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友人帐)夏目之名》郁遥

33、五日印与觉醒（三）

　　滴答，滴答——
　　墙上的挂钟一分一秒地走着，从未在意时间流逝之快的我，此刻心中竟涌出阵阵的恐慌，
　　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不舍么？我苦笑着揪住胸口，小口急促地喘着气，一股难言的酸痛在心底蔓延。翻过身，将自己彻底没入黑暗中。
　　似是察觉到我起伏的心境，身体里的气息也渐渐苏醒过来，“千洺……”
　　心中的缺口忽然被打开，一波波的痛苦如绝了堤的潮水汹涌地袭来。
　　“怎么办，夏目，我好难过……”
　　无神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浓郁的雾气在眼底汇聚升腾。
　　“在这里待了半年，可是……我却好像割舍不了了……喜欢藤原夫妇，喜欢他们的温柔。虽然老师总是惹我生气，可我已经习惯了这样吵吵闹闹的日子，他已经成为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还有北本和西村，他们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田沼和名取，是我可以信赖的同伴。想到要和他们分别，要离开这里，我心里就好难过，好痛苦……”
　　我反手遮住眼，大颗的泪从眼角滑落，沿着指缝蜿蜒而下，一路灼烧着皮肤，在洁白的被褥上晕开点点斑痕。
　　久久的沉寂，一声叹息如稀薄的云雾悄然溶于空中。
　　……
　　森林深处，宽阔平窄的草地上斜躺着一个人影，他右手屈肘在地，左手捏着一个细口杯子，眼眸像沾了夜间的雾气，湿润朦胧。
　　跪坐一旁的中级妖怪动作熟练地给杯子斟满酒，低头看了眼散落一地的空酒瓶，犹疑地开口，“大人，您已经喝了很多……”
　　人影不耐地送去一记冷眼，成功地让妖怪打了个哆嗦，然后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沾染了湿意的红唇，恍如夜间盛开的玫瑰，娇艳欲滴。
　　“夏目……”

　　绯红的光线穿透清澄的大气散落在屋舍间，驻足在窗前的鸟儿不时地啄着玻璃，发出啪啪的声响，似在提醒尚在睡梦中的人们。
　　“我走了。”
　　微笑着合上门，我神色复杂地看着左手，缠缚了整个胳膊的白色绷带，一抹血红夺目地鲜明。果然又扩散了。
　　转过身刚走出几步，蓦然见到院门前站着一道漆黑的影子。
　　总觉得这影子像是玛丽。
　　“玛丽是什么？”
　　我不假思索地解释，“古怪的东西一点点靠近身边的鬼怪故事，会给你打电话，‘我是玛丽，现在在大门口。’过一会又会打电话，一接电话，‘我是玛丽，现在在正门口。’”
　　说完我愣住了，是幻觉吗，刚才好像听到了老师的声音。仔细一看，眼前并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我垂下头，不知为何，心底除了失落外还有一丝酸痛。揉了揉胸口，想要驱散出那陌生的情绪，刚踏出一步——
　　“笨蛋！”
　　耳边突然一声压抑的轻喝，我僵在原地，机械地转过头。
　　银白色的头发随风而动，少年双手环于胸前，靠在墙上的姿势说不出的慵懒和随意。
　　他半眯着眼，一双狭长的凤眸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五官俊美中掺着几分阴柔，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妖异却又有透着一股别样的诱惑。
　　这声音……我瞪大了眼，无声地张了张嘴。半晌，颤悠悠地指着他，不可置信地说道，“你是猫咪老师？”
　　回复我的是一声冷哼，对上他冰冷怒气的眼眸，我心虚地低下头。
　　“你不是走了么……”
　　“夏目！”这声音咬牙切齿到恨不得将我拆入腹中。
　　他大步上前，一双修长的手狠狠地勾住我的下巴，逼迫我抬头去看他，“你别想抛弃我！”
　　“我……”他眼眸里透出的恨意刺得我心中一痛，停滞的呼吸连着脸色也变得苍白。
　　金色的瞳眸闪过一丝疼惜，他抿唇收紧手指的力度，“如果不是丙跟我说了情况，我还不知道你中了诅……”
　　噗——
　　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钻进衬衣内里，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浓郁的甜腻味，然后在他惊惧的目光中，少年的动作犹如慢镜头般缓缓倒下……

　　阳光温暖地驱除地上的寒气，斑驳交错的树影给沉睡中的少年染上几分破碎的美感。
　　斑伸出手，探了探少年的鼻息，虽微弱，但也均匀。确定没有生命危险，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转过身，阴影里站立着一个透明的身形，他沉默了片刻，“你不是他。”
　　一字一句，确凿无疑，言辞间是他自己也没有料到的全身心的信任。
　　身影笑了笑，眉目的风情一如沉睡的少年，“我是他，也不是他。”
　　这似是而非的回复，竟让他无言以对。
　　虽是同样的微笑，却给人不同的感觉。如果说少年是温柔地接受，眼前的人便是温和地拒绝。
　　收起眼里的戏谑，身影淡淡地说道，“想要救他，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
　　“你想怎么做……”

