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友人帐)夏目之名》郁遥

34、五日印与觉醒（四）

　　朦胧的新月从透明的云层里钻出来，银色的清辉悄然洒落林间。
　　卷轴无声地从手中滑落，我倒在地上不住地喘气，皮肤的温度高得似能灼烧人。
　　恍惚中，一个人影在我跟前站定，是丙。
　　她弯下腰，冰凉的手触碰着我的额头，“看起来很虚弱，在正式开始前休息一会吧，夏目。”
　　轻忽的声音敲在心上，她的话语里似乎暗含着一种魔力，让我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
　　抚慰好躺在草地上的少年，丙斜睨了眼斑，讽刺道，“你这个保镖是怎么当的。”
　　斑不屑地冷哼了声，以他的身份地位，还轮不到她来说教。
　　白天的那次作法，消耗了他全部的妖力，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恢复。否则，他也不想看到少年痛苦的模样。
　　丙漫不经心地收起卷轴，“去抓条鱼来吧。”
　　言辞中似有一种蛊惑，但斑并没有在意，只是心烦意乱地跟上。

　　夜晚的风徐徐地吹着，给睡梦中的少年带来丝丝凉意。
　　想回……家。喃喃的细语断断续续地飘散在风中。
　　浸满汗水的衬衣紧紧地贴在身上，露出少年清瘦的身形。他不安地蜷缩起身子，以一种幼儿的姿势防备着周围的一切，仿佛这样便可保护自己。
　　黑暗中，血红的印记经过烈火的焚烧，恣意妖娆地攀满整个胳膊。恍惚中仿佛盛开大片大片的彼岸花，死亡的气息一步步逼近。
　　云层遮住半边的月亮，夜色变得更加浓，树影的摇曳给空旷的草地带来几分森意。
　　一片黑影投下，似乎察觉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气息，少年虚弱地睁开眼，瞳孔倏然紧缩。
　　黑影对着我张开血盆大口，我瞅准时机就地一个打滚，躲过了它的攻击。不敢停留片刻，拔腿便向森林深处跑去。
　　眼见周围的环境愈加陌生而偏僻，似乎跑进了死胡同里，我心中乱作一团，从未在此刻希望斑的出现。
　　卷轴呢？我急得脚步更加纷乱。
　　忽然一个踉跄，我重重地摔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
　　“吃了你，小鬼。”阴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黑影蓦然变成那个当日在森林里下诅咒的妖怪。
　　失去战斗力的我已经放弃了反搏，不甘地闭上眼，等待这最后的一击。
　　“绝不会让你得逞！” 一声熟悉的冷哼，我心中的喜悦比以往更甚。
　　斑危险地眯起眼，竖起的毛发像根根站立的刺，一个简单的热身便猛扑过去。
　　“老师！”
　　我惊恐地看着它像断线的风筝摔落在地，没有比此刻更痛恨羸弱的自己。我悲哀地握紧拳头，下唇咬得一片血红。
　　“夏目！”
　　左手猛地接住，卷轴哗地四散而开，墨色的字迹蔓络在长长的页面上。
　　“来自火之通路，驱除影子之物。”我喃喃地念着咒语，眼眸闪着坚定的目光。随手揪出一根头
　　这千钧一发之际，从远处赶过来的丙迅速向我抛出一个东西，“用吧！”
　　发，然后噗地吹向半空。
　　银色的发丝穿越层层纸页，在某个墨色的字迹中倏然停下，紧接着迸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
　　蓝色的光亮在夜空中不断闪烁，仿佛绚烂的烟火，美丽而迷离。
　　来了吗，我屏息以待，但见光芒散尽的空中倏然出现一只娇小的鸟儿。
　　好小……我郁闷地看着它在我面前欢快地扑腾着小小的翅膀。
　　“那就是你的式神吗，哈哈……”
　　妖怪毫不留情地嘲笑着，看着我的目光更加蔑视。那嘴角的不屑，感觉我就像是随手可以捏死的蚂蚁。
　　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它冷冷一笑，以惯常捕捉猎物的动作朝我扑来。
　　下意识地冲上去，这生死关头，我最后想的竟是要好好地保护那只小鸟不受伤害。
　　“夏目……”
　　斑的声音遥远的仿佛从天边传来，在一片极盛的白光中，妖怪的惨叫声越来越弱，直至完全消失。

