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同人]浮世录》安殊

1、楔子

　　祥云缭绕，仙乐飘渺，丹墀之上，众仙口诵赞语，皆赞刘沉香劈山救母，孝感动天，王母娘娘体恤民情，不仅饶过刘沉香无视天规，甚至还与司法天神杨戬同促新天条出世，慈善英明，又叹现今子民孝义，上体下心，山河清明，盛世如斯，实乃三界之福。
　　瑶池金母端坐后位，华妆艳彩的面容带着几分笑意——她言，自己初时与刘沉香处处作对阻扰新天条出世，虽是出于维持三界稳定，却是太过草率，未曾察觉天条所限，致使刘沉香放出十万恶鬼，发愿自贬凡尘一世历劫。
　　众仙山呼万岁，同颂王母娘娘懿德。
　　唯有杨戬，黑衣银甲，默然而立，不置一词。
　　瑶池金母眼一扫：“杨戬。”
　　杨戬行礼如仪，微一躬身：“小神在。”
　　“本宫知罪自罚，”笑靥盈盈，杀机暗布，“你呢？可知罪否！”和颜悦色骤变疾风暴雨，她倏然一掌，击碎了后座扶手。
　　众仙噤声不语。
　　杨戬不惊不惧，直起身来，直视帝后：“小神何罪？”
　　瑶池金母厉声喝道：“欺君罔上，结党营私，恃权谋利，图谋造反，条条滔天大罪，你竟不知罪么！”
　　杨戬再一躬身，微微低首，做足了请罪的姿态，只是因这一低首，瑶池金母便只能看到他银色耀目的飞凤冠，听杨戬毕恭毕敬的禀告。
　　瑶池金母明知杨戬不过是做戏，却也不得不按捺下发作的心情，等着杨戬的对应，方能确定下一步究竟如何行事。
　　“小神惶恐。但不知娘娘所言条条滔天大罪，可有证据？小神欺君，何时，何地？结党营私，与何人结党，如何营私？恃权谋利，又是谋谁之利？图谋造反？小神一片忠心，可表日月，决计不敢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太上老君本闭目养神，听到这话，险些失笑，与太白金星对视一眼，发现对方与自己均是强忍笑意，这杨戬，倒真是——贯彻了从小到大的赖皮劲和厚脸皮，这话简直有了几分流氓味了，他言下之意分明是王母你和我杨戬做的那些事情，你想要我全抖露出来么？果然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啊，看这话说得，多有文化，多流氓……
　　瑶池金母怒极反笑，好个杨戬，这话摆明了，再问下去，他便要将自己供出，如今自己与杨戬已将一切推给古神，自己问罪不过试探，倒不能步步紧逼，玉帝虽然久不理朝政，但若闹开，帝后隔阂，终归不妙。略一沉吟，她已复从容，华颜展笑，雍容端庄：“杨卿家此话，可是指责本宫？”
　　“小神不敢。只是小神对陛下娘娘忠诚不二，不愿意背负如此不白之屈，致使陛下娘娘蒙受识人不明之冤。小神今日，原为请罪而来。”
　　杨戬此话一出，瑶池金母反倒吃了一惊，却并不表露，只是轻柔一笑，话语中颇有玩味之意：“哦？何罪？”
　　“小神本为娘娘钦点臣子，司司法天神一职，娘娘适才言道未曾察觉天条所限，致使刘沉香放出十万恶鬼，而小神无能，一无察觉天规疏漏，致使娘娘失误，二则疏忽刘沉香一事，致使刘沉香放出十万恶鬼，危害人间。故此，臣请挂冠，下界了结此祸，还望陛下娘娘恩准。”
　　瑶池金母面上不动半分，掩在水袖之下的右手紧握成拳，好个杨戬！道什么一无察觉二则疏忽，明明皆是他步步为营，一力促成新天条出世，促成沉香救母，若非自己被他蒙蔽，误以为他历经救母和敖寸心千年婚姻煎熬之事已经彻底为己所用，如今又何必与这杨戬演这场戏！真是——去他姥姥的！
　　杨戬与瑶池金母俱是聪颖万分，新天条一事二人虽不同心，却依然默契地将此事转圜成同谋。天庭不能乱，至少……现今不能乱。今日之事，半真半假，俱有默契，既是相互试探，亦是顺水推舟，同场做戏。
　　思虑不过一瞬，瑶池金母眉心舒展，轻笑道：“杨卿家一片忠心，倒是本宫多虑了。只是司法天神一职……”
　　瑶池金母话留半截，也足够杨戬知晓她的意思。
　　杨戬心中冷笑，口吻依然毕恭毕敬：“谢娘娘赞许。至于司法天神一职，一日不可无主事，托塔天王李靖性不徇私，可堪重任。”
　　性不徇私？太白金星与太上老君使个眼色，“你家徒孙，说笑话的功力又高了”。太上老君重又闭目，唇边笑意被雪白长须掩盖，依旧法相庄严。
　　李靖乍闻提名，心中大奇，他与杨戬，虽然同殿为臣，交情却不深厚，甚至因为某些事情曾有芥蒂，怎