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妆成》橘平

3、阿离

　　在经过家里人一致商量之后，紫泉和烟雨竟然出乎意料地都同意白鸢把珠华带去拜师学法术。前几日发生的事没敢告诉老两口，生怕本就卧病在床的母亲担忧，只称是珠华年岁也不小了，过了十六岁便要接受试炼，通过后方可入仙籍。女儿家识字念书本就无甚意义，作为仙人的子女多学些本事才是真。再加上对方是大女儿的旧识，老两口对这个稳重的女儿所做的选择甚是放心，本就打算将这个让人操心的小女儿交由她管教了。
　　这日，珠华一大早便开始收拾行李，虽说只是去瞧瞧，那人不一定收她为徒，但万一答应下来，恐怕她得在那儿待上十天半个月的。和学堂里的小伙伴还没提过这事，自己心里其实一百个不情愿去学什么法术，只想安安静静地念书写字。但发生上回那样的事，玄章还因为保护自己受了伤，顿时又觉得读书没什么用处，还不如学点打架能用得上的东西。想到这儿，小姑娘眉头蹙了起来，长这么大，一直无忧无虑的，最近却开始有各种烦心的事了。
　　”小妹，收拾好了没？“金羽推开房门，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身素衣的白鸢。
　　”好了。“珠华看上去没什么精神，两个姐姐怎会不了解这小妹的心思？却也没多说，稍微劝慰了两句，白鸢便带着她上路了。
　　二人在天空中飘飞着，珠华抱着手中的包袱，若有所思。白鸢看在眼里，心里思索着如何应对那个人。
　　飞了大约一个时辰，平原丘陵早已被抛在身后，前方浓雾弥漫，群山远景，是厅堂中老爹的水墨画上才能见到的景致。高耸入云的崇山峻岭在大地铺陈开来，山泉自山上流淌而下，汇聚成一道道银练坠入深潭。两人飞入山林之中，清晨的露水渗透了土地，土壤和草木的气息萦绕在鼻尖。珠华抬头望向天空，却被苍翠浓密的树冠遮住了视野。
　　”大姐……师父他老人家……住在这么偏的地方吗？“珠华心生怯意，原来世外高人真的是隐居在如此隐秘的山林之中啊。
　　”他……喜静。“白鸢似要说些什么，但还是只吐出几个字。
　　两人在林中飞着，直到听到”轰隆隆“的水声，想是前方有个瀑布。白鸢牵住珠华的手，缓缓落了地，脚踩之处满是落叶和嫩草。瀑布声越来越响，走了没一会儿，眼前豁然开朗，陡峭的崖壁上垂落一道银色的水帘，直直地落入眼前的清澈见底的潭水中，溅起一道水雾。潭边围绕着一圈形态各异的石头，一块巨石上，一个人戴着斗笠的人两腿交叉坐着，一手托腮，一手扶着鱼竿，身旁还放着一个鱼篓。
　　”这就是……“还未等珠华把话说完，白鸢走上前去。
　　“好久不见了，阿离。”
　　对方扶起斗笠，放下手中的鱼竿，从高高的巨石上一跃而下，落在两人前方。
　　被白鸢称作阿离的人，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斗笠下的脸庞俊逸非凡，两道眉飞入鬓角，炯炯有神的双眼有几分玩世不恭的意味，细细看去竟有几分血红，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左脸一道从眉梢直到嘴角，覆盖整个脸颊的赤红火焰纹，让人乍看觉得颇为霸道诡异，与少年的俊朗气质十分不符。
　　“白鸢啊，找我何事？”他血红的眸子瞄了瞄白鸢身后小小的身影。
　　“此行不为别的，正是我以前提及的小妹珠华。”
　　他摘下斗笠，粗布麻衣，乌发垂肩，用根布条简单地束了起来，真有几分隐士的意味。
　　仔细打量了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少年嘴角扯出一丝笑容，脸上的火焰纹更显妖异。
　　“底子不错，可以。”
　　白鸢听他如此判定，便觉得此事可成，急忙让珠华跪拜在他面前。
　　他大手一拦，“先不急着跪，今天正好钓了几条肥鱼，走，我们回去叙叙旧。”

