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问题》竹下寺中一老翁

5、第五章

　　自从第一次的交谈之后，范建本以为自己会把那个僵尸粉拉黑，最终却还是容忍他留在自己粉丝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想证明自己完全没有抑郁……
　　那僵尸粉似乎像范建一样，经常加班，尤其是夜班。
　　七夕节到了，围脖上一片喜气洋洋，淘宝在促销，物流已瘫痪，爱侣在发情，范建在加班。
　　“还是不明白七夕节送玫瑰花的意义是什么……难道古人也会把牡丹蔷薇芍药拔下来站在路边卖么？”
　　毫不意外的，半小时之内便有了新评论。
　　手机用户13809012010：古代有宵禁，不太可能，毕竟不是元宵。
　　Fluorine 6314：你……学历史的？
　　手机用户13809012010：这不是每个中国人都该知道的常识么？
　　Fluorine 6314：看来我是高丽人……
　　手机用户13809012010：也许，回去查查族谱。
　　范建翻个白眼，继续打字。
　　Fluorine 6314：你怎么没出去，加班？
　　手机用户13809012010：恩，夜班。
　　Fluorine 6314：我是加班……还不如你呢，还没加班费。
　　手机用户13809012010：无所谓吧，反正都是工作，对我来说其实无所谓的。
　　Fluorine 6314：呵呵……
　　范建心想，是啊，营销围脖僵尸号这种工作当然是副业，你能有什么所谓，有的选么你。
　　手机用户13809012010：有的时候也会很累，领导同事相处不太愉快，也会遇到排挤孤立，但一旦想到我拿了工资，我就有义务忍受这些，或者至少不让这些影响我的工作。
　　手机用户13809012010：毕竟我不是为领导和同事工作，我要为我的客户负责。
　　范建几乎感动了，这个僵尸粉竟然出乎预料地认真，在七夕的晚上也没有消极怠工，还在考虑他这个客户的心情。虽然中间的逻辑过程，依然有些混乱。
　　Fluorine 6314：你认识我么？
　　手机用户13809012010：什么叫做认识？如何界定？
　　此人真的挺有哲理，毕竟人心隔肚皮，这年代大家面目不清，多年好友转身可能就是陌路仇人，范建忍不住笑笑。
　　Fluorine 6314：有我手机号。
　　手机用户13809012010：不认识吧。
　　Fluorine 6314：唉，反正大家都无聊，不如聊聊天吧。
　　打完这行字，范建不禁觉得自己可悲，是有多堕落多饥渴才会和僵尸粉聊天啊！！！
　　手机用户13809012010：好，聊什么？
　　Fluorine 6314：我……可能是挺无聊的，有点孤独。在我十来岁的时候，我爸就不在了，然后我妈遇到了合适的人，又生了一个弟弟。
　　手机用户13809012010：你和他们相处的不好？
　　Fluorine 6314：倒不是，我只是不想打扰他们。经常联系的话，我继父可能会多想，也可能会不高兴。
　　手机用户13809012010：恩，你做的有道理，可是你这样你母亲也许会难过吧？她会觉得你怪她。
　　Fluorine 6314：我和她讨论过这个事情，我提过我的看法，我想她理解的。
　　Fluorine 6314：何况，看到我她可能会想起爸爸，也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逢年过节打个招呼拜个年就很好，我想她应该更享受如今的生活吧。
　　Fluorine 6314：其实你说错了，我真的不躁郁，我只是有点无聊，有点累。
　　手机用户13809012010：恋爱也不顺心么？
　　Fluorine 6314：嗯，谈过七次，全都掰了，最长的一段也就半年。
　　手机用户13809012010：你不算失败了，从这个意义上，你挺成功。
　　Fluorine 6314：怎么了？真的不是我花心，我对每一任都很体贴温柔，可每每到了最后，他们就对我说，你对我很好，可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我觉得你不爱我，之类的。我也不懂到底为什么。
　　手机用户13809012010：恋爱的事情，我不是很懂，一直忙着读书。
　　Fluorine 6314：哦？【坏笑】你没恋爱过？来，哥哥帮你分析分析，好歹也算是经验丰富嘛。
　　手机用户13809012010：我觉得谈恋爱很无聊。
　　Fluorine 6314：……
　　手机用户13809012010：至少就我观察到的，全部都很无聊。约会，电影，KTV，游乐园，咖啡馆，这些事结婚之后恐怕都不会再做吧？我觉得有些浮夸。
　　Fluorine 6314：你说的，其实也没错，但也不是所有的情侣都是这样的。虽然，我自己之前是这样没错，因为女孩子们喜欢。
　　手机用户13809012010：所以女孩子们可能觉得你没有个、性吧。
　　Fluorine 6314：女生和男生不一样，女生是要哄的，而且有话也不会直说只会藏在心里。等她们真的说出来了，很有可能就是分手了。
　　手机用户13809012010：你个人的经历未必具有普遍、性吧？
　　Fluorine 6314：可能吧，其实我从初恋就挺不顺利的。
　　手机用户13809012010：哦？
　　Fluorine 6314：我高中的时候喜欢一个女孩子，特别漂亮特别可爱，结果我表白被拒绝了。她喜欢我们学校当时的年级第一或者是第二，一个喜欢穿白衬衫温文尔雅的学生干部。
　　手机用户13809012010：这样啊，你很恨那个人？
　　Fluorine 6314：一度吧，但倒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喜欢谁是她的自由，没有王某也会有张某。
　　手机用户13809012010：那个人姓王？
　　Fluorine 6314：举个例子，姓王的人多。
　　手机用户13809012010：后来呢？
　　Fluorine 6314：一开始我不知道那女孩喜欢他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太喜欢那个男生，自作聪明，戳了别人的伤疤还自鸣得意。后来，我终于找了个机会，学农的时候去他们班把他打了一顿。
　　Fluorine 6314：现在想起来特别幼稚，可那个时候，不过是毛头小子。后来我就一直和他作对了整整一年多，直到毕业。
　　Fluorine 6314：挺后悔的，当时其实应该留个联系方式下来。前几天同学聚会看到他，想打招呼，但发现自己一点立场都没有，怎么说，嘿，情敌？
　　手机用户13809012010：我想他对你印象应该也蛮深刻的吧，作对是相互的，倘若他把你当做空气，你也不会那么坚持。
　　范建眯着眼睛，似乎确实有些事情，丝丝缕缕地重新浮现在脑海里。
　　Fluorine 6314：或许吧。
　　手机用户13809012010：恩，我这里有点事情，就先下了，七夕节快乐。
　　Fluorine 6314：你也是，兄弟。
　　范建深吸一口气，打开窗，盛夏的夜风一下子窜进来，把肺里污浊的空气和积郁的心思都吹散得七七八八，如尘如烟。
　　僵尸粉是个好东西，范建靠着窗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