　　黑暗被光明冲散，天空恢复了往日的明净和透澈。
　　一只小小的黑鼻不断地在少年脸上嗅触着，睫毛轻轻地扑闪，仍未清醒的眼眸迷蒙起一片水雾。
　　“老师……”轻柔的呼唤挠得斑心里直痒痒。
　　“恢复原样了吗？”我吃力地抬头，撞上一双幽深的金色瞳眸。
　　“结束了，你的印记也消失了。”难得地看到眼睛的主人露出温柔的神色，我心中竟有些不知所措地慌乱。
　　“不过，太好了。”
　　“不好哦。”一只手不客气地拍在脸上，冰凉的气息霎时降低了脸颊的热度，将我从尴尬的境地解救出来。
　　“看着你，我想……”丙低垂着头，长发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声音朦胧而低沉。
　　“‘想保护重要的东西，不想给人添麻烦’全是这种感受……不能重视自己的家伙，我最讨厌了。”
　　“对不起。”我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想给重要的人添麻烦，是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寄人篱下后，对曾给予过我温暖的人最终的守候。
　　像沙漠的旅人遇见希望的泉源，为这难得的温暖，我拼尽全力，即使这力量很单薄弱小。
　　然而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错了，我还是给关心我的人造成了困扰。
　　“哎呀，真是漂亮。”
　　看到三筱的突然出现，我心中忽然有个猜想。
　　“试验了夏目大人一下。把我的名字交付给人类保管，这样好吗。”
　　听到这里，我眼睛一亮。妖怪，诅咒，阵法，试探，丙，式神……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原来这是丙和三筱给我的考验。
　　“是我使青蛙把你引到那家伙那里的。”他用平淡的表情说着冷酷的话语，“要是被吃了的话，那就算了，那时友人帐就由我来领取。”
　　“什么！”斑的眼眸里透出红色的怒意。他看中的人，自己小心翼翼地护着，却再而三地受到威胁。
　　安抚好斑后，我平静地与他对视，“判定呢？”
　　“不适合。”他的眼眸深邃如夜空，“但是很有趣，我喜欢。夏目大人，暂且把名字交给你保管，倒也不那么讨厌被呼及名字。”
　　我释然一笑，心底划过一道暖流。这种被信任的感觉，真好。
　　“我也是。”丙忽而回眸一笑，刹那间繁花盛开，“要是夏目的话，可以召唤我。夏目，对人类厌烦了的话，随时可以来我这。”
　　回去的路上，我脸上的微笑一直没有褪去。
　　藤原夫妇、北本、西村、田沼、名取、笹田……他们的身影在眼前一一浮现。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永远，也不会讨厌人类。

　　蹑手蹑脚地走进院子，我小心探查了下形势，然后把目光锁定在玄关上。
　　快了……
　　这束手束脚的感觉跟第一天回家的情形是何其相似，我一阵恍惚。。
　　“贵志！”
　　我身子一僵，暗道糟糕。
　　“你去哪了？”塔子阿姨放下手中刚洗好的衣服向我走来，劈头盖脸地怒斥，“再三叫你把联络地址告诉我的！”
　　我乖乖地站在原地，低着头开始认错。
　　完全没有理会我可怜兮兮的样子，她眼睛一瞪，凶狠地说道，“给我坐那里去！”
　　“是！”我吓得僵直了身子，连带着斑也从我的肩膀上滚了下去。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去同学家住是没问题，可是得告诉我住址吧。”
　　斑弱弱地趴在地板上，听着塔子阿姨一条条地数落我的罪状。
　　“要是有万一的话该怎么办？真是的，我担心地一晚上都没睡……”
　　耳边塔子阿姨的训斥还在继续，我心里却像是拨开了乌云见到明月的那种喜悦和温暖。
　　我回来了……回到了我的家。
　　“在听吗？贵志！”
　　“是，我在听！”
　　回到了温柔热情的，和我最重要的人们生活的，在这个家。
　　炊烟徐徐升起，笑声荡着秋千回响在晚风中。
　　有思念的地方，就是归处。
　　……
　　阳光点点地洒落室内，床前的百合日复一日地守望着，沉默不语。
　　一滴滴的液体从瓶中滑落，熟睡中的少女呼吸绵长而沉稳。
　　穿越时空隧道，渡过光阴的河流，这一刻终于到达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