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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事实上,你看,我不是爱无能患者 ...

  •   将近4点才在沙发上睡着的莫西,窝着委委屈屈却睡得很沉。因为举目所到之处找不到毛毯,他扯过了地毯盖在身上。徐小北顶着睡得站立起来的蓬松短发,慵懒地爬起来,蜷缩在被窝里例行发呆,然后她看到了莫西。

      上次的羊绒毯,丢在了科恩车上,她只好轻手轻脚拉出冬天看书时盖脚的一块毯子,轻轻给莫西盖上。

      周六的早晨,天地静谧,街道上鲜有车辆经过,徐小北将地毯拉近,她盘腿坐在沙发旁,安静地看着熟睡的莫西,她歪着脑袋,伸出手指,点点他的眉,再点点他的鼻。所谓岁月静好,小北想,就是自己此刻的心情。

      脖子扭疼了,她便顺势倒下,在地毯上,仰望着侧身躺着的莫西,五官分明的青年,熟睡时也是那么骄傲倔强的样子。一阵揪心的甜蜜过后,徐小北悄悄爬了起来,抱着电脑轻轻走到阳台上。当女人的心里住进了一个男人,他安静的样子,她觉得落寞而心疼;他吵闹的样子,她觉得孩子气般可爱;他开心,她便会依偎身旁,乖得像只猫;他难过,她便会抱他入怀,强大如母老虎。

      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小北煮上江米粥。阳台上临时搭起来的案板,本来用来切菜的,小北拉过屋内书桌上的小格子布,铺上,放上电脑,而后蹑手蹑脚搬来椅子。出来之前,将屋内窗帘拉好,遮挡了光线。

      就着咖啡,小北敲着字,这是一封早就应该回复的邮件,那封分手邮件。

      张铭,

      你好。这封信,很早就应该回复了,原谅我一直把咱们分手这事忘了。

      见到这封信,你彻底解放了,或者说,我彻底解放了。从此以后,你我相忘江湖吧。我记得,你曾无数次指责我,你说我是个自私的小孩,不懂得爱情。这么多年了,我是那么委屈,我觉得这指责太过欲加之罪。我那时候,不是天天准时接你的电话么?不是准时赴约?不是也记得你的生日么?

      当然,现在我明白了,那段纠葛中,我实实在在付出的,只有感情,或者你可以称之为热情,或者说努力,如此而已,没有爱情。好吧,我不得不承认,我对不起你,只是我一直不知道。我患了迫害妄想症,我一直以为你伤害了我。

      记不记得,大二时,我们刚搬了宿舍,搬宿舍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你。我当时打哈哈说,我心疼你嘛;其实呢,我是不想麻烦你。一旦麻烦你,我们还得多见一面,至少两人还得吃顿饭,而我当时,在追着CSI,吃顿饭的时间,我可以看三集呐,我舍不得那时间。

      记不记得,大四时,我答应做你的女朋友,你当场要牵我的手,我吓了一跳,我说,你为什么牵我的手?后来,你规定,宿舍楼下,分别之前,必须要一个拥抱。当然,我都做到了,每次乖乖让你抱,可是我一次也没有回抱你,我总是觉得矫情,矫情得我受不了,像过了敏一般想咳嗽。人与人之间,非要那么多接触么?

      记不记得,你出国前夜,想来我屋里住几晚?我那么意外,我说,办了该办的事,为什么还要在我屋里过夜?我说自己神经衰弱,受不了屋里有人。然后你问结婚之后怎么办?我说我没想好。

      我现在想想,终于能理解你为什么四年中出轨三次了;我也明白了,我为什么总是能够反复原谅你。我想,因为我没有那么在乎,所以你在寻找着点滴的在乎;我想,因为我没有那么在乎,所以我能原谅你出轨。

      你看啊,从我们相识时的19岁,牵手时的21岁,到分手时25岁,你一直指责我是爱无能患者,而我一直那么委屈,委屈到我到处问人,你觉得我爱无能么?别人总是同情地看着我,那目光像是看待祥林嫂。这种自我怀疑,也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痛苦与害怕。我怀揣着这样的怀疑,过了好多年。

