间我们已经出了村子。
我把从家里带出来的包袱放到黑兄弟身上,然后牵着走。
“你都带了什么?”江逸尘走在我身边问我。
我看了看他,道:“我的医书,还有一些药。”
“你带着些做什么?”
“以备不时之需。”
“不时之需?”
我停下脚步,想要给他说明一下,此去路程较远,而且我身上也没有太多银子,要给他买衣服又要为他做一个假手,我们很有可能连客栈都住不起。要是真的如此,我在外面为人看病或者卖些药至少我们不用露宿街头。
但是看到他漫不经心的表情,我又忽然觉得可能不会有不时之需的情况发生,于是我道:“我是一名医者,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如果随身携带这些能让我随时随地尽到一名医者的责任,那么,我愿意。”
江逸尘可能是被我如此心怀天下的豪情壮志给打动了,看着我愣是半天没出声。我暗自为自己喝彩,在他心中给自己立了这么个高尚的形象,估计他对我的人品一定会有所欣赏。
“哦,对了。这个给你。”我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玉佩,递到他手上:“这是我救你的时候从你身上找出来的,现在物归原主。”
江逸尘接过玉佩,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对我道:“谢谢,我以为丢了。”
我摆摆手,继续牵着黑兄弟朝前走:“没事,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我心里有一万个想法他会说什么,但最好的是他什么也不说。可是他还是开了口:“不,客气是应该的。”
我无奈的走着,心里只想着还好这条路很长,能多跟他走一会。
原本驿站只是专供朝廷传递文书或者运输物资的。但是在这天下太平的日子里根本没有那么多的信和物资需要运输,所以各地的驿站也渐渐为一些相对偏远地方或者相隔两地的人们寄信,以赚取一些钱财。
到驿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我们走了大半天,连口水都没喝。一进驿站,我跟黑兄弟就十分默契的朝有水的地方跑去。它在水槽里喝水,我就坐在旁边的石桌上倒着茶。
驿站里的老官差一看,连忙冲我道:“姑娘,喝不得啊!这是隔夜茶!会闹肚子的!”
我喝完一杯又倒了一杯:“没事,我是郎中。”
相比之下江逸尘就优雅的多了,他喝了一口老官差递过来的新茶,然后慢悠悠的拿出我给他的银两,信和玉佩递给他,道:“还劳烦您送到富察将军府。”
我竖着耳朵偷听,却只能隐约听到富察两个字。
老官差听到他说富察将军府的时候,忽然拿眼角打量他,打量的极其认真:“公子可是姓江?”
江逸尘点头:“在下江逸尘。”
老官差连忙将手里的信和玉佩递还给他,恭敬道:“果然是江公子。富察将军已经通知了全国所有大大小小的驿站衙门,若是有位姓江的公子前来,就要我们为公子提供银两,好助公子回京。”
江逸尘若有所思的想了想,之后笑道:“那就有劳您了。”
“不敢不敢。”老官差说完就进了屋。
我喝完茶,凑了过去,问他:“你跟他说什么了?他怎么对你这么恭敬?”
江逸尘看了看我,道:“我天生霸气外漏,什么人见到我都会这般恭敬。”
我白了他一眼,心道这人真是自恋:“刚刚我听到你们说什么富察?什么富察?是你家里人吗?”
说话间老官差已经拿了一大包银子出来,递给了江逸尘。我看的眼睛都直了,顿时把富察两个字给丢到脑后了,一把从他手里抢过银子,双眼冒着金星:“天啊!这是多少银子啊!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江逸尘一把又把它们抢了回去,我差点扑上去跟他拼命。但是他用眼睛一瞟我,那小风冷飕飕的,我顿时把扑换成了拉,双手紧紧握着他的小臂,死死地盯着那袋银子。
江逸尘的眼神落到了我握着他小臂的手上,声音依旧漫不经心:“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我下意识的点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想要吗?”他继续问。
我继续点头。
“那你帮我做一件事。”江逸尘从袋子里拿出两锭金子,放到我手上:“去买一匹马,要快马。剩下的钱都是你的。”
我一边擦着口水,一边盯着金子点头。
“那快去吧。”
我拿着金子就要出门,忽然反应过来,抬头看他:“那你去哪?”
江逸尘冲我一笑:“自然是去买衣服。怎么你要跟我去?”
我立刻点头。
“那把金子还我。”
我立刻冲出了门外:“我去买马。”
出了门,我放缓了脚步,有些难过的看着手里的银子,看来我的相公真的要留不住了。
我咬了一口金子,又乐了,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