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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八章、倚门看云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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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倚门看云端
薛式克、杨无邪被戚少商传至风雨楼议事厅,齐齐盘查顾惜朝失踪一事。怎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风雨楼弟子前来,报文老板一家惨遭屠戮。闻此消息,戚、杨、薛错愕不已。三人不禁揣测,莫非此事,与顾惜朝有关?
戚少商眉头深锁,数个时辰前,几人谈笑风生,得知文老板被雷纯诬陷,他与顾惜朝更是百般开导。此情此景,仍历历在目。未曾想到,文老板一家数口,此刻已身赴黄泉。
薛式克告知戚少商,顾惜朝今日并无异样。只是早前,曾问他要祝由疗方,说要细细研究。薛式克便将方子列明,亲手交予,且交代疗法原理后,方放心做事。至于杨无邪,倒觉莫名其妙,这戚楼主平日与顾公子形影不离,此刻相问,跷蹊得很。平日杨无邪十分繁忙,哪有时间留神顾惜朝动向?于是,他与戚少商交代所知之事后,便沉默不语,只等戚少商发话。
戚少商心里烦乱,他今日马不停蹄回楼,抢着时间处理楼中大小事务,一心想晚上与惜朝好好相聚,解思念之苦。不曾想到,他不声不响离去。戚少商越想越担心,越想越气,突然灌内力于右拳,狠命一击,“嘭”地一声,那红木云石圆桌便散做一堆木屑。杨、薛二人见此,好不心惊!能将戚楼主气成这般,天下之大,便只顾公子而已。
“戚楼主,莫气。无邪想,恐怕是,”杨无邪看了眼薛式克,继续道:“顾公子痴病复发,一时迷了心窍。趁着一众兄弟不留神,出去逛逛。不如,此番着些稳当兄弟,四处寻找,定能将顾公子寻回。”
杨无邪说得甚无底气,薛式克知他意思,在一旁赔笑。戚少商脸色依然难看,不置可否。
此刻,一管事弟子带着俩弟子求见,这两人,曾入顾惜朝房内服侍。他们远远地,便闻戚楼主大发雷霆,起因是顾公子失踪,那作为最后与顾公子接触之人,岂会逃过戚楼主审问?两人战战兢兢地垂首一旁,等戚楼主发话。
杨无邪细细道来因由,戚少商听完,挑眉怒目,颇具威严。他要弟子据实回答,与顾惜朝接触细节,不容一丝错漏。俩弟子见惯戚楼主和眉善目,这般凶狠,何曾见过?且忆起楼主手段杀着,他们被震慑得浑身发软,于是便一字不差地报予戚少商。
听完汇报,方知两人对骂,乃顾惜朝授意。戚少商命弟子带路,指明方才说话位置。一行人至北院转角暗处,细细搜索,无丝毫发现。正当众人一筹莫展时,秋夜冷风拂面,戚少商隐约嗅出一丝气息,心如电转,这气息,分明是脂粉气息,且混杂些许安宁粉气味。不是雷媚是谁!
戚少商满肚无明业火,心里连声咆哮,可恶之极!原来早前,戚少商下令,让楼中部分哨点放松守卫,由着雷媚潜入风雨楼,再将计就计,让方应看这老狐狸上钓。不过自唐司海被他诛杀后,哨点守卫便回复昔日严谨。此番看雷媚,两次潜入风雨楼,均与顾惜朝有关,教戚少商如何不生气?
气归气,戚少商仍静心分析。他想到:单看此事,惜朝与雷媚并无盟约。否则,不会特意让弟子弄此等动静,让雷媚自行出现。倘若雷媚单单针对顾惜朝,自己便当不知情,哪管顾惜朝用何办法对付她;可她不像受方应看指使,加害顾惜朝。因为这么做,只会直接惹恼铁游夏与戚少商,以及其背后势力。纵观京师势力,六分半堂坐大,方应看不会如此蠢笨,去损害盟友关系。那么,惜朝与雷媚,是何种关系?