      时光流逝间,我们日益成熟,不肯为无谓的人,浪费点滴的时间。可是,为了我,你蹉跎了6年;为了你,我努力了6载;我想,从这个层面上讲,我们曾那么接近过,你努力让我爱你,而我也努力去爱你。六年中,我并没有多看别的男孩一眼是不是?这是如今想来,这是我唯一觉得自豪的事了。

      可笑的是,我这唯一的自豪,曾被你戏谑。你问我,小北,你是不是有倾向问题,你是不是喜欢女孩?那时候我在喝珍珠奶茶,糯米珍珠滋溜一下滑入吼间,咽不下,咳不出,我憋红了眼圈,看着你,拼命摇头。

      最后的最后,你等不及我了。其实,去年我就收到她的邮件了,我知道你们在一起了。我什么也没有说,有时候压根就忘了这事,我等着你摊牌。想来,我太自私了,我不肯做首先开口的那一个。

      今天,请允许我,郑重地道一声:“谢谢你。”因为,两个月前,你放了我的手,所以没有给我机会,继续伤害你。如果那时你没有提出分手,今天,提出分手的会是我。如果,两年前,我接受了你的求婚,今天,提出离婚的会是我。所以,谢谢你,没让我变成更坏的女人。

      有些瞬间,会令人长大。我觉得,今天的我长大了。爱情方面,我可能真的晚熟,直到今天,我才明白,真的喜欢一个人,会忍不住想要抱一抱他,会忍不住将他的脸看了又看,会在他身边睡得安心,一夜无梦。

      只是,我很遗憾,这个人不是你。如果他给我机会的话,我愿意今天就跟他去领证;如果他给我机会的话,我愿意戒了咖啡;如果他给我机会的话,我可以在大街上抱着他而不会觉得矫情。当然,他应该不会给我机会的,我只能一个人想一想。

      无论如何,我很庆幸,错过了你,否则我会一直怀疑自己爱无能。

      再见了!你曾是我的兄,我的友,我的恋人,只是,你从来不是我的爱人。所以,你也没有伤害我那么深,不要再介意了,不要再在深夜打我的手机了,你知道,我不会接的。既然已经在一起一年了,你该一心一意待她。

      徐小北
      5月27日

      信写完,点击发送键,已11点。老旧的院子,很多刚跨出校门的年轻人租住在这里,他们都是这会才起床。电炖锅早已自动保温了,小北张望了一下,站起来,悄悄进屋。

      想来,莫西早已习惯了白天睡觉。此刻他依然睡得安稳。隔壁传来女人暧昧的叫声,小北皱皱眉,蹑手蹑脚出了房门,憋红了脸,她敲敲主卧的房门,轻轻说:“我朋友在睡觉,请放低声音。”主卧里的声音戛然而止,小北便跑到小区菜市场,买来排骨,买来玉米,买来油菜,又买来牡蛎。

      排骨炖玉米,香菇配油菜,这是晚餐的食谱;牡蛎煮面条,便是莫西的中饭,她记得去厦门旅游时,发现福建人喜欢吃牡蛎煮面条来着。而她自己,中午很少好好吃饭的,能喝完那碗粥,就很不错了。

      回去后,已经真正大中午了,主卧里的男人在客厅里看着买菜归来的小北,挤眉弄眼,问:“男朋友?”

      小北皱皱眉,摇摇头,便进了自己的屋里。

      屋内,阳光泄满,莫西将她那胡乱卷成一团的被子叠好了,小毯子也叠好了,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他坐在地上,整理昨晚被小北推了一地的书。他觉得这些应该是小北常看的,所以,他没有归入书架,只是每一本翻一翻,然后码好放地毯上。

      小北有种冲动,她想说:“莫西,我买菜回来啦。”

      她没有说。坐在地上的莫西抬头看她,冲她一笑。

      于是,她给他拿出新牙刷,新的毛巾,还有前男友放在这里的两套从未穿过的家居服。整整齐齐的衣服里,小北发现了尚未拆标签的男士四角裤,她红了红脸,原来那个人是真的想在她这住两夜来着。

      按照小北的习惯,没洗过的内衣是绝对不能穿的,于是她为难地看向刷牙洗脸出来的莫西,抱歉地说:“你得委屈一下,今天换不了衣服了。”

