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记事》食尸鬼

8、谜样人儿（２）

　　见此印玺烙痕，三人各自愣了片刻，交换个视线，几乎在同时跪地。至于如何称呼这女子，自然心中了无定数，便不开口——玺印可以造假，这乃众所周知的事情，可这女子的神情气质令人无法不信服。不过，纵然是表现出了无比的敬意，三人心中仍想好另一条退路。
　　好在女子并未为难他们，只是淡淡的开口道了句“不必多礼”，而后再度陷入沉默。三人依言起身，心底忐忑不已，生怕一不小心怠慢贵客铸成弥天大罪。三人都不是身份地位高到足以谒见皇帝，更没接到过圣旨，对玺印的了解只在传闻，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上头刻着的八个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又过了片刻，女子打破这一帐的沉滞：“你们可称我芜月，荒芜的芜，月色的月。”三人立刻拱手再拜，回一声“是”。女子却轻蹙起眉，温言道：“出示那张玺印，本意不过是消除猜疑，芜月绝不敢有其他意思。”三人神色一凛，甄玉函受意开口，正色道：“姑娘言重，我三人的行为不过是受礼仪约束，绝无对姑娘疏离之意。”
　　女子闻言浅笑，虽她并不信甄玉函所言。“如此甚好！”她道，语气稍微轻快了些：“叫我芜月便可，不知三位如何称呼？”三人一一报上姓名，女子则一一拜会。如此一来一往，隔阂消除不少，甄玉函也没有方才拘束，直言问道：“要不要请张楚将军回来一趟？”
　　芜月眸光一转，婉言拒绝：“不必，秋狩更重要，按照原定计划送我回主营便是。”甄玉函应声，心底却讶异于芜月转醒的真正时间。这时，军医已整理好药箱，顺手背在肩上，显然是要离开了。他先冲着芜月作揖，再道：“我要去猎场看看了，回去主营自有小陈接手。”
　　小陈也是名军医，正是这老陈军医的弟子，虽然出师不久，经验却十足丰富了，足以替代老陈的工作。二人点头，自然明白猎场离不开他，虽然第一日安然无恙，第二日第三日乃至往后的二十九日却说不准了，他自然不能一起回营。
　　芜月虽不明了，也跟着点头。
　　老陈离开后，帐内便只剩三个年轻人，气氛再度尴尬起来。仍旧是女子挑起话端：“几时启程？”甄玉函仔细打量了下她起色，略有迟疑的开口，道：“随时。”他不是看不出女子眼中莫名的渴求，仿佛她要去的地方不是北关军营，而是回去故乡与家人相见。正是这种渴求，令甄玉函无论如何也拗不回已经柔软溶化的心。
　　张旭不甚赞同甄玉函这项决定，又实在不忍打破芜月希冀，便悻悻然咽下已到喉头的话语。
　　张楚率大军离开时，吩咐留下一辆载酒水的马车。二人拔营完毕，整好营帐，便将它叠起堆在车上，算是给芜月做了个简易的座位。性情稳重细心的张旭，当仁不让的充当马车夫一职，甄玉函则轻身一骑走在前方探路。
　　距离目的地不足三里的时候，甄玉函令张旭停下马车，径自走去车后取来一套布衣。“你的这身装扮不好进营，还是先换上这套，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女子微怔，低头一瞧身上的异族服饰，便点头赞同，抬手捧过甄玉函手上布衣，道：“多谢。”
　　甄玉函咧嘴道：“不必客气，我俩就守在前方不远，有事可大声呼叫。”说罢便拉走张旭。
　　芜月捧着衣服四下一看，小心走下马车，去了与二人反方向的草丛。此处长了不少灌木丛，用作掩饰再好不过了，而她所做的也不过是脱下最外层的裘衣换成布衣。布衣是甄玉函的，张旭的沈亮太大，芜月根本穿不来。既然是甄玉函的衣服，自然是男装了，芜月换好之后，仔细检查一下，又将头发重新盘成男髻，抽出地上那条用不着的腰带扎起来。
　　“我好了。”芜月走出灌木到了路边，正见二人背对她的身影，心底登时感动万分。二人闻声几乎在同时转身，见她男装模样，心底再度感慨一番：果真是少有的宜男宜女的面相，无论男装女装都引人侧目艳羡。
　　回到主营，二人任务并未就此作罢，留甄玉函一人照看芜月，张旭则快马加鞭找张楚请示。张楚闻讯与张旭一道匆匆赶来，他却是接过圣旨的人了。经他仔细辨认，已能确定那玺印并非造假，当即对芜月身份产生更大怀疑。不过，鉴于芜月对一切皆守口如瓶，张旭忙碌秋狩一事脱不开身，只好将她仔细托付给张楚甄玉函，令二人在芜月身体好转之后送她去往所想之处。随后，张楚又匆匆离去，前后待在主营不足两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