莫非,今晚顾惜朝离去,是直接去寻雷纯麻烦,为文老板鸣不平。倒也像他性情。可这做派,无疑以卵击石。风雨楼上下,或许会因他此举,遭逢灭顶之灾。戚少商断定,他若然要报复,定是满腹阴谋诡计,刁钻狠辣。
只是这般想来,对事情毫无推断进展。于是,戚少商撇开惜朝失踪一事,换角度思考。他想到:文老板经商,地位低微;顾惜朝出身贱籍,两人看似地位不同,实则相距不大。且两人有相似之处:看似弱不禁风,斯文俊朗,实质胆大包天,狡猾异常,且不堪被人驱使,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去扭转命运。不过文老板读书不多,少些书生那呆板,多些商人手腕。他们性格相同,遇见后,多几分亲近,再正常不过。是故文老板灭门,非惜朝所为。
有桥集团更无可能,试问哪有老板自拆招牌?文老板灭门,损失最大一方,便是有桥集团。
若看京师势力,最有可能出手,便只剩下雷纯。
人人道江湖传闻快,其实,商界消息速度,堪比武林传闻,且八九不离十,全不似武林传闻那般离奇。今日雷纯让文老板吃一大闷亏。恐怕此刻,京师超半数商户,已知晓她这般无赖狠诈。雷纯城府颇深,如她聪明,事后得益,会装作无事人般,楚楚可怜,方不让人瞧出端倪。单看此处,或许会认定雷纯,并无灭口可能。只是六分半堂背后,是蔡相爷蔡京。蔡京这狗贼,一直想吞并京师所有势力,眼下惨案,极有可能是他指使所为。
堂堂相国,有此等下作举动,实教人不齿。只是,蔡京指使之人,究竟是谁?戚少商紧皱眉头,总觉此人姓名,呼之欲出。却处于浓重迷雾中,即使用力挥臂驱赶,亦无法窥探一二,教人焦急。惜朝、雷媚、雷纯与文老板,四人之关系,看似风牛马不相及,实则千丝万缕,唯一可以明确是,雷媚到来,与顾惜朝失踪,有莫大牵连。
无论顾惜朝是否想到办法去教训雷纯,此刻他早已入局,难以脱身。戚少商心中极是苦涩,暗道,惜朝既不说予我知晓,便有他理由。此事无论结局如何,若惜朝再被朝廷发落,那便与他隐姓埋名,匿藏荒野,共度余生罢了。
一念及此,戚少商收摄心神,他刚想吩咐杨、薛二人回去休息,却见弟子匆匆来报,道六扇门铁二爷铁手,已前往文家大宅,着手勘查线索。而方应看,不久前亦赶赴。可他见手下来报后,便匆匆离去,返回神通侯府。
“着人细细打听,方应看至文家大宅时,雷媚是否随他一同前往。”戚少商下令。
“是。”那弟子应命,马上去办。
“戚楼主,此刻顾公子失踪,便发生此等惨事。是否有人使手段,要加害顾公子?”薛式克颤声问道。
“惜朝与文老板并无交恶,相反甚是投契,他断不会谋害文老板一家。倘若真是冲着惜朝,那风雨楼亦逃不过。不知何人做出此事,连消带打!”戚少商冷静分析道。
“那顾公子是否有危险?”薛式克急急问道,杨无邪马上拉他衣袖,示意莫问。薛式克情知失态,马上噤声。
三人无语,静候消息。约莫半个时辰后,弟子回报,道雷媚并无随方应看一同前往,却不知前往何处。戚少商挥手让弟子退下,与杨、薛二人交代一番,见两人离去后,便收拾武器。他准备前往神通侯府要人,以及潜至相国府查探一番。
戚少商正欲掩窗,空气中传来丝丝酒味,他略略皱眉,知崔三爷追命大驾光临。此刻,八成已在身后。果然,追命大咧咧地,坐在太师椅上,上下打量戚少商。
