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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番外:苏深外传(下) ...
他与她这一段长达十一年的隔世情缘,几乎算是从强迫开始的。
隔了她那一双再睁不开的双眼,他们似前后整整隔了一世。
苏深强迫她的第一件事,便是延医问药。只要得了空闲,又闻了名医,他总是不厌其烦地带着她一处一处地奔波。她的身子,在数年的寒暑交替中,已消磨殆尽个大半。他要治好她的寒症,难孕之症,更要治好她的眼疾。
其实,他明明就知道,令她重见天日已是不可能的事情,可他却仍旧抱有这些微的一点希望,坚持着。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替她治眼,是为了她的完整,还是为了自己的执意。
入京半月后的那天,他结束一日的工作回到府中,书房中随侍的小厮上前禀报。绿腰说她不肯喝药。
他官服都未换下,出了花园过到跨院中。微明的内室一声脆响,宣告又一只器皿的破裂。绿腰犹在小声的劝,而她却一声未应,只静静地坐在榻边。
绿腰见他进来,伏了伏身,刚想开口却被他止住,默默地去收拾一地的碎瓷。她知道是他来了,苍白的面孔往他进来的方向略一张望,又倔强地偏转过去,细眉一蹙,清楚地叫他知道她的不满与厌恶。
苏深没理她,只唤了门外的小厮进来,厉声交待:“去东巷的瓷店再买一百只碗回来,由着小姐砸。现在就去,经过府邸的时候,再唤个丫头过来,专门负责买药煎药。小姐卯了一顿汤药,唯你们是问。”
彼此,他已官高位重,自然掷地有声。小厮领命退下,却被她唤回:“不必了,我喝便是。”
她缓步踱到他面前,仰首面向他,幽幽一笑:“苏深,你真威风。”
那话让苏深心里一绞,像是被什么物什紧紧地钳住,连呼吸都不能。多时才缓过劲儿来,他望着她从来不睁开的眼道:“是呀!是挺威风的。仙子,还有更威风的。明日是月半正圆,我会来这院住。以后每月十五,我都在这边住。”
话一丢完,便转身离开。
他如何忍得下心去注视她的惊恐、自卑、愤恨和慌……
他一早就绘好凤求凰的四条屏风,到那日才镶好。谴了人送到她房里,她问都没问。绿腰说,她整整在床榻上抱膝坐了一整天,饭未吃,药也未喝。
苏深入夜过去,见她仍是那种失了神魂的模样安坐床榻,那足够叫他心神驿动的模样。侧耳听到声响,不同于轻盈的绿腰,她便知是他。慌慌忙忙的往床角躲,拿背对着他。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她的样子,仿佛孤苦无依弱女。
他走到床前坐下,拿下她簪发的玉笄,顿时,乌发如瀑般翻卷而倾。她抖了一下,将自己抱得更紧。苏深轻轻抚着她散了一床的发尾,隔了许久才说:“把饭吃了,药喝了,我就睡窗下的那张软榻。”
他说,“只要你不想,我便一直睡在那软榻上,但我总会过来。”
苏深不知道她要什么,便只能给她自己全部能给的。他知道自己算不得对她有多好。很多事情,明明只是抬手间的小事,却也不想叫她如愿。哪怕一首除了《春江花月夜》之外的曲子,他都固执地不愿意吹给她听。更不愿意让她知晓,在他的眼中,春、江、花、月、夜,都是这世上最美的字眼,也只有这些字眼才能配得上不可方物的她。
他知道自己喜欢的是怎样的一个她,所以力图让一切不变。情根一早深种,却仍不计划让她知道,自己心里有多么喜欢她。娶不了她,哪怕给她的是独一无二的真情,亦是无用。
对于一个女子而言,最大的尊重,唯有娶她为妻,为她撑一方无雨天空,使之在自己的怀抱安睡好梦。苏深很快就明白这些,很快就决定了一条与原先设想相去甚远的路。
哪怕柳清水与他闹,都被他三言两语堵回去。
哪怕她的存在令他难堪,令他清誉受损,而他的决定却纹丝不动。
哪怕她早已不再抗拒他,每个月圆整夜不睡,等他开口唤一声“仙子”,他也不为所动。
哪怕他假醉,闯了她的卧房,用蛮力将她压在身下,却也忍得住不去动她。
哪怕明知她第二日便要走,也能带笑,含泪由着她将自己灌醉,两个人蜷在一起入睡而假装不知。
哪怕她已步出了他的跨院,永永远远地离开他,可在嘴角边的一句挽留终也未道出口。
哪怕读了千遍她的小笺,也不愿开口唤一次她的名字。
哪怕最后一夜,她泪眼妍妍说:醉笑陪公三万场,不用诉离觞。他也假意不懂。
是呀!留她在身边十一年,其中十年都在随时要放她走的不安中度过。
她过得难,他过得比她更难。哪怕,她心里懂得他。哪怕再不认同,也不愿意拒绝。
不是她要走的,也不是他放她走,而是他逼她走的。
他逼他最爱的人,在自己的泪眼婆娑中离开他的世界。
而他,看都不看,留都不留。任由自己全部的爱被生生剜去,从此血肉模糊。
谁都不知道,苏深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是复仇。
虽然她从来也没有说过,可经由尚嗣音之口,他还是知道了。
布局五年,他亲自将自己的岳丈引至午门,寒光一道,身首异处。柳清水一身素白哭倒在他怀里,却没见着他嘴角叠着薄薄的笑意。
行刑前一夜,苏深提了壶酒去探他的岳丈。一夜白发的老人问他:为什么?
