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叶牵花》齐寻

13、草原深处

　　杜长平应道：“我在这儿，你进来吧。”紫芫认得这个声音，知道这声音的主人便是自己冒充过的那个绿衣少女。一个窈窕的身影走进门内，果然是杜长平的表妹程芸。
　　程芸看看紫芫，看看长平，怯生生地问，“这位姑娘是……”紫芫道：“我叫柳紫芫。”杜长平心想，“原来她叫做柳紫芫，这个名字真是好听极了。”其实紫芫这个名字未必有多好，只是长平既然喜欢她这个人自然也就连她的名字一起喜欢了。程芸怯怯一笑，“我叫程芸，你……你认识我长平哥哥？”杜长平接道：“柳姑娘喜欢茶花，我请她过来看看我的这些茶花品相如何。”紫芫知道长平是顾及自己的面子，当下并不揭破，微微笑道：“这些茶花的花骨虽不算出众，但仍属佳品。”程芸悄悄拉了拉长平衣袖，“长平哥哥，我娘叫你过去。”长平看了紫芫一眼，生怕她就此离开，对程芸道：“芸妹，你先回姨母那里，一会儿我就过去。”
　　紫芫见他们表兄妹二人在那边唧唧咕咕，知道他们有话不方便当着自己说，径直走到门边，“杜公子，我走了，下次再来看花。”长平大为着急，“柳姑娘且慢。”程芸睁着一双大眼看了看长平，又看看紫芫，低头不再言语。紫芫见程芸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隐隐含有敌意，虽不明就里也知不便久留，含笑对两人道：“杜公子，程小姐，后会有期。”
　　她出了蒙古包向来路走去，心想，“不知那只蝴蝶飞到哪里去了？”一朵小小的红云飘至眼前，正是那只蝴蝶，她心中欢喜不尽却假意没有注意到它，只等它飞到眼前便一把捉住，不多时那蝴蝶果然慢悠悠飞了过来，她才要伸手去捉，忽听身后有人叫道：“柳姑娘等……等一等。”
　　杜长平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急喘了几口气道：“柳姑娘，我……我……”紫芫心中奇怪，“杜公子，你有什么事么？”杜长平面色发红，“我想问问姑娘，你……你……”紫芫见他满头大汗，俊秀的脸颊涨得通红，料想他有什么为难的事要说，并不催他，举目看了看四周，心中犹在记挂着那只蝴蝶，也不知道它又飞到哪里去了。
　　良久，杜长平终于断断续续地说道：“柳姑娘，你……你家住何处？”紫芫一怔，这叫她怎么回答，说她没有家么？那怎么成？她伸手胡乱向南边一指，“在那边。”杜长平呆住了，“那边？柳姑娘的家是在江南么？”紫芫笑道：“是啊，我家在江南，我是到这里来玩儿的。”杜长平害怕她即刻就要和家人南归，想要向她表明心意又怕惹她反感，一时没了主意。紫芫见他双眉紧皱，似乎有天大的事情无法抉择，心中更加奇怪，“他有什么事不去和他父母商量，却跑来这里，难道他是要跟我打听江南的情况？这倒糟糕了，我对江南可并不熟悉。”
　　良久，长平胡乱擦去额上的汗水，支支吾吾地道：“不知柳姑娘……可曾……可曾与人有了婚约？”紫芫做梦也没料到他是要问这个，脸刷地一红。长平看到紫芫满脸尴尬，一颗心猛然揪紧，“我……我想去府上提亲，不知姑娘意下……意下如何？”
　　紫芫才要出言拒绝，梦中情景再次闯入脑海，她抬头看了长平一眼，只觉他一片稚拙诚恳，确实是可以托付终身的好人。她暗暗想到，“嫁给这个人过一辈子平平淡淡、衣食无忧的日子不是很好么？”正犹豫不决时忽然想起那个红衣如火的少年来，心中莫名一痛，“他……他喜欢那个兰儿，他们将来……也是要成婚的。”想到这里顿觉自己过什么样的日子都是索然无味。
　　长平见她一会儿面露欣喜，一会儿双目含愁，紧张得一颗心怦怦乱跳，只盼着她会答应自己。
　　紫芫喃喃自语道：“难道他们非要成婚不可？”
　　她声音实在太低，长平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还以为她犹豫不决，颤声道：“我……我想娶你为妻，一辈子……一辈子都待你好。”紫芫摇了摇头，“不行。”长平顿觉迎头挨了一记闷棍，半晌说不出话，等他醒过神来，紫芫已走得远了。