　　混沌中似有一团火在胸口燃烧，然后一股温热的气流在体内游走，仿佛贯通了身体的经脉，又注入新鲜的血液，让机体在分化中不断修复重组。
　　如浴火的凤凰，涅槃重生。
　　再见了，千洺。
　　薄如蝉翼的云雾剥离出身体，消隐于大气。
　　我倏地睁开眼，瞳孔的焦距渐渐聚集，直到视野一片清晰。活动了下手腕关节，身体比想象中的还要灵活。
　　就像是……灵魂已和身体百分百地契合。
　　难道，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我扯开衬衣领一看。
　　胸口的印记已然消失无影，就仿佛从未出现过。褪去灼热后的皮肤冰冰凉凉的，像是抚摸在一块温润的玉石上。
　　从斑的视角看过去，少年低眉的风情，晕红的脸颊，白皙精致的锁骨，细致如瓷的皮肤，以及那若隐若现的殷红。犹如伊甸园的禁果，诱惑着使人想一尝个中滋味。
　　一股燥热的气息从腹部升起，体内的每个细胞都在渴求着叫嚣，他终于压制不住心中的欲望，一把将少年摁倒在地。
　　忽然噗嗤一声，浓雾消散，一只胖嘟嘟的招财猫挂在我胸前，金色的瞳仁乌溜溜地转着，跟我大眼瞪着小眼。
　　我愕然，还没来得及搞清状况，就见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然后蜷缩起尾巴闭上眼，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力量耗完了。”
　　心中一动，我似乎知道了什么，手轻轻地抚摸上它柔软的皮毛。
　　风缓缓地吹拂，淡淡的花香萦绕其间，阳光碎入少年温柔的面容，这个午后的时光温馨而美好。

　　天色渐渐暗淡下去，太阳落下长长的影子，入目的残阳带着几分诡秘的血红。
　　“嘟——”长音过后，电话接通。
　　“塔子阿姨吗，我是贵志。”手无意识地圈卷着电话线，我小心地拿捏着说词，“今天开始的三天，我要住在同学家里。”
　　“谁家？那个……”额头沁出一丝冷汗，我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个……啊，大家都在等我，对不起。”
　　迅速果断地挂掉电话后，我长长地吁了口气。果然，对塔子阿姨说谎，心里很愧疚啊，那么温柔的人。
　　贵志……
　　听着电话那头的盲音，她心里有种不安的预感。
　　让塔子阿姨担心了吧，可是我在的话，麻烦就……
　　额头的冷汗一颗颗地冒出，我脱力地靠在电话亭上。诅咒的印记又加重了。
　　虽然那件事已经落幕，但这诅咒，却依然存在。
　　疲倦地阖上眼，看来我还是低估了它的威力。本以为不会有多大影响，可眼下看来，我现在就如一只待宰的羔羊，只差被送入猎物口中。
　　想到那个距离家门越来越近的黑影，左手忽然密密麻麻的刺痛，我身子一软，全身的力气似被抽离。
　　斑眼疾手快地扶住我，眼里的担忧又添一分。
　　“你跟玲子不一样。”丙淡淡地注视着这一切，眼睛泛着莫名的光，“你喜欢人类。”
　　我怔愣了几秒，嘴角随即划开一个浅淡的弧度，“以前觉得很难相处，不过……” 藤原夫妇的身影一闪而过，“遇到了温和的人们，懂得了温柔。”
　　少年低声诉说的眼眸，柔和的仿若天上的月光，温和地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不想再逃避了，我也想变得温柔。”
　　心底刹那地触动，仿佛有什么无声地破土而出。她的神色有些松动，嘴下却依然不留情道，“明明是个男人，还这么天真。”
　　“确实。”斑忍不住补充了一句，这个笨蛋一向如此。
　　“那真是抱歉啊。”我没好气地瞪他。
　　冲淡了空气中的伤感，气氛又变得活跃起来。
　　她抽了口烟，忽然饶有兴趣地说道，“那么让仅此一次的式神跟随并保护你怎么样。”
　　见我迷茫的样子，她难得没有继续毒舌，认真地做了回讲解，“驱除影子一族之物，告诉你召唤方法吧。”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很苛刻的，要用吗？凭你的体力，是一次定胜负，出现大人物还是没用的小东西。”
　　我忽而一笑，欣然接过，“谢谢你，丙。”
　　她一愣，“为什么！明明跟玲子很像，为什么是男人啊！”
　　凄厉的叫声夹杂着淅沥的风声，在夜空中不断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