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型月]残伤》画沉黄昏寒霜落

5、五、七夜紫阳

　　理央用虚弱的声音指示藤乃进了一间没有任何警备还大开着铁栅栏的洋馆。
　　踏入洋馆范围内时没有警报，通过还亮着的灯可以判定洋馆里还有人，简直是无防备得过了头。
　　“继续走……推开大门……”
　　藤乃照做了。
　　“给我解释清楚。”
　　浅神藤乃推开门的时候，就听到了这样一句蕴含着怒意的责问。
　　穿着黑色和服的女人用右手扶住左手手臂，似乎是很恼火地看着面前已经向她下跪的女仆。
　　女人看起来有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此刻她冷冷看着女仆，身周散发的冷意几乎让门口的藤乃都想要后退。
　　“……”穿着和服的女仆跪在地上，并不说话，只是微微侧头，看向另一边。女人循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冷笑出声：“啊，对，还有真央，你以为就没有你的事了吗？”女人转过身，正对着在一边低下头坐着，一脸平静看上去毫无悔意的少女：“给我站起来！为什么理由失踪了两天才通知我！？你的妹妹的安危对你来说算是什么？”
　　少女终于抬起头并站起身来：“母亲，我一直都没有承认过那个失败品是我的姐妹吧。”她低笑了一声，看向门的方向：“再说了，这不是回来了吗？啊呀，真是好惨呢，理央，全身都是血啊。不先给她治疗一下没关系吗，母亲？”
　　藤乃看着那名站在沙发前的少女，怔住了。
　　那名少女的长相，和理央一模一样。
　　女人扬到半空的手毫不犹豫地挥了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名为真央的少女瞪大眼睛，带着不敢置信的神情挨了这一下。女人这才轻出一口气，她对真央冷淡地道：“那之前必须跟你说清楚，真央。无论是失败品还是完成品，那都是你的姐妹。”她转过身去，看着门口的藤乃和藤乃背上的理央，几乎是一瞬间就来到了藤乃面前。
　　藤乃吓得退后一步，身体已经有些疲惫，又背着理央，脚下一个不稳，不由自主地向前倒去。
　　幸好是向前倒，不然身后这个重伤的孩子被摔一次、再被她压住，说不定就……
　　意外的是，她没有接触到冰冷的地面。
　　浅神藤乃抬头，一眼就望进了扶着她的女人盯着她的眼睛中。
　　那是一双带着冷意的黑眸，那双眼中有着不解、惊讶与探究。
　　“……”女人看着藤乃沉默了一阵后，突然说：“爱丽丝，别跪着了，过来把这孩子和理央带去治疗。”
　　藤乃感觉到肩上好像被理央抓紧了，对方轻声道：“非常感谢，母亲。”
　　理央的这句话说出口后，藤乃看到女人的目光好像略微地柔和下来了，她说：“好好休息吧。”
　　穿着女仆装的女人已经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把理央从藤乃背上抱下来，之后面前被理央称作是“母亲”的女人极其突兀地一把将藤乃给抱了起来。
　　“！”藤乃惊讶地看着女人，女人只是扫了她一眼：“你也受伤了吧？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
　　……咦咦咦？
　　“好像忘了自我介绍。”女人一边走，一边低下头看着藤乃：“我是紫阳，理央和真央的……母亲。”
　　“哦，忘了说，七夜，我是七夜紫阳。顺带一提，真央不姓七夜，她叫夏未真央。”
　　七夜？
　　啊啊，七夜原来是那么好心的人吗？
　　……
　　明明，应该是杀人如麻的恶魔才对吧？
　　即便是不受父母亲族喜爱的浅神藤乃，也是会知道一些常识性的事情的。
　　——比如，两仪、七夜、巫净、浅神，曾经并称四大驱魔世家。
　　当然，重点是，“曾经”。