“崔三爷,这么晚了,找本楼主所谓何事?”戚少商没好气问道。
“每次见你正儿八经的模样,八成出事儿。这次还自称‘本楼主’,看来事儿挺严重的。”追命笑道。
“少打趣我。说,来找我什么事?”戚少商不耐烦道。
“不是打趣,是关心。戚楼主可不能浪费我一番美意,说来听听,是怎么一回事,怕且崔三能帮你一把。”追命并不介怀。
“惜朝失踪。”
“什么?此事当真,你可细细找清楚?”追命听此,甚为震惊。须知此事若让铁手知晓,定必再次挂印,携同顾惜朝离去,不再回心转意。
“倘若铁手知晓,你道如何是好?所以戚少商此番外出,寻访惜朝下落。”戚少商捕捉到追命的神情变化,一下便敲在七寸之上。
此话虽让追命神色微变,可他乃堂堂四大名捕之一,这些年可不是混饭吃,一瞬便明白戚少商用意,稍有不快。
“纵观此事,倘若二师兄知晓,他定必带顾惜朝离去。此举仁义两存,天下人自会大加赞赏。却看戚少商你,恐会被世人窃窃私语。这算起总账来,六扇门还是有赚的。”追命洋洋得意,他斜乜着戚少商,神情与顾惜朝甚是相似,戚少商即刻哑口无言。
“好,我说不过你。想来你也不想铁手离去。不若我们联手,把顾惜朝寻回。如此一来,便无后顾之忧。”
“既然戚楼主求道,那崔三便竭尽所能。只是有一事,你得老实回答。你与顾惜朝是否……”追命突然尴尬道。
“是。”戚少商坚定答道,“大丈夫敢作敢当,有什么怕承认的。今日戚少商认定顾惜朝,明日,日后,便都认定了,有何不妥?”
“并无任何不妥。崔三不过好奇询问而已,既然你快人快语,我亦不拖泥带水。此次前来,一为传话:大师兄请戚楼主,对蔡京为首的六分半堂势力多加留神,慎防他们危害京师。二为道谢,此事与公事无关。前些日子,你不是帮我填了旧账,崔三真真地感激涕零。这次帮你寻人,权当利息,你看如何?”追命笑着打商量。
“如此最好,你帮我寻回惜朝,我答应无情便是。看来六扇门里,无情铁手冷血,都在要我命,才要我监视六分半堂。唯有追命,最像朋友。”戚少商此时,脸色方稍稍回暖。
“你这话,害我起着满身鸡皮疙瘩。我想,莫不是惜朝受不了你这肉麻言语,方离开消停一会。此番我帮你寻他,不知会否把他给惹恼,连同崔三一起憎恨。而且见惜朝不快,我亦不快。”追命蹙着眉头,看似苦苦思索。
“我今日从江南回来,带了十埕陈年花雕,送你四埕如何?”戚少商瞒报两倍数字。
“如此美意,崔三定必要下六埕,方对得住戚楼主盛情。”追命起身,拍拍袖子,整装待发。戚少商见此,便笑着应允。
他带着追命,先去顾惜朝房间细查。崔三捕头追命,追踪术天下第一,任何贼人被他盯上,即使逃至天脚底,亦有他如影随形。但见追命在房里,四处仔细探查,一番思索后,他便得出推论。戚少商见他如此厉害,真不枉方才费时对话,以及那六埕美酒。
“惜朝房间内,并无打斗或施毒痕迹,且窗棂残留丝丝香味,可见来者是名女子,想必是雷媚。说来奇怪,首先,此女入内,为何惜朝不作抵抗?实不似惜朝性情。其次,此女在此凳上,亦留有脂粉之气。你且看看,此位置正对铜镜。女儿家再爱打扮,亦不会到一男子房中梳妆吧?更有甚者,顾惜朝床上亦残留一丝甜香。如此看来,他们似是有闺房之乐。”追命自顾自说,全然不顾戚少商那脸,越来越黑。