苏深斟了酒递进去,缓声道:“我在跨院藏了十一年的女人,就是那个叫仙子的。难道你从来都没有认得出她长得像谁?罢了,也莫要你猜了。那女子在我身边十一年,直到走时才告诉我,她的真名叫柳清雪。”
他端起酒壶,高高扬起,将余下的酒倒在地面后松手,青瓷壶落在垫着稻草的地面上,竟然没碎。他笑着说:“岳丈大人,你的一世荣华是踏在一个小姑娘的身上开始的,如今收在她的身上,岂不妙哉?何处来,便何处去。她曾对我说:身死,而情不欠,这是最好的结局。岳丈大人,是也不是?”
说完,指袖背手离去。这是他此生唯有的一次狠决,哪怕遭受千夫指,也要为心爱的女子了结情仇。
那夜,他睡在她曾经的房里,抚着四道屏风,喃喃自语:“仙子,我想做的事情全部做完了。晚霞遥远,可落在你的屋檐下,今生今世,我可还能再见你一面,清雪……”
再见她一面,是他活着的最后心愿。
在她离开后的第十年,她的夫婿从她的故乡捎来了消息。
整整十年,他才见到她和她的女儿。在小小的故城,漫天的海棠树下,花雨飞落,她回眸,妍笑一抹,成为他这一生最艳的颜色。
最后的愿已圆,他的生命便再无意义。
一梦惊醒,天已明。室内只有月令挺着肚子,静坐在屏风下。见他醒来,扶腰站起来问:“爹爹,渴不渴,要不要用些清粥?”
苏深摇摇头,握住她的手,温柔又轻缓地道:“月令呀……,我知你心底也怨我,怨我对她的薄情。可你如何知道,我对她是有安排的。她值得这世上最好的男人全心全意地待她,这种唯一是我给不了的。我一直期盼有这样的一个男子会出现,却也希望永远不要出现。若到她三十五岁时,仍旧没有可以相托的人,我才会让她成为我的,生我的孩子。却依旧不会拿她不屑的名份束缚她,只让我们的孩子陪着她终老。我便是在这样的矛盾中,过了整整十一年。我舍不得委屈她。”
月令静坐榻侧,垂着眸子说:“可于她而言,任何人叫她受的都算不得是委屈,唯有你给的才是真正的委屈。”
他显然是顾虑得太多了,才会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想不通。这个病了许久,却依旧俊美的男人,薄唇翕动,空望了半晌才道:“原来让她委屈的从来便只有我。”
说完,两行清泪延着鬓角滑落。月令持住他的手安慰道:“她是懂得你的,所以才会离开。她为每一个人都安排好了路,包括她自己的。爹爹,抹了这桩心事吧!”
苏深双瞳的泪未停,笑容却也漾了出来:“不抹了,都放了几十年了,有什么好抹的。她在我心里,便永远是我的。”他停了停,看了看月令道:“就算我不在了,子演也会将你护得好好的。倒是你,哪怕多不喜欢你那婆母,也别表现得太厉害,我不心疼她,可你也不想子演从中为难是不是?她,一辈子是独女,性子就是那样了,这一生没吃多大的亏,但也没讨到多大的便宜。该为你娘复的仇,我也尽数替她复了,月令,你是她教出来的女儿,我信你一定可以处理得又漂亮又识大体,她希望你过得好就可以了,我也只有这个愿望。”
月令默默垂泪道:“我明白。”
“唤他们进来吧!我的路到头了,该有所交待了。”
苏深最后的愿望不过的身故之后,化骨成灰,让月令去姑苏省亲探母时,散在太湖里。
柳清水不肯,哭了半日后终于松口:“你休了我吧!总好过将自己挫骨扬灰,你爱她到这个地步,我没想到的。”
任她怎么说,苏深依旧固执地摇头。他睡睡醒醒,醒醒睡睡,几日后,便在满枕的濡湿中离开,没有人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去的。他一个人在她曾经住过的屋子里,安安静静地离开。
第二年初春,月令和苏子演怀抱着刚满百岁的女儿南下探亲,一路青石阶走到尽头,远远一树海棠若粉色的云团嫣然怒放。院中传来幼女清盈的笑声,并两句温婉的女音。大门半扇未闭,她走进去,对着树下微笑的女子拜下,轻轻唤了一声:“娘亲……”
离开的时候,苏子演将怀中的小瓶拿出来,沉入桃花坞前的小河里。月令在一旁抹着眼泪轻轻地道:“爹爹,你是想离她近一些吧!现在,你靠她这般近了,她的一言一句,你都能听得见,一定很高兴。我们没有告诉她,你已不在。这世上,再找不一个比你还痴的人,你该如愿了,她不会因为你不在了而难过。”
说完,同子演两个人跪下,朝着沉瓶的地方叩拜后离去。却丝毫没有注意到,闭合的那半扇门后,有人轻声地啜泣。
苏深的番外,差不多九千字,却前后写了两个月。
到这里,算是完结了。
这一篇,还想给月令写个小小的,温暖的番外。
苏深的痴情,很多人不能理解,其实,我也是。
因为横呈了太多不得,所以才难舍,到最后又不能不舍。
这样一个故事,最后我是这样安慰自己的:身死,情已偿。你知,我知,曾爱。足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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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番外:苏深外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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