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义同人/罗秦]北平殇》阎摩

6、第6章

　　等到了秦母住处，俩人下了马，秦琼就往里跑，单雄信看他身子晃晃悠悠脚步不稳，赶紧追上去，一路搀着他进了后堂。路上遇到几个里边儿伺候老太太的丫鬟婆子，兄弟俩停下脚步先问了问情况。原来这几天老太太还是太过伤心，前边儿自己傻儿子罗士信死的那个劲儿还没过去，这又赶上罗家的事儿，老太太是想起来就哭，一会儿哭妹妹妹婿一家，一会儿哭罗士信，哭得这人就昏昏沉沉的。本来老太太病也没大好，这下子天天哭还能不躺下？丫鬟婆子一看今天老太太这情况好像越发的不好了，于是赶紧打发人到前边儿去禀告秦琼。到灵堂遇上程咬金了，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来到后堂门口，秦叔宝站下脚步稳了稳心神，这才迈步往里走。单雄信不放心，紧紧地跟在身边。秦琼来到娘的床前，叫了声娘啊，老太太听见儿子来了，在床上昏昏沉沉把眼睛睁开。秦琼一看宁氏老夫人那眼睛哭得肿起多高，自己心里顿时跟刀子剜了一下似的。

　　叔宝坐在床边，用好言软语给娘开解心怀，说了半天，这时候魏征魏大爷也到了，帮老太太看了看，说不妨事，这就是悲伤过度而已，再加上老太太身体有点儿虚弱，所以这人就显得有点儿昏沉。

　　看完了魏征给开了药，吩咐丫鬟婆子给煎上，几个人又陪着老太太说点子宽心的话，这样一来，秦母的情绪就缓和了许多。这时候下人来报，程咬金的老娘莫氏老太太过来探望了，等把莫氏安人迎进来，两个老太太一说体己话，秦母这精神眼看着又强了许多，秦琼这才放下心来。

　　秦母一看说：“儿啊，你也别在我这儿守着了，为娘觉着好了许多，你外边儿还有许多事务都等着你去办呢，快点儿去吧。”

　　莫氏老太太也说，这里有我陪着，让秦琼放心，秦琼一看也只能如此，于是跟魏征单雄信哥儿仨一块儿从后堂就出来了。

　　等走到外边儿，秦琼提着的心一放下来，就觉出自己身上的不得劲来了。刚刚来的时候那心里是一股急劲儿挺着，现在这股劲儿一泄，可就支撑不住了。眼前金星乱冒，耳边嗡嗡作响，脚底下就跟踩在棉花垛里一样，深一脚浅一脚的。旁边儿俩人早就看出来了，在屋里边儿的时候怕老太太担心没敢提，这一出来，魏征赶紧问：“二弟啊，你快跟我说实话，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秦琼知道大哥魏征在跟自己说话，可是这耳朵里可就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了，转过头去强撑着看了一眼魏征，张嘴想说话，就觉得嗓子眼儿发堵，胸口生疼，喘息困难，这话就没说出来。魏征一看坏了，赶紧跟单雄信说：“五弟，咱们赶快得找个地方让我给叔宝看一看。”

　　单雄信也着急，一边儿扶着叔宝一边儿说：“我住的地方离这里最近，大哥，咱们还是先到我屋里去吧。”魏征点头说越快越好。

　　又走了两步，单雄信就觉得手里扶着叔宝的身体越来越重，再看他脚步蹒跚，面无血色，不由得雄信心若油烹。他心一横，停下脚步跟秦琼说了声“二哥，得罪了”，脚步往后一撤，身子微微一蹲，就把另一只手抄到秦琼双膝下面，两膀用力一下子就把叔宝打横儿给抱起来了。迈开两条腿“腾腾腾”大步就往自己住的地方跑过去，魏征拎着药箱在后面紧跟着。

　　所幸这时候已经在秦家外面了，秦家和单家两个门儿离得还真不远，路上还真没人瞧见。单通跑到自己家门口，也顾不得叫门，抬腿“咣当”一声就把大门给踹开了。里面家人院公都吓了一跳，一看我们家老爷怎么把门给踹了啊？

　　大伙儿一看单雄信，进了院儿腾腾腾就往屋里跑，这手里怎么还抱着个人？后边儿紧跟着追进一位来，一看这不是魏征魏丞相吗！这一个大丞相一个五虎上将的这是怎么啦跟火烧屁股似的？

　　单雄信进了屋，把秦琼往床上一放，您别看他踹门踹得重，这时候那手上可是轻轻的。把二哥放在自己的床上，魏征也追进来了，站在床边儿叉着腰一个劲儿喘气。单雄信说大哥您倒是快点儿给看啊，魏征自己捶着胸口说那你也得等我喘匀了这口气儿吧。

