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之何以恣意》月影沙丘

3、前世的前世（下）

　　梦魇，魔门少主，是阿蛮的第一个时空角色。主任务则是击杀第一大派——云天派——掌教顾玉堂。
　　任务是完成了，可过程却是极为惨烈。
　　阿蛮没有足够的武力值，在一次次支线任务的失手后，只能不断地压榨着自己有限的智慧，借助人性中的贪念，重重设局，走出埋葬之地，然后率领魔门统领整个黑暗道。当满山红色彼岸之花摇曳生姿时，黑暗道与光明道最终走向了绝对的对立——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任务完成了，阿蛮的心也变了。当心中所有的善念全都抹去后，她便成了全然的黑色，或许其中会夹杂着些许灰色，但此一定是极少极少的。
　　可能便是因为这全然的黑色，主神在阿蛮威望值即将到达顶峰时，直接出手，带着阿蛮进入了下一个轮回。
　　第二次轮回，不是是修真世界，而是武侠世界，阿蛮的身份还是名男子，一个败落名门之后，而任务，则是破坏魔教称霸武林的野心。
　　其实也挺滑稽的，你让一个带着黑暗记忆的人去行一些正义之事，难道就不怕其行事全然反了？
　　主神是不怕的，如果全然反了的话，那就仅仅只是代表阿蛮的任务彻底失败了而已。至于阿蛮，左右都不过是场任务，虽然心态上无法调整，但行事上不出错就可以了。
　　主神说，名门之后就该有名门之气。什么是名门之气？反正梦魇的不是名门之气，那是一身带着阴暗色彩的霸气。所谓的名门之气，就是要风姿优雅，行事磊落。
　　风姿优雅什么的，那不是问题，梦魇是一门之主，举止不可不谓之雅致，但行事磊落，这个对于阿蛮来说还真是有点问题。那时的阿蛮，即便拥有了新身份的记忆，但内心深处属于梦魇的阴暗面让她极难做到“磊落”二字，她所能做到的也不过是看起来“磊落”罢了。充满了太多算计的人，是很难将“磊落”二字运用到自己的人生哲学当中去的。
　　还好，这只是个任务。
　　阿蛮用着满腹的心机去行所为的侠义之事——有选择性的侠义之事。或是因为她的城府太过深沉，并没有人察觉到她在侠义背后的所图。她的名气越响了，与之而来的责任便也随着越重。但责任什么的，阿蛮并不在乎，她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来的。
　　她从那些受恩于她的人当中精选出廿余人，以不同的形式派送其潜入了魔教之中，就如同当初她亦是如此遣送魔门中人进入光明道的各大门派一样，随时随地地监视着魔教的一举一动。她借着自己的名气，利用广大的舆论之力，凭借着超出诸人的沉稳心智与武力，一举将自己推向了武林盟主之位，成了正统武林中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武林盟主。
　　她要完成自己的任务，自然要先出手方可。可她是属于武林正统一派，不可落下不义的名气。故而她便暗中吩咐自己派遣进入魔教的探子开始第一步棋——诱敌。
　　最年轻的武林盟主，对于阿蛮来说，这个一个极大的好事，可对于武林来说，这却是一个极大的危害。年轻人，难免心气浮躁、意气用事。更何况，如这样的黄毛儿都能担任武林盟主之位，哪岂不是明摆地告知他人，中原正统无人？
　　阿蛮当选武林盟主，其实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支持，反对者中也有两大派的掌门。阿蛮有心，人前故意逗弄这两掌门，造成武林人心不齐的局面。而暗中，她却加大了自己的行事力度，牢牢把控着着两大派的人事。
　　阿蛮的探子在魔教中对上述两事煽风点火，引起魔教极大的关注，魔教探子齐动……
　　战争发动了。魔教先动手。阿蛮自然有了理由去对付。
