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者》澪拾

33、第十四章

　　老爷子气色很好，没半点受苦的迹象。此时此刻出现，除了“有计划的失踪”外，我找不到其他更好的托词。遗憾的是我一点也不感到惊讶，或者说对于类似的计谋早已麻木了。

　　会议室静得可怕，谁都没有开口，这样僵持着过了十分钟。

　　“Calvin，董事长他...”

　　“你一直知道？”

　　试图缓冲安静局面的何靳被我打断，他张了张嘴没有辩解。

　　“Matt，让我们待一会儿。”

　　收到指示，男人迅速起身。那面朝我随门一同退出去的脸，多少有些逃脱的侥幸。

　　“为什么？”我问，“为什么要绕那么大的圈子。”

　　从去留学那刻算起，到现在。我本可以怀着感激的心情，感谢他选我为继承人。可想到这一路被牵着走过的路，被安排遇上的人，还有特殊时期签下的契约，让我又不禁怀疑，真的只是为了让我成为继承人。

　　“那你希望是什么样的？”

　　我希望是什么样的？明知这是老爷子一贯的作风，选择，无数的选择，稍有不慎今天坐在这里的便不是我。

　　“有时候，我宁愿你命令我。”

　　“钟恺，”董事长连名带姓得叫我，这是第一次。

　　“贪婪利己，是你血液里流着的天性，不需要隐藏。至于其他的牵绊，不过是人生的取舍。你看到的自己越丑陋，离成功就越近一步。你已经不是孩子了，不要为自己的决定找借口。”

　　老爷子的话不是责备，那甚至是一种赞扬，我知道。正如他所说，看到的自己越丑陋，离成功也越近。我完全能够体会，因为我完全的实践过了。那些得到的，即将得到的，它所带来的兴奋早已盖过了我所失去的，和即将失去的茫然。停不下来的不是被迫，是天性。

　　“那么现在呢，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回来？”

　　“为了参加你的婚礼。”

　　哈哈哈哈...办公室响起了放肆的笑声，原来连这一步都事先编排好了。我深吸口气，拉开椅背慢慢站起来，再把椅子轻轻送入桌下。

　　“那个人，永远都别去打扰，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不打算放手吗？”老爷子脸上闪过一丝细微的变化。

　　“您有规定过继承者只许一个情人吗？”

　　这次没了回应。

　　“我先出去做事了。”

　　避开视线，我急急离开办公室。回家简单整理了行李，没有停留，直奔机场搭最近一班机飞往北海道。

　　“是不是应该先通知声再走。”

　　落地刹那就收到了何靳的电话。

　　“你不一样还是知道了。”

　　“废话我就不多说了，不管你打算在那呆多久，记得每天查看邮件，只要还在钟氏一天，该做的工作一样也不许差。”

　　说完挂了电话，语气严厉之极，结合来电显示里十几通的未接电话，可以想象他的怒气。

　　循着记忆，在机场外候车厅找到了直达登别的巴士。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因沿途美景显得短暂有趣，虽过了薰衣草最旺盛的季节，但一路上时不时出现的抹紫依然令人赞叹。下车时已是傍晚，我紧紧外套领子，敲开写着香道二字的大门。

　　见到我，宵风显然很惊讶，但比惊讶更甚的是兴奋。那用力扑将过来的拥抱，好像多年前我第一次来这里见他时的模样。而林美阿姨望着我们的笑容也一如当年，她自然得接过我手中的行李箱，自然的就好像我本住在这里一样。

　　宵风什么也没问，我亦什么也没说。

　　我们面对面躺在榻榻米上，宵风挨不住累先阖了眼。抬手轻柔抚过他的脸颊，感受呼吸吐在指腹上温热的触感。我想起以前似乎也有过这样的场景，看着他不忍闭眼。那时是因为爱恋，而现在...

　　现在竟是不舍。

　　关掉手机，过了一周与世隔绝的生活。

　　期间，罗依依找了我多次，何靳在邮件里提到，我没有理会。

　　反正往后多的是时间面对。

　　“冷不冷？”

　　晚餐结束，我会来海边坐一会。而宵风总是在这个点出现，带着毛毯。穿上和服的他比平时看上去清俊许多，我撒娇似的枕在他肩上，听海浪敲打礁石发出的响声。

　　“Yoite...上次你说要回英国生活...”

　　“嗯。”

　　“为什么不是这里。比起伦敦，这里有你的家人，生活也简单。更重要的是，不用坐十几小时飞机才能到，我...可以经常过来。”

　　他头动了动，朝着我的方向，但很快又折回去，快到我都不需要假装去回应。他没有说好，也没有拒绝，但我知道他听懂了我给的回答。

　　回去后宵风惯例帮林美阿姨做旅馆的巡查，我则回房间完成今日份的工作。打开邮箱，立刻有新邮件跳出，最近一封来自何靳，标题注明着‘在你方便的时候打给我’。

　　我回头望了眼紧闭的房门，拨通号码。电话响了两声后被接起，那头的人连客道也省去，直奔主题。

　　“我需要你一个大概的回程时间来安排会场。”

　　“结婚会场？”

　　“不，暂时只是订婚。”

　　“订婚？”

　　“听声音你好像有点失望。”

　　“当然了，明明一次就能结束的戏码。”

　　“或许是董事长想给你最后反悔的机会。”

　　“那现在是不是也有点晚了。”

　　“放弃永远都不会嫌晚，你知道的，我们很乐意看到它发生。”

　　干笑了两声敷衍过去，我很清楚那不是一句玩笑。在老爷子活着回来的当下，若没有我存在，谁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继承人。不仅是何靳，莫叔，还有林总，他可以是任何人。

　　“对了，她知不知道？”

　　“谁？”

　　“Yoite。刚听到还真有些意外，果然你小子怪异的不只有性格而已。不过也好，因为是男人，大家都没有负担，只要愿意，还是可以这么继续下去....”

　　“不是要跟我确定时间吗。”

　　“...哦，没错。”

　　“我下周回来，那之后的任何一天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