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水流年，与君同（原名：你好，林先生）》木迦

45、第四十五

　　宋加走出那栋房子，狠狠地呼了口气。

　　有什么，从她的生命里剥离开去。她骤然感觉到了轻松。

　　阿晨，这样，你会不会比较不委屈？你有没有，好受一点？

　　宋加缩了缩脖子扬起嘴角，双手揣在兜里，踏着脚底的方格的石砖，一步一步地，坚定地走远。

　　顾于晨，我答应你的。我幸福给你看。

　　宋加回到家，咧着大大的笑容抱着顾奶奶蹭啊蹭。罗瑞正坐在客厅喝着奶奶炖的鸡汤。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老宋这厮，也会撒娇？！

　　顾奶奶心里了然，便也随她抱着。宋加蹭了一会儿，心满意足地端了一碗汤出来，边呼着气边问罗瑞：“苏以安哪去了？”罗瑞嘴里啃着排骨，嘟嘟囔囔地摇了摇头：“不懂。出去了。”宋加点了点头，抽了张纸巾给她。

　　话音刚落，苏以安就从外面进来，眉头紧蹙，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宋加喝着汤幸灾乐祸地看罗瑞。苏以安却直接站到她面前。

　　咦？她惹他了？

　　宋加咽了口鸡汤，率先扬起讨好的笑容：“咋啦？”

　　苏以安伸手就在她的头上敲了一记：“别给我嬉皮笑脸。下午干嘛去了？”

　　宋加捂头瞪眼，唔，瞪不过。“去解决一些，唔，历史遗留问题。”她说完，又想起什么，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哥，事情到此为止，好不好？”

　　苏以安伸出拇指和食指嫌恶地把她的手拿开：“你口口声声叫着哥，你又是不是真把我当哥哥来看待？见过妹妹挡在哥哥前头的么？事事自己冲锋陷阵，还当不当自己是个女的？”

　　宋加摸了摸鼻子，觉得好笑。偏又感动。她厚着脸皮又伸手去扯他的袖子，轻声软语：“不是没事了么？以后都没事了。你真想做啥的话，要不，你真把那谁给爆菊了？怎么样？”

　　罗瑞正喝着汤看着戏，听到那两字瞬间喷了。一边猛咳，还一边不忘冲她竖大拇指。

　　苏以安脸黑了黑，过去拍她的背，一边朝宋加说：“哥说，这事你做主。你说到此为止，那就到此为止。只是，那人如果再有下次，你别指望哥能放过他。”

　　林腾么？

　　宋加点头算是应了，捧起温热的汤缓缓啜了一口，那抹温热顷刻间侵入四肢百骸。

　　她牵起嘴角眯着眼睛笑起来。

　　突生的，想念。伸手从兜里掏出手机鼓捣了一句，发送。

　　另一头，罗瑞瞥见苏以安手上脱了线的袖口，伸头过去看。苏以安皱了皱眉，别了开去。罗瑞眨了眨眼，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去喝汤。苏以安扒了扒头发，眉眼之间闪过一抹郁色。

　　宋加抱着碗滴溜着眼睛转。晚饭过后，把苏以安推进厨房陪奶奶洗碗，挽着罗瑞出门散步。

　　罗瑞紧抓着门不放，嗷嗷直叫：“这么冷的天散步，老宋，你变态！”宋加早就帽子围巾手套羽绒服地全面武装了。她笑眯眯地伸手拽她：“我变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这觉悟也忒迟了吧？”罗瑞抵不过某变态人士，紧抱着宋加的胳膊冷得直抖。

　　宋加用围巾蒙着面，留着眼睛在外面，嘴巴在围巾里蠕动：“要风度不要温度，活该了吧。”罗瑞跺着脚伸手掐她的胳膊。宋加龇着牙笑。过了一会儿，拉了拉她：“你跟我哥，怎么回事儿啊？”

　　罗瑞缓缓收了笑，扯着她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脑袋舒服地搁上去。宋加翻了翻白眼，仍是把肩膀放低。

　　罗瑞抱着她一边的胳膊，抬头去看冬日的天空。她伸手去指那颗启明星，然后握起手掌用力地抓了抓，缓缓地道：“你看，无论我多么用力，我抓到的都是一把空。它（他）是遥不可及的。

　　今天，我看到一个女人站在他身旁。她是谁不重要。只是，她让我意识到，他和她，是一个世界。跟我不同的世界。老宋。我只是，有点喜欢他而已。一切都还来得及。我不要患得患失。我的骄傲不允许。我很清楚我要什么。真的。再没比现在更清楚的了。”

　　她顿了顿，又自我解嘲：“其实我就是一花痴。你不知道花痴移情别恋都很容易么？”

　　宋加揽了揽她，叹了叹，轻声道：“可是，你遇到苏以安这样的绝色了。”

　　罗瑞僵了僵，眼里雾气漫上来。她抱着宋加的胳膊，终于缓缓地哽咽出声。

　　当真是，不如不遇倾城色。

　　晚上的时候，宋加正盘着腿坐在床上单手擦着头发，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搁了毛巾去拿电话，看见显示的名字，心里竟莫名有些紧张。

　　她坐回床上，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才按了通话键：“喂？”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才道：“在干嘛？”声音里，似有几分愉悦。

　　宋加不由也扬了嘴角：“擦头发。”边说边用受伤的手试图把毛巾捞起来，奈何被某人包得只剩拇指，实在困难之极，只得作罢。正想着怎么没声了，就听得他在那头叫她的名字：“宋加。”

　　是他一贯的低沉的嗓音，宋加却莫名抖了抖。还是下意识地低应了声：“嗯？”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他说：“我看到你的短信了。”

　　明明隔着电话，宋加却仿似能看到他眼里的戏谑，眉角轻挑，嘴角抿起一个愉悦的弧度。手心里的电话顿时变得灼热，那股烫燃烧至她的脸颊心里，只短促地轻“哦”了声。随即，心里又顿生不服。

　　她想他，便告诉他了。

　　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这样想的时候，宋加便握紧了手里的手机，一本正经，语气笃定：“林先生，眼见为实，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那头却一霎声息全无。

　　隔了很久，才听到他说了一句话。

　　宋加握着手机傻傻地坐了一会儿，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他说，宋小姐，林先生说，他也是。

　　另一头，林腾刚从林家宅子出来，坐在当年坐过的长椅上，抬头看她曾经的房间。这么多年，似乎已经成为习惯。

　　本是不郁的心情，在意外看到那条短信的瞬间消失无踪。他原本以为，他还要跟她耗上三年五载。

　　她说，林先生，我有点想你。坦坦荡荡，十足真诚，半点也不矫情。他陡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然后，是一丝一缕缠绕住心口的，满足。

　　心里空着的一块，陡然被填满的感觉。

　　他久久地盯着那个窗口，恍惚又看见了当年的女孩坐在那里，巧笑嫣然。心里一点一点地暖起来。

　　前后想想，他不是不明白她要两个月来做什么。因为明白，才更珍惜。

　　她一直是这样的，为了庇护一些东西尽心尽力。如今，似乎他也幸运地进入了这个范畴。那日叫来直升机飞往H市，惊动到了家里。他并不打算藏。有些事情，也到了了结的时候。

　　他忍不住把手机打开，又去看那条短信，低着的脸晕在阴影里，柔和了棱角眉眼。对面院子的门咔嗒一声打开，他抬头，看见来人，收起手机站起身：“宋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