　　其实魔教给予的只是小小试探，魔教教主任丘虽是野心勃勃，但还不至于会莽撞行事，他也估计着这是武林下的一个套儿。如果按照以往惯例，如此般小规模的袭击事件，因武林正派的不屑为之，(所谓的武林正统都是各自为派，只要不危及自己的利益，自然会不以理应)最终都会不了了之。可阿蛮不是一般之人，她的目标一直就是以最快地速度完成任务，争取早日归家，牢牢把控住这次事件的主动权的她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她不断地暗中将事件影响力扩大化，令武林各派人心惶惶。而后她又仿照魔教行事，制造了几场血洗命案，引起武林各派人士的愤慨与斗志。借此，因手中探子而完全掌控了整个武林信息的阿蛮直接汇聚各派，直接“挥军”西去。
　　魔教的野心还没有来得及施展，便已毁灭。阿蛮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只是主神对于阿蛮这次任务的完成却极不满意，甚至欲将此任务归为失败。
　　阿蛮不服。
　　主神说：“魔教的野心还没有出现，而你的野心却早已一目了然。把控整个武林，卷起的腥风血雨，便是魔教教主任丘的野心也有所不及。而且你的任务是破坏魔教称霸的野心，而不是展现你的野心！”
　　阿蛮依旧不服。魔教的野心虽然还没有展现出来，但野心毕竟就是野心，无论展现不展现，它就是存在的。她所作所为都是都是为了摧毁魔教野心的出现。再者，说她的野心，她的野心是什么，她的野心不过就是尽快完成任务，尽早归家。家里，还有她的一双可敬可爱的父母。任务是主神发布的，而她只是执行任务的一枚棋子，如果这要说这也是野心的话，那么主神则是这场游戏中最大的野心家、阴谋家！
　　主神冷然注视阿蛮良久，转瞬又将阿蛮抛入了下一次的轮回。
　　第二次任务，主神最后判定为成功，但作为质疑主神权威的惩罚，阿蛮被罚再加十一次任务。也就是说阿蛮要一共完成四十七次任务方能归去。
　　阿蛮虽是不满，却也对此保持沉默。
　　后面的任务，或是因为主神极为生气，所以可谓是名目繁多，阿蛮扮演的角色也就多了起来。权贵类，如女帝、太监、奸臣、女将军、大军阀；救死扶伤类：医女、神农、医师；伶人类：戏伶、琴师、钢琴演奏者、女演员；救国救民类：燕京学者……
　　她本为女性，可在各类角色里，她的女性角色确极少，左右也不过是五回。便是不男不女的角色，她也有过两回经历，一次是太监、一次是鲛人——没有性觉醒的鲛人。
　　在那些角色里，阿蛮最不喜欢的便是神农。神农尝百草，而她尝了足足上亿种动植物，便是连牛粪、老鼠屎、鸡屎之类的也尝过。每每想起，阿蛮便觉腹痛难耐、恶心异常。
　　钢琴声，在阿蛮的思绪中静静流淌着。
　　战火纷飞的年代里：
　　燕京学者四处奔波演讲，唤醒奴性不开的民众，激起民族不屈不挠的精神呐喊。在大片“外争国权、内惩国贼”“打到帝国主义”、“赶出**侵略者”的旗帜中，燕京学者倒在了特务的枪口下，鲜血蜿蜒流淌。
　　琴师背负一把破琴，翻山越岭，穿梭众国中寻找自己的精神家园，也四处传播着他的琴音理念——仁者无界。诸侯们欢迎他的到来，因他传播的理念中有诸多有利于诸侯统治民众的驭民之策，诸侯们也厌恶他的驻足，因他的理念中亦存诸多不利于诸侯统治民众的慧民思想。于诸侯而言，民智一开，统治便危矣。琴师便是如此在不断地驱赶中四处奔波，身体一天比以一天疲弱，最终倒在一座山丘之上，再无起身。他的身后，跟着的永远这是那架孤零零的破琴。
　　女将军从小卒子慢慢爬到了将领之位，率领着她手下众军士，花费了五年之久的时间才将鞑虏赶至天山以北之地。满带荣誉而归的她迎接而来不是奖赏、不是封官进爵，而是一道枷锁的牢狱之灾。女扮男装，已是欺君大罪，更何况其真正的身份——官府通缉多年的罪臣之女。女将军被押送去了刑台，当臭鸡蛋、烂菜叶子向她掷来时，她看到四周的人嬉笑着对她指指点点、表情极为不屑。女将军不由嗤笑，一个月前，可也是这些人在回京的路上夹道欢迎来着。民智未开至此，这个国家，还有后继以存的实力吗？头颅滚落，血染刑台。除了监斩官与侩子手，刑台四周一片空寂，女将军的身后，没有收尸人，更没有哭尸人。