　　魏元昌把秦琼的手拉过来，仔仔细细给号了脉，完了从药箱里把银针给拿出来，让单雄信把秦琼衣服给脱了，在内关、膻中、膈腧、太渊、神门等等几个穴位上给下了针。这几针一扎下去，叔宝就觉得胸口没那么疼了，气儿能喘上来了，人也舒展了不少。单雄信一看这衣服也别穿了，就刚才那么一会儿，都让冷汗给湿透了，这潮乎乎的穿上多难受啊。

　　魏征这刚把针给起出来，就看单雄信从旁边儿柜子里取出一套全新的中衣来，帮叔宝擦了汗，穿好衣服，再扶他躺好给盖上被子。魏征一看随口问了一句：“五弟啊，这衣服叔宝穿着可挺合适，就跟比着他的身量儿做的似的。”

　　单雄信说：“大哥，您忘了，当年二哥在八里二贤庄可住了小半年呢，这都是那时候做的衣服，后来二哥带不走那么些东西，就都留在小弟这里了，今天正好用上。”

　　魏征看了一眼俩人，心里叹了口气，脸上没动声色，回身儿在桌上刷刷刷几笔写好了药方，递给单雄信，嘱咐他赶紧拿下去叫人给煎上。单雄信出去安排不表，单说魏征魏大爷，坐在床边拉着叔宝的手，心里可就难受上了，心说这可怎么办呢？怕什么来什么，前边儿帮他调理那么长时间，现在看来那功夫全都白费了。

　　秦琼刚刚扎了针，身上感觉好受了不少，这会儿躺了一会儿，觉得头也不那么晕了，拿手撑着床边儿想慢慢儿坐起来。魏征一看伸手过去扶了一把，把他扶起来靠着床头坐着。秦琼冲着魏征点点头说有劳大哥费心。

　　魏大爷叹口气，说：“叔宝啊，本来有些事儿不应该跟你说，可是如今看来，不说不行啊。叔宝你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这些年积劳积伤，少有调养，上次扬州那一吐血，已经伤了元气了。徐三弟回山的时候已经跟我说了，我们俩人商量着，慢慢给你调理或许能不坐下病根儿。可是这几天你怎么把自己给折腾成这样了！我当初怎么嘱咐你的？告诉你了不能劳累不能受寒不能动气不能思虑过重，你说说你有一条儿听我的话的吗？”

　　秦琼看着大哥魏征，笑了一笑说：“大哥，是小弟不好。不过我也不是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这不是事儿都赶到一块儿了吗。再说了，我们身为武将的，这也不成那也不成，这人还有什么用？”

　　魏征一跺脚：“叔宝啊，可你这可是……”说到这儿话不敢往外说了，憋得魏征魏大爷直捶大腿。秦琼伸手一拦，说：“大哥，不就是痨病吗，有什么不敢说的。”

　　把魏征那么大的大丞相给惊得说话直打结巴：“叔宝，你……你……你……你怎么知……知道的？”

　　秦琼把头一低，再抬头看着魏征乐了：“大哥这算什么事儿啊？小弟我少年就入公门，到现在什么没见过，这点儿小小的见识总还是有的。”魏征楞柯柯那么瞪着他，心里话说二弟啊，哥哥还真没见过你这么不在乎的。

　　“你真知道？”魏征又问了一句，那意思你知道这严重性在哪儿吗？

　　秦琼点点头，病在他自己身上他还不明白吗。就算原来没太明白，可是自从回山之后，魏征跟徐懋功俩人给他看病的时候那小心翼翼的态度，秦琼可全看在眼里了。秦琼那是什么人，十五岁站公门，多少年抓差办案，经多见广。俩人每次眉来眼去小心谨慎那劲头儿，秦琼看在眼里心里可也就有点儿数了。今天这旁边儿没别人，他也是半信半疑那么诈魏征一下，一看魏征如此的反应，秦琼心里就全明白了。

　　这一明白，秦叔宝的心里就好像被人兜头一瓢凉水浇下来一样，哇凉哇凉的。这世界上没人能真正把自己的生死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转眼之间心里闪过的念头千千万万，可是毕竟是大英雄心怀广阔，转念一想生逢乱世，做大将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马革裹尸，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所以秦琼反而反过来安慰了大哥魏征几句，说您也甭瞒着我了，我早就知道。但是有一条，这事儿您知道我知道三弟知道也就到这儿了，您可别再跟别人说，眼下大战在即正是将士用命的时候，这消息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别再动摇了军心伤了士气。

　　魏征说：“二弟啊，哥哥正想问你这事儿呢。三天以后又要出兵，你……”魏征这话有点儿打磕巴，那意思你这身子骨儿可顶不住。

　　秦琼说：“没事儿，您看我这不是好多了吗，这几天是有点儿累了，刚刚听见我娘的事儿又一时着急，这才有点儿不好。大哥您放心，后边儿几天我好好歇歇，每天再上您那儿去您帮我调理调理，一准儿没事儿。”

　　魏征叹口气：“二弟啊，你说的太轻巧了。这样吧，我回去跟三弟商量商量，想个什么说得过去的因由换个人领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