　　珠华一路拽着姐姐的袖子，望着这个看起来爽朗不羁，却隐隐透着浓重杀气的少年，他偶尔一个回眸望向她，便叫她一阵心悸。
　　温文尔雅的大姐怎么认识这么多奇怪的人？！
　　珠华带着不解的思绪跟着两人来到了离琰的山间竹屋。晚饭不算丰盛，但都是阿离下厨亲自做的，山间的野菜，潭水中的肥鱼，还有自己种的香米，珠华吃着吃着便对这个会做美食的“师父”没那么恐惧了。他和姐姐两人抿着小酒，三言两语谈着琐碎的往事。餐毕，离琰端坐在椅子上，珠华毕恭毕敬地跪下，为他献上一杯茶，算是拜了师。
　　大姐离开之前再三嘱咐珠华要懂事，听师父的话，千万不可任性闹小孩子脾气，她半个月后会来接她。
　　珠华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大姐后，便老老实实地站在离琰身旁，等候师父的指示。
　　“不用这么拘束，屋外小间里的洗澡水烧好了，你沐浴之后，今天就可以先歇息了。”离琰站起身，往一个小间走去，看上去是要帮她收拾出一个房间。
　　珠华拿了套换洗的衣服，便按照他说的，到外面的小间里沐浴更衣。屋子里，她的房间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离琰挥了挥手，让她自己进去收拾了。
　　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妥当，铺好了床，珠华拿出一本书，倚在床边读了起来。读了半个时辰，已经入夜了，珠华裹紧身上还未熟悉的被子，闭上眼睛，试着让自己早点进入梦乡。房间外面，偶尔能听到脚步声，应该是师父还没睡吧。
　　第二天一清早，珠华照常很早就醒来，平时去学堂上课养成了早醒的习惯。揉了揉眼睛走出房间，桌上已经放了两碗粥和几盘清爽可口的小菜。屋外，阿离正在劈柴，看到她醒了，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走进屋，丢给她一些洗漱的东西。
　　“洗漱完了就过来吃饭吧，吃过了给我看看你的本事。”阿离说着，走进自己房间，等珠华梳洗完毕后，两人静静地坐在桌前吃起了早饭。
　　珠华有些纳闷，从书上读的，师父对刚进门的徒弟不都是百般为难吗？没有刁难人的入门试炼和一顿臭骂？
　　而且……珠花看着桌上好吃得有些过分的早饭，而且还是个美食家。
　　珠华觉得大姐给自己找对了师父。
　　然而吃完饭，珠华才发现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臭骂倒是没有，但是看到屋外的空地上整整齐齐地放了几十根蜡烛的时候，珠华觉得心头一凉。
　　“试试，能点燃几根，同时点。”
　　珠华一使力，一团火焰“嘭”地一下炸飞了几根蜡烛。
　　阿离笑了笑，手指一扬，剩下的几根蜡烛全部同时点燃了。
　　“给你三天时间，必须要做到这样，不然你就回去吧。”

　　江边，神仙学堂。
　　已经到了放学的时间，铃草一如既往地在人群中寻觅父亲的踪迹，这时，一股幽冥的气息向她靠近，让她不禁打了个冷战。回头一望，幽深的黑瞳正注视着她。
　　“什……什么事，玄章？”小姑娘一直对这个一身漆黑，带着死亡气息的男孩有几分畏惧。
　　“她有好几天没来了。”玄章的视线投向珠华的座位，再看了看她。
　　原来他有些在意珠华啊，难道是竞争对手不在了，感到孤独了？铃草胡思乱想着，只听说前几天爹爹和珠华爹爹喝酒的时候，谈到珠华要拜师学什么法术去了。
　　”她好像去很远的地方拜师了，暂时不来了。“铃草抛下这句，寻到了自己的爹爹，朝他跑去。
　　“……”一身墨色的少年站在原地，手中似有流光若隐若现。

　　一袭鹅黄衣衫的女子站在血泊之前，身后的男子都不禁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场景。
　　“太惨了。”男子用折扇捂住鼻子，嫌弃地转过头去。
　　这是一间郊区的民居，离村落不算太远，前一天晚上村子里的人听到这边一声巨响，赶来时房屋已经坍塌了，屋外躺着一家人的尸体，喉咙全部被咬断，血流成河。
　　”是妖兽所为，妖气太强还没有散去，看来最近要不太平了，凤三公子。“金羽转过身来，对面前锦衣的贵公子说道。
　　男子摇摇折扇，”真是不让人安生，过两日京城还要来个什么郡王爷，偏偏现在又冒出来个妖兽。“
　　桃花眼瞥了瞥明艳的黄衫丽人，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容：”还得倚仗金姑娘多帮忙了。“
　　”这是当然。“金羽抽出手中剑，向妖气蔓延的地方飞去。
　　凤逸然目送她离去的背影，吩咐手下收拾现场，然后摇着折扇悠闲地上了马车。
　　这个金姑娘三年前突然出现，那时，他们正被妖物围困，眼看要拼个鱼死网破的时候，她从天而降，一把细长的剑划过夜空，救下了他们。在那之后她经常出现，自称是修仙之人，奉师命下山修行，有非人力所能破解的奇案皆可找她帮忙。
　　”公子，我们现在……“
　　”跟着金姑娘也帮不了什么忙，回府安排郡王爷的到访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