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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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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很喜欢这个城市,不仅因为是宵风的故乡,也为它的悠然与静饶,每次停留都能给我想要的安宁。但仅限于短期,因为过了就成了乏味。
我在一周后启程,是给自己的时限。离开那天整个北海下着小雨,搭最早一班巴士去机场,薄暮弥漫,街道上只听见箱轮的声音。
昨天晚餐时,我把定居登别的想法告诉了林美阿姨,一笔带过工作,只着重宵风的个人意愿,立刻得到长辈们支持。回国也顺理成章成了移民前的准备,开始还沉默的宵风最后在外甥女的追问下方才点头。
心也随之落定。
“在想什么?”
我侧头视线在宵风脸上停了数秒,放开手跳进他的伞内。
“一个人回去好寂寞。”说着把人圈在怀里偷了一吻,四周寂静无声,没人会在意此刻伞下发生的事。
“车来了。”他拍拍我笑着后退一步。
巴士由远及近,离别的感觉越发清晰。这次分开不知多久,再出现时也许已挂上了另一个头衔。对不起。我轻抚他的脸,尽可能笑得自然。
对不起,请你留在这。
“恺!”
“嗯?”
“爷爷有消息了吗?”
我被问得错愕,下意识回答“哦”,立刻见露出他灿烂的笑容,“是吗,太好了”。
没来得及回味话中语义,被司机催促着上车。隔着车窗与宵风挥手,下一秒人已融入街道成了快速远去的风景。想不出宵风问老爷子的理由,虽在情理之中,总觉得有些奇怪。
起飞前给何靳发了消息告诉他今天回国,不料前脚才踏进小区,就看见楼下停着的熟悉车型,以及他的主人一身正装,显然是从公司过来。
“何靳。”
回头的人露出算是微笑的表情。
“是有多么紧急,劳烦何大律师亲自在这里候人。”
“少油嘴滑舌的,上车。”
“去哪儿?”
‘去哪儿’问得有些多余,连放行李的时间也没有,我被直接带到了酒店。半年前还是员工的地方,如今再来已俨然成了主人。
最顶层的私人包厢里坐着罗先生与老爷子两人。
没有小姑,何靳送到楼下便调转了车离开。我环顾一周,甚至也没有罗依依的影子。
“依依没来,”看穿我心思,男人开玩笑似的说:“我猜你应该不想一回来就看见她。”
我没有接话。解释在他们面前,就跟对着测谎仪一样。
“先点东西吃吧。”
老爷子把菜单推到面前,为我找了个台阶,我也识趣地接下。
弥漫整个空间的低气压因我的介入变得越发诡异。服务生进来换过两次餐盘,真正的话却没聊起几句。我看过他们不同的面具,我以为这样的聚头免不了针锋相对,或是互相奉承。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外面传闻的敌对,也只是传闻。老爷子一如既往寡言,更多时候对着窗外发呆。而罗先生,罗先生也不如人前那般爽朗。他们之间只有一杯茶,见底了便再续上。偶尔开始一个话题,说上两句,又停下。
“听何靳说会场定下来了。”
“嗯,明天让两个孩子自己去看看。”
“是不是去年你办生日宴的地方?”
“对。”
“不错,那里我也喜欢。”
“你喜欢没用,年轻人的东西只有他们自己看了才知道。”
“是啊,我们都老了...不过幸好,你有小恺。”
听到名字我偷偷抬了眼,到足以看清的高度。
老爷子并没有给回应,只是动了动嘴望向一旁,但我分明看出了他眼角下笑的痕迹。细微而真实,让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想要的,原来不仅仅是权力,还有他的肯定。是他们叠在一起的重量平衡了我对宵风的愧疚。原来存在记忆里的温暖,属于亲人的温暖,我一直未曾放弃过。
谁也没有提,但结束后我默契上了老爷子的车,一路开至别墅。
“你的房间在三楼,已经打扫过了。”
“嗯。”
我以钟恺的身份结婚,自然是要住在象征着家族的房间里。
“去休息吧,明天带罗家的孩子去看看会场。”
扶着楼梯一阶阶往上爬,老爷子略显蹒跚的背影总给人一种随时会跌落的错觉。
“爷爷...”
无论背脊弯曲到怎样地步,他的脸永远坚毅不变。就像此时。
“我站在这,不为任何人...”
是为了我自己。
缓缓的老人动了动嘴,比之刚才席间,这次清晰很多。
他点点头,一下,两下。我也笑了,自航班落地后的第一次。
订婚10天后举行。
算不上豪华的排场,就钟家地位而言,在郊外庄园里办如此一顿宴会实属低调。没有西式红毯,也没有夸张的礼服,受邀参加的除了钟罗两家还有少部分闻风前来道贺的名流。是场再明显不过的政治婚姻,唯一乐在其中的只有我身旁那位未来妻子。
草坪仪式结束后,小姑紧赶着准备宴席。不管心里情愿与否,关系到家族形象的事,她从不马虎。
人群跟随指示缓缓从室外导向室内。这其中一个人逆向而行,高大个头在人堆里极为扎眼,一晃离开了我的视线。想也没想追了出去,在停车场才堪堪赶上。
“蒋烬!”
听到叫声,男人回头。
我越过他扫向身后车厢内,还好那里空无一人。
“准新郎抛下会场这么跑出来好吗。”
“招呼朋友有什么不好的。到是你,怎么会在这?”
“当然是来参加你婚礼的。”
他双手抱胸倚在车前,颇为凌乱的额发看来完全没有赴宴的从容,倒是眼神锐利如昔。
“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走?”
“因为看到了想看的事实,”他姣好的嘴唇弯曲至一个漂亮弧度,“原来我们并无不同。”
男人最后留下两个字,恭喜,随引擎发动扬起的尘埃一同飘落跟前。背后隐约响起谁的叫唤,回望过去,一袭婚纱的女人正立于草坪中央。我边走向她边松了松领结,直到刚才它都勒得我难受。松开一些就好了,就像这殿堂里的戏,再忍忍就好了。
蒋烬说得没错,我跟他,我们并无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