      莫西摇摇头,说:“我现在就回去。”

      小北蹲在衣柜抽屉旁,愣了一下,她迅速将那两套家居服塞进去,关上抽屉,打着哈哈说:“那,还是先吃中饭再回去吧,菜都买了。”

      莫西点点头,说:“我帮你。”

      于是,两个人一起做饭,像隔壁那对情侣一样,只不过,目测不到的距离和小心翼翼,她知,他知。

      显然,经历了四年的历练,莫西已然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小北泡好香菇,颤悠悠抓着还在吐水的牡蛎,莫西刚好洗完油菜,便看着她,将手伸进塑料袋,说:“我来。”

      趁着莫西炒菜,煮面条的功夫,小北将粥盛了出来,洗干净排骨和玉米,放进电炖锅。她想,哪怕莫西能有时间喝下一口,也好。

      中饭很简单,莫西煮了两碗牡蛎面条,炒了香菇油菜,两人坐在地毯上,趴在茶几上,吃得安静却温馨。小北吃不了几口面条,莫西挽起袖子,将她碗里的面条挑到自己的碗里,又将大半碗的油菜拨到小北碗里,他说:“把这些吃完。”

      莫西最后也没来得及喝上排骨汤,他刚洗完碗,手机便响起。连续两个周六,他去学校,柳环不在;今天柳环主动找他,他觉得,两人该是要摊牌了。深深吸了口气,他看了眼徐小北,她咬着笔在电脑前敲字。

      他皱皱眉走过去,伸手拿下笔,说:“你要用笔写字么?”

      小北猛摇头,伸手要拿咖啡,莫非又拿起咖啡,说:“刚吃完饭,待会再喝。”

      小北狂点头,又可怜巴巴看一眼被他拿出去倒到水槽里的咖啡,她想说:“那咖啡豆好贵。”

      而后她问莫非:“你要去找女朋友么?”

      莫非点点头,便要去穿鞋。

      徐小北跳起来,从她床下的收纳箱中掏出一瓶朋友从法国带回来的香水,走过去,递给莫西,说:“你带给她,省得再花钱买礼物了。”

      莫西看着她,摇摇头,就要拉开门出去,却被小北拉住,她着急了:“这香水再过两年就过期了,再不用可惜了呀。我自己有一瓶,你就拿去送给女朋友吧。”

      莫西想了想,突然问:“自行车放在你楼下方便么?我今天有点赶,得打车过去。”

      小北一阵激动,连忙点头。然后进屋找了个精致的礼品袋,将香水装好;又从包里掏出钱包,拿出300元,问莫西够不够。

      莫西黑了脸问她什么意思;小北说,我不知道你身上有没有带钱呀。

      莫西摆摆手,说:“我带了钱。”言罢接过香水袋子,跟她说:“你都敲了一上午了,中午睡一觉吧,晚上回来我给你做饭。”

      像电动娃娃,莫西一摁键,徐小北便一阵猛点头。

      等小北再次坐到书桌前,邮箱里躺着新来的信。

      张铭说,我希望他不要给你机会,让你这个疯子一样的女人狠狠伤一场,哭一场,难过一场。

      徐小北又跑去冲杯咖啡,心虚地看看楼下,院中早没了莫西的身影,然后她得意地端回屋里,喝了一口,便想笑:“哎,真不愧是我徐小北曾经交往的男人,说话这么直接狠毒。”

      十几分钟后,又有一封邮件传来。

      张铭说,他日我回国,如果你对他的心情不变,我想我会忍不住找到他,把你的手放到他的手里,说,收下这个疯女人,好好爱她,难得她愿意说,为了一个人戒了咖啡。他若不依,至少我要跟他打一架。

      徐小北便抱着咖啡杯子,泪流满面。那是一个白皙的重庆男孩,喜欢穿白色夹克,喜欢在宿舍楼下等她看完美剧不情不愿下来,喜欢牵着漂亮的女孩,故意晃到她面前。

      那是她大学记忆里,唯一一张真正清晰的男孩子的脸。他什么也没做错,只不过爱上了一个既不爱他,也不爱别人的女孩,这女孩,在遇到莫西之前,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想念。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事实上,你看,我不是爱无能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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