“若再看外面,雷媚曾隐匿之处,正对房门。看来,此女对惜朝甚是在意。再看她离去路线,竟混有安宁粉气味。如此看来,顾惜朝对她无意,且隐约留下痕迹,恐怕是想说予你知,雷媚或惜朝下落。至少,要追踪雷媚,可跟此路线而去。”追命分析完毕。
“这么来说,我们随着这气味过去,有可能找到惜朝?”戚少商仿佛看到希望。
追命看看戚少商,颇为奇怪,为何他听不懂,自己方才所说之可能性。不过转念一想,罢了,关心则乱而已。
“试试吧,未尝不可。”追命如是答道。
于是,两人循着路线跟踪。最后,却发现来到文家大宅。两人不禁大惊,他们对望一眼,便俯身隐匿,免得被铁手发现。且不定声色,潜离现场。
两人回到风雨楼,一人一埕花雕,屋顶望月。
“追命,莫非是雷媚下手,杀害文老板一家?”戚少商质疑。
“不可这般定论。第一,安宁粉易得,江湖中人人可用。其次,安宁粉气味独特,雷媚身上有,顾惜朝身上恐怕也有,尚未弄清,不易断定。我只望此人并非顾惜朝。”追命扛起酒埕子便喝。
“绝非惜朝所为。他与文老板颇有交情,断无可能出手杀害。”戚少商一脸难以置信。
“若是顾惜朝遭人胁迫?怎么我总觉得,雷媚前来,是要顾惜朝出手杀人……”追命低声道。
“不可能。早前逆水寒一事,傅宗书以易籍相诱,再夹杂傅小姐情谊及期望,外加黄金鳞威迫,惜朝方被控制,才衍生诸多过错。且看眼下,惜朝早对户籍一事,不再强求,断无可能为此而以身犯险。除非是为了我戚少商!”戚少商言之凿凿。
“噗!”追命正在灌酒。他走遍大江南北,见惯种种离奇,自觉心胸豁达。可听闻此话,亦不禁岔气,一口酒毫不客气地喷出。随后一通咳嗽,好不辛苦。
好不容易顺了气,追命更是断定,顾惜朝是受不了此人,一本正经地厚颜无耻,方离开数日,以求保命。若杨无邪等人有此特权,估计亦会离开数日,休养生息,阿弥陀佛。
戚少商倒是坦荡得很,抱着胸,冷看追命种种失态。
“罢了。寻惜朝一事,交给我吧,不论生死,都予你一个交代。你便时刻留神六分半堂动静,一有风吹草动,便马上报予大师兄。这样可好?”追命起身告辞。
“惜朝会没事,什么死呢?”戚少商不满他话语里某字眼。
“抱歉,口头禅。我现在马上去,不与你多说。那六埕酒到时候我会前来索取,记得留着。”追命话毕,早已不见踪影,空气中尚残留酒香。
戚少商忧心,不过他也明白,京师不小,难不成逐家逐户去搜?倘若顾惜朝出城呢,那岂不白费心机。倒不如让追命去追踪,比自己更加妥当。一年及此,他端起酒埕,大口灌酒,企图忘记心里那份郁闷。
却说雷媚得意万分。今晚,她办成蔡相爷交代之事。文家灭口,办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且头上梳着个雅致发髻,身着淡紫色纱裙。整个看来,似乎少了平日那份妖媚,多了几分隽秀。
雷媚入相国府复命时,突然,一记柳叶镖斜斜飞出,刁钻无比,空中转偏后,竟直取雷媚眉心。镖虽小,杀气却甚是凌厉,直直冲散她方才那份喜悦。雷媚非等闲之辈,电光火石之间,她微一下腰,一挥手,看似不经意,便顺开柳叶镖攻势。她回过头,见着那攻击者,竟是相国府三大高手,老中青之末,青梅竹。