　　不知走了很久，眼前依然是漫无边际的草原。紫芫不知不觉停住脚步，坐到草地上暗自出神，“我为什么没有答应杜长平？我总觉得有个人在等着我，难道不是他么，既然不是他又会是谁？”良久，她听到腹中咕噜一声，这才想起从早晨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忍不住轻声骂道：“死树妖，烂树妖，你跑去哪里了？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顾怀璟不知去了哪里，紫芫自然不能等他出现才去找饭吃，她饿得厉害，起身走到附近的一座蒙古包门前，看到里面走出一位大妈，她急忙从兜里取出一些碎银子递过去，一边做出想吃东西的手势。大妈将她让进蒙古包内，不一会儿便端上一桌奶茶奶豆腐手抓羊肉等当地美食。
　　这时毡门被人撩起，一个梳着油黑长辫子的漂亮姑娘走了进来，看见紫芫先是一怔，随后又是一笑，紫芫见她双目明亮，眉宇间带着草原人民特有的率真爽朗，当即心生好感，连忙回以一笑。漂亮的蒙古姑娘其其格拉住母亲说了一番话，接着走到紫芫面前，用不太熟练的汉语说道：“你要是没地方去，就先住在我家吧。”紫芫正要和大妈商量暂时住在这里，其其格的话恰对了她的心思，她点头笑道：“多谢你啦。”
　　傍晚，美丽的晚霞染红了整个草原，其其格牵出骏马，回头对紫芫道：“妹妹，你要不要骑马？”紫芫从未在草原上纵马驰骋，立刻应道：“当然。”
　　两少女跃上马背，打马向天边奔去。紫芫用尽全力仍是无法追上其其格，耳边只听到其其格嘹亮动听的歌声，她用蒙语唱完后又用汉语接着唱道：“黑黑哟缎子哟坎肩呀嗬，是在夜里为你精心逢地哟，月光下油灯旁留下我身影，针针线线连着我的心……”
　　紫芫听得着迷，不知不觉勒马而立，马头琴声不知从哪里响起，伴着天籁般的歌声远远飘来。
　　次日清晨，一辆马车停到了蒙古包前，几个丫鬟下了马车一阵左顾右盼，待看到紫芫便一齐拥了上去，“这位可是柳姑娘？”其其格问，“是不是杜公子让你们来找紫芫妹妹？”那几个丫鬟道：“正是，公子叫我们来请柳姑娘。”紫芫听到她们的对话方知其其格是认得杜长平的。其其格回过头对紫芫说，“紫芫妹妹，是杜公子央求我留你住在我家的，我看他对你诚心诚意，你就嫁给他吧。”紫芫无言以对，心想，“罢了，还是和他说清楚的好。”
　　马车停在一座气派不凡的蒙古包前，外罩的镶边极为精美。丫鬟撩起毡门，紫芫弯腰走了进去，但见里面空间极大，陈设都是江南风格，显见杜家还保留着未移居草原前的生活习惯。几名丫鬟在门口站成两列，左侧太师椅上坐着一位汉族贵妇，程芸站在那贵妇身后，看见紫芫立刻将目光躲闪开去。
　　那贵妇抬起眼皮儿瞧了瞧紫芫，低声问，“你是柳紫芫？”
　　紫芫料想她就是杜长平的母亲，看到对方目露轻蔑知道她看不起自己，于是淡淡答道：“晚辈正是柳紫芫。”
　　杜夫人面上不快之色更甚，“只是白白生就了一副好皮囊罢了，平儿怎么看上这么个轻浮粗野的女子。”当下冷冷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
　　紫芫微微一笑，“既然是杜夫人叫我来，何必借用杜公子的名义，直说不是更好？”
　　杜夫人一股怒火冲到头顶，“你……”隔了片刻，勉强压住火气，冷笑一声，“柳姑娘，你想进杜家的门就得学会守杜家的规矩，否则就不要怪我不通情理。”
　　紫芫面露奇怪之色，“谁说我要进你们杜家的门？我这次来就是要和杜公子说清楚，我现在不打算嫁给他，以后也不打算嫁给他。”
　　杜夫人一怔，“什么？你……你也实在太狂妄了。”
　　紫芫早已被她激怒，仰头脆声笑道：“杜夫人，你当人人都想嫁给你儿子？真是天大的笑话。”
　　杜夫人勃然变色，“你这丫头忒不象话了，是平儿一再求我，我才答应他纳你为妾，谁知你不知好歹，竟敢嫌弃我家平儿，你……你立刻给我出去。”
　　杜长平撩起毡门走了进来，脸色发白，嘴唇微微发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娘，此事确实是孩儿一相情愿，柳姑娘并没有应允孩儿。”
　　杜夫人伸手指向长平，“你这……你这孩子。”她恨铁不成钢，想要责骂几句，又不愿在柳紫芫面前丢了儿子的面子，半晌，杜夫人缓缓出了口长气，慢慢坐下，温言道：“平儿，芸儿温柔贤淑，品行端正，以为娘看来实在没有第二个姑娘能与她相比。这位柳姑娘性情高傲，想必将来是要嫁给皇室王族做王妃的，你又何苦拦着人家飞黄腾达呢？”

作者有话说

　　泡泡呢？收藏呢？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