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良禽择木，贤臣择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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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之中，一片旖旎春色。蒸汽凝成的水滴顺着房檐滴到各处。
天明推开墨鸦所居后堂时，他所见的，就是那样一副景象：一只放在床边的木桶，一片刺满梅花的后背，几许漂浮在水上的青丝，还有一张带着潮红的妖冶面容。
墨鸦听到动静，情不自禁转过头来，却又在看到来客的瞬间，冷着脸将整个身躯沉入水下。
“看来是我唐突了。”天明走到墨鸦近前，伸手细细摩挲他背上的寒梅图。在琵琶骨附近，他甚至看到了两处深深凹陷的缺口。“怎么弄的？”
墨鸦面色铁青，未有只言片语。
天明笑意融融，猛然抓起水中青丝，强迫墨鸦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天明满意地看着对方的眸子里全是自己的影子。
“十七公子——”墨鸦微微发动内力，却还是无法从天明手上逃开。而天明不仅没有停下手中动作，反而更为用力将他整个人从木桶中抱了出来。“甘棠姐姐，去把窗户打开。”
窗子一开，冬雪凝霜，由北风呼啸着卷入屋内。凉意带来了无尽的清醒还有羞辱，他甚至可以看见不远处瞪大双眼的蓝衣少年。
“我在问你话呢。”天明手一松，只听一声响动，墨鸦整个人摔在地上。有了内力的支撑，这一下倒不是多疼，只是从不畏寒的身体开始不住颤抖——命运又一次将他送回原点，无论是姬无夜的夜幕，或是卫庄的逆流沙，再或者是今日的公子府，他从未有选择的机会。
终于，墨鸦蜷缩身体，牙齿打颤：“是姬无夜——他——他用铁链穿了我的琵琶骨！”这一句几乎用尽全力喊出，喊完了，墨鸦却不再颤抖，仿佛自己已将一切，包括尊严都拱手交到猎人的手上。这一局游戏也好，狩猎也罢，终究是到了尽头。
“可你的武功还在。”天明并不死心，轻飘飘地说出了一个令墨鸦避无可避的答案。
当然，他的武功当然还在。
墨鸦怎么会忘记水牢中的日夜，精铁制成的镣铐将双足折磨得血迹斑斑。各种用来恢复内力的药材都被灌注躯体，哪怕抠断指甲也不能将疼痛减弱半分。
卫庄留下他的命，从不是因为仁慈，他只是想看一个傀儡无论如何挣扎都只能向主人低头。
从某种意义上讲，卫庄和姬无夜是一样的人。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姬无夜会留给他喘息的机会，而卫庄不会。最后一副用以恢复内力的夜阑被灌入口中，他在空无一人的牢里哀嚎了整整三天。
卫庄始终作壁上观，
那些日子，正是嬴腾灭掉韩国的前夕。
紫女说：卫庄是在用他，作对故国的祭奠。
但其实，他从不相信对方的心里真正装着韩国。
“所以，你还要为他卖命？”天明冷静地看着他，轻轻擦去那些碍眼的水珠。
墨鸦当然不想为卫庄卖命，除去了白凤的部分，或许卫庄并不希望一个傀儡能给长久地留存在世上。但他更奇怪的是天明从哪里知晓他的身份。
“你觉得呢？”天明屏退左右，连最信任的甘棠也没留下。
墨鸦皱起眉头，眼角处的纹饰愈加妖娆。但天明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面色平静，并不像姬无夜一样将他当做姬妾玩弄。
到底是谁？墨鸦有些紧张。
姬承华？不，这个女人将他带出逆流沙，让他风轻云淡活了十几年。如果她想要什么，早就已经开口了。
夏萧歌？不，也不是她。这个女人并不知道自己与卫庄的关系，只当他是阴阳家的弃子。
再有就是与他相熟的鹦歌，可是自从自己背叛姬无夜那天开始，这个女人就彻底消失在他的生活里。有消息称：她来了秦国。但无论自己怎样寻找，始终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
于是，一个又一个人被墨鸦谨慎地排除，到了最后，他只能死心地摇头。
只听天明说了两个字：“傅监。”
是他！
“你很怕他？”留意到墨鸦不经意的瑟缩，天明更加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听说他曾经服侍韩王，后来，又到了姬无夜手下做事。”
往昔的一切血淋淋地摊开，墨鸦终于放弃最后的挣扎。他抬起头，多了几分傲然。天明毫不意外，看着墨鸦毫不矫情地将落在地上的白袍披在身上，跪到了铺塌的一边，自己则好整以暇地坐到他的对面。
“你想要什么？”墨鸦的话里尽是探寻，既然他试出了卫庄的底线，那么何不故伎重演，在十七公子面前为自己讨得几分颜面。
“你不用紧张。”天明斟出两尊清水，看着墨鸦犹豫重重，却最终伸手接下其中一尊，声音更为沉稳：“我知道训练死士的环境十分残酷，也知道不分日夜地杀戮会让保持警惕，但我不需要你给我太多东西。我不是姬无夜，不需要你身心的绝对忠诚，也不是卫庄，不需要你用一辈子卖命。我只需要你替我监视卫庄，时刻告诉我他的动向。”
“多久？”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墨鸦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上一次他在雀阁里问姬无夜这句话，结果得到了十几天不分昼夜的折磨，在铺塌上躺了大半个月都动不了一个指头。后来他又在水牢里问卫庄这句话，结果没有什么不同。
那两个人都不喜欢讨价还价的东西，或许，十七公子也是一样的。
天明松开手，酒樽落地，一地水花。“等你带回我需要的消息以后。”
果然，十七公子不信任他。就像卫庄，无论给自己派了什么任务，总是要顺带加上另一个人，美其名曰“协助”，其实跟那些眼线没什么不同。
“怎么样，你愿意背叛我那位师叔么？”天明绕过地上的酒樽，轻轻拨弄起即将燃尽的烛火，似乎是希望冰冷的空气能稍稍升温。墨鸦却觉得一切徒然。他用锦衾将自己裹严，顺带出言纠正天明话中的小小错误：“我不会背叛卫庄，因为我们之间从未有过忠诚。”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良禽择木，贤臣择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