　　无性鲛人化尾为足，从一望无际的碧蓝瀚海中走向陆地，率领着自己那群被新朝人奴役了上百年的族人，策划起一次又一次的反新朝统治运动。他用鲛人的美丽容颜与魅惑歌声去腐蚀新朝人的精神世界，用鲛人的智慧去煽动新朝人贵族阶层的小矛盾。他走进新朝的大街小巷，寻找所谓的旧朝盟友，并四处煽动那些久在新朝人暴虐统治下的百姓，利用他们手中的力量去攻击新朝人的统治。新旧两朝人的战争爆发了，鲛人作为旧朝人的盟友，不断地向旧朝人提供有利信息。新朝人的精良武器抵抗不住旧朝人与底层百姓的愤怒，也抵挡不住自己内部的腐化。眼见着胜利在望，无性鲛人却被新朝人捕获。当他看到那名躲闪在新朝人身后的美艳族人，低叹了口气，他终究还是低估了“爱情的力量”，这是他的失策，也是他的命运。
　　……
　　遗憾吗？阿蛮是遗憾的。其实那些人的命运她都可以改正，他们都可以不死，都可以功成名就、光耀一世。可是，命运终归是命运，阿蛮不能擅自去改动，她承受不起任务失败的后果。她的任务，决定了那些角色最终的命运归属。
　　主神说：“不要轻视每一个生命，你的存在，首先也是一条生命的存在。你有权选择生命以何种形式而存在，但无权决定生命的最终走向。”
　　在阿蛮看来，生命，便就是命运了。
　　阿蛮的琴声越走越急，不复前面的舒缓。
　　少女梦中的婚礼开始破碎。梦外，白云悄然退去，迎来的是黑压压的乌云。阴沉沉的天空下，狂风卷起，柳枝剧烈的摇晃起来。雷电破空而动，驱逐了金色太阳，带来了密集的雨点。雨点化成一条条疾驰而过的线条，砸在小河中，砸在草坡地里，也砸进了少女的美梦里。俊美的少年不见了，天使的歌声也消失了，旋转的白色羽毛染上了鲜血，变成了一把把飞刀，直向少女飞刺而去。美梦碎裂，少女骤然惊醒。还来不及反应的少女被劈头而来的雨点砸痛。少女这才清醒，迎着狂风暴雨，匆匆捡起一旁的草帽，抱着头，尖声叫着，以落汤鸡最颓败的姿态奔向远方被雨幕遮掩住的雨亭。
　　铿，这是雷声在响动。叮叮咚咚，这是雨点在蹦跶。
　　阿蛮白嫩嫩的手指快速左右划过琴键。呵，便是狂风也来凑份子了。
　　跑音的老琴键以着它独有的暗沉嗓音，唱起一首美梦破碎的歌。
　　当阿蛮的手指按响最后一个音符时，一首不仅是变调了而且还改版了的“梦中的婚礼”便结束了。
　　隔壁因为感冒而留在家里的邻居听闻到了这首奇异的钢琴曲，不禁有些目瞪口呆了起来，握在手中的书册掉在地上也不知。
　　阿蛮可不知邻居的反应，她只是拧了下眉，拖拉着拖鞋，一步步爬上楼梯。主神发布的第一个小任务出现了，可惜与支线任务都无甚么关系。
　　说是阿蛮有强迫症也好，反正阿蛮就是不喜欢自己的任务栏上出现任何一个黄颜色的未完成任务标记。黄色太亮眼，挂在那里，明晃晃的，极为刺眼，刺得人心儿都痛。
　　阿蛮从楼上一个小杂物间里拖出一只布满灰尘的工具箱。也不打扫一下，直接拉开盖子，扒拉一下，从中找出两个调音工具——扳手与起子，便有哒哒哒地走下楼梯。
　　揭开后琴盖，用手轻轻敲打音键、用起子调整音阶，用把手拉紧松懈了琴丝。
　　感谢第十世的钢琴知识；感谢苏焕然为讨苏颜欢心花大价买的这架特制钢琴，果然是一分价钱一分货；也感谢苏颜为炫耀自己学的几招调音知识而买来的全套修正调音工具。否则这个小任务能不能完成还是问题呢。
　　擦洗了下手，重新落座，一个个按压钢琴键。音整没问题、琴键弹力没问题。双手快速在琴键上随意弹奏了下。嗯，音符接连性也没问题。
　　阿蛮满意地点了点头，离开琴凳就要简单收拾下工具。
　　突然间，脑海里主任务的小红灯亮了起来。阿蛮一看，顿然无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