　　女人手上散发着柔和的微光，她慢慢将手贴近藤乃身上的伤口，藤乃感觉伤口处有些痒，接着就看见了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她不禁稍微睁大了眼睛。这……就是魔法吗？
　　女人看着她讶异的眼神，仅仅是淡淡道：“治愈魔术而已。”
　　魔术……治愈……魔术？七夜的话，不是暗杀者吗？还是说，传说同跟实际情况完全不一样呢？
　　七夜紫阳不知道藤乃在想什么，她只是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啊，对了，理央刚刚告诉过我，你好像是浅神家的孩子吧。”
　　“……是的。”
　　“你家，最近可有点不妙啊。”女人淡淡地陈述着：“放弃了祖上的坚持，转而专注于投资商业……但是看来现在也没有比以前好多少呢。该说是眼光不好还是运气不好呢……亏得惨不忍睹到我这个旁观者都想替他们哭出来了呢。”话虽是这样说着，女人现在反而笑出了声。
　　藤乃静静听着，之后怯怯地消失道：“不好意思，我不大了解这些事情。”
　　“也是呢，你还小，也不会知道的。”女人微笑着，像是无意间提起一般道：“对了，你的眼睛……这样真的好吗？”她盯着藤乃的眼睛，像是一直要看到最深处，剖开藤乃隐藏着的一切秘密似的，让藤乃一瞬间猛地变了脸色。
　　见藤乃的脸色都变了，女人便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只是慢慢道：“之后准备怎么样呢？回家吗？”
　　“是的，我还是想过正常人的生活。”藤乃小声说出了自己的心愿，不料女人只是笑着说：“回家不是很好吗，但是正常人的生活什么的……”她轻轻抚摸着靠在自己怀里的女孩柔软的头发，轻轻说出了残忍的话语：“不觉得，那个距离你已经太远了吗？”
　　她说……什么？藤乃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身后的女人继续道：“从你把理央送回来……不，从你跟那个雨生龙之介离家开始，你就已经不可能再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这一点难道你还没有明白吗？”
　　不可能。没有时间去管她是怎么知道龙之介的事情了，藤乃心中一下子乱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她说的这些……全部都……
　　“或者，你想说你身边的人都觉得你很正常？这样说来的话，你确实是很正常，跟那个杀人犯一样正常哦，如果以外表来说，你真的是非常、非常的正常，挑不出一点问题来哦。”
　　才不是！她跟雨生才不是一样的！！
　　“青春美丽的外表之下，就算是腐臭的淤泥，一时也没有人看得出来啊。反正现代社会一直就都是这样可悲呢……”女人一面自顾自地说着什么，一边继续给藤乃治愈着伤口。
　　藤乃没有精力再去听她说的那些话，她只是在心中极力否定着女人的话语。她没有杀过人，没有跟着他做过那些被社会上的所有人都鄙弃指责的事情！
　　“如果你只是想着你没有跟着他一起愉快地犯罪就算是正常人，这种想法未免也太牵强了吧。你不是一直看着他做着这样那样的事情吗？或者，你大概有跟他一起做些什么有益杀人鬼身心健康的事情？只是没有亲手破除那一道线而已，但是这不是已经差不多了吗？”说到最后，女人又笑起来了。
　　“……没、有。”她艰难地吐出否定的话语，女人只是淡淡看着她：“这种连你自己都骗不过去的话，你还想说给谁听呢？能够平静地看着他将和你年龄相仿的孩子折磨致死，能平静地面对正常孩子甚至成年人都绝对无法面对的场景……你以为，这样的你，还很正常吗？”
　　藤乃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像是卡着什么东西说不出话来，背后传来一阵恶寒，她深深吸气，终于能够用尽力气喊出来：“你们才不正常吧！”
　　紫阳只是因为女孩子突然发出过大的声音而微微皱了眉，随后她便饶有兴致地问道：“哦？虽然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是你是怎么下的定论呢？”
　　“因为、因为七夜不是暗杀者吗！你们才是杀人鬼吧！”
　　七夜紫阳轻轻皱着眉，略略想了想之后道：“……确实如此，至少据我所知，从我的母亲逃离本家开始到现在，无论是她亲生女儿的我还是我制造出来的理央，都有继续着七夜家的训练并做着七夜的族人应该做的事情。不过我们杀的那些人，可都是不能被看做是人类的人外之物哦。”紫阳看着哑口无言的藤乃，道：“你觉得，你看着死的那些孩子，到底是不是普通人呢？”
　　藤乃张着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极度的恐惧和反胃感席卷了她的身体。
　　恐惧到不能动弹。
　　真的这样吗？
　　浅神藤乃，真的不是正常人吗？
　　她真的是怪物呢？
　　“我并不是想指责你什么或者说教。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只是希望你能够认识到，你根本就是，异常之人。”
　　异常之人？
　　这四个字，让她做不出任何反应来。
　　我？异常之人？
　　“没错，就是异常之人。就这样接受现实不是挺好的吗？”
　　“异常之人，就应该有异常之人的生活方式。”
　　她向后仰头，看见女人脸上露出了温柔又好看的笑容：“浅神藤乃，你注定是要来我这边的吧。”
　　没有精力去思考更多，她只是哽咽着说——“我要……回家。”
　　什么她都不想再去思考了。
　　她要回家，要回家，要回家要回家要回家要回家要回家要回家要回家。
　　就算是伪装，她也要装成正常人。就算只是为了唯一爱着自己的母亲，她也要回家。
　　她是正常人，一定是的。
　　七夜紫阳还在笑着。
　　“随便你吧。”
　　“再等你几年也无妨，反正我的时间还多的是。”
　　“反正，迟早，你是要来我这边的。”
　　——这句话，就如同诅咒一般，不知困了她多少年。

作者有话说

　　妹子你安心地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