“雷媚,原来是你。我原以为是哪家标致姑娘,胆大包天,独闯相国府。”青梅竹冷漠道。
“哼。如何?莫不成你看上媚儿?媚儿本是如此绝世,你又何须大惊小怪。”雷媚扬起下巴,挑眉质问。
“哈哈哈,你此等算是何种绝世?不过庸脂俗粉而已。此刻在内里议事厅坐着的,方算绝色之一。”青梅竹哂笑道。
“她是谁?”雷媚眯眼问道。
“当然是六分半堂总堂主雷纯雷大小姐。看她那言行举止,相貌品行,都远超你之上。”青梅竹真是毫不客气。
“我道是谁,原来是那小骚蹄子。哼,她与媚儿相比,道行还差得远。”雷媚心中狠戾暴增,此刻她最听不得的,便是“雷纯”二字。
雷媚本是有桥集团细作,后被蔡京收买。先前,方应看策划覆灭金风细雨楼一事,雷媚负责情报收集,她自是尽职尽责。只不过情报分送两处,另一处,便是送与蔡京。是故蔡京对方应看一举一动,了如指掌。直到最后一夜,方应看下令雷媚,带领六十死士,至唐司海处增援。雷媚却依照蔡京之令,把死士带至埋伏处,可怜六十死士,出师未捷身先死,被老中青设陷阱屠戮,事后尸骨胡乱掩埋。而唐司海在最后关头,由于雷媚刻意瞒报,他并不知晓来者是九现神龙戚少商,他带领的人,根本无法抵抗戚少商那记猛攻,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覆灭风雨楼一事,以有桥落败结束。方应看回府后,细想前因后果,恐怕早已悟出一二,便刻意疏远雷媚。雷媚在神通侯府内遭逢冷落,她冷眼看方应看,仿佛对六分半堂叛离,不做任何表态,连半句责难亦无。另一边厢,雷媚虽为蔡京立下功劳,只是未达到蔡京预期设想,此份功劳,不过尔尔,最后更是不了了之。本来此事,雷媚并不放心上,她继续留在神通侯府内,为蔡京收集情报。只是今日,她却发现,自己遭受不明杯葛,不受相爷一派待见。经她细心访查,方知参与此事众人,皆把失败因由全归于雷媚身上!
雷媚通晓,雷纯若非在自家堂子遭不明袭击,出了岔子,便可立刻带备人马,前往风雨楼,把戚少商与方应看两党人马一网成擒。再怎么说,亦是雷纯不对。此时这般结果,让她极其气结,认定搬弄是非之人,雷纯无疑。若不然,蔡京岂会对雷纯百般关照,对往事既往不咎?分明是雷纯妖媚惑众,心计了得。
平时,恐怕看在蔡京面上,雷媚对雷纯之不满,定暗藏心底。可此刻,雷媚刚完成蔡京下达命令,心花怒放之际,却遭人讥笑。何其生气可想而知,称呼亦由“雷大小姐”、“纯姑娘”变成“小骚蹄子”。
青梅竹哪管女人小心思,他只道雷纯不晓武功,在京师和江湖,便是劣势。男人总是见不得女人楚楚可怜,更何况是名“遇雪尤清,经霜更艳”奇女子?或许他们早已忘却,为何雷纯不晓武功,仍能掌握京中一大势力,与阴险的有桥集团,强横的金风细雨楼三足鼎立,不相伯仲。功夫之于雷纯,累赘而已。
却说青梅竹听见雷媚如此回话,诋毁雷纯,对她更多几分鄙夷。他不想与女流之辈多有口舌之争,于是冷哼一声,便隐于夜色中,继续监视相国府内周围动静。
雷媚见他隐去,一双杏目仍不藏杀气,想起方才青梅竹说道,雷纯尚在议事厅,情知蔡相爷必定在内,便三步并作两步,前去拜见。
果然,见堂内议事圆桌,蔡京端坐正中,雷纯旁边伴坐,狄飞惊下位。但见雷纯一双雪白柔荑,正端着青瓷小茶壶,为蔡相爷续茶。本来此景甚是赏心悦目,可落在雷媚眼里,又是一记怨怼。
雷媚强收怨恨,落落大方,千娇百媚地上前,向蔡京喏福。她虽然低眉敛目,可强如蔡京雷纯及狄飞惊,天生对杀气颇为敏感,不禁对她加以留神。
“平身。事情可办妥了?”蔡京低头,看着茶碗中漂浮茶叶,懒懒问道。
“脱相爷鸿福,文家已被媚儿灭口,相爷即日可成大业。”雷媚温纯回话。
“好!此消息真教本相开怀!媚儿,此事该记你一功。待会你可留下,再与本相细讨大计!”蔡京哈哈大笑,且亲自走过来,扶起雷媚。他且细看雷媚,发现她一改往日姣魅,变得温婉端庄,着实让蔡京百爪挠心,颇想此刻便将雷媚摁倒床上,共赴巫山云雨。
雷媚心知蔡京所想,便洋洋得意,拿眼角去瞟雷纯。雷纯一向不把雷媚放在眼内,只是此刻,她看见雷媚,恨不得把雷媚撕成碎片,方解心头之恨。狄飞惊在一旁,不动声色,却知雷纯已动杀心,他只等雷纯一声令下,便会千方百计取雷媚贱命,以解雷纯心头只恨。
“缘何今日看媚姐姐,竟与往日不同。不知媚姐姐为何有如此心思,装扮得典雅不俗?只盼媚姐姐能指点一二,好让纯儿雨露均沾。”雷纯收摄心神,淡然一笑。
“媚儿不过庸脂俗粉,再怎么装扮,也比不上纯姑娘那样人间绝色,眉眼如画。”雷媚笑道。
“媚姐姐见笑了,纯儿不过众人抬举,事实上,哪担得起这虚名?却不知姐姐今日梳这发髻,出自何人之手,看似简洁,却繁琐精巧,严谨端实。既不夸张,冲撞姐姐美颜;又不易忽略,自成一格。两者配着,相得益彰,显得姐姐气质贤惠,品貌端庄,至真至纯。”雷纯笑着夸奖。
可惜此话落入雷媚耳中,早已变味。雷媚自当雷纯取笑自己,气质庸俗,品貌下乘,水性杨花。她那好言好语,不过冲着这发髻大做文章,毫无真心可言。
“让妹妹见笑了,媚儿哪及得上纯小姐,无论何种装扮,都看起来花容月貌,楚楚可人。”雷媚冷道。
一时间,议事厅火.药味十足。蔡京见此,脸色不善。他暗暗想到,雷纯此刻揪着雷媚不放,说些不咸不淡话语,看似两女相争,实质责怪自己,私下命令屠戮文老板一家,让六分半堂在京师难以立足。只是堂堂相爷,要弄些事由,需要向你雷纯商量?这雷纯亦太不识抬举了!
狄飞惊见蔡京脸上数变,连忙起身,禀明六分半堂有事,提醒雷纯离开。雷纯一听,暗嗔自己失态,她再看了眼雷媚,便向义父蔡京请辞。蔡京自是应允。他见雷纯离去,便迫不及待抱起雷媚,换衣解带,大快朵颐。
雷纯回到六分半堂内室,仍然气愤不已,她把桌上那套价值不菲茶具全部扫下地,看着满地的碎片,她止不住泪水,抽噎不已。狄飞惊在外头听见这般大的动静,便入内细看究竟。他见雷纯坐在地上饮泣,梨花带雨,好不伤怀。
“纯儿,莫哭。若雷媚惹你不高兴,明日我便杀了她便是。”
“哼!盗走了好物,岂会一直藏着?方才见雷媚头上,竟簪着纯儿母亲遗物,那桃花紫蝶簪,纯儿岂会错认?教纯儿如何心安?今日纯儿总算看见簪子,恐怕过几日,便可看见爹爹的鬼面扳指!雷媚这贱.人,竟敢如此胆大,潜入六分半堂,先击晕纯儿,后盗窃财物。敢做出此等下作事情,纯儿定教他,后悔昔日所为。”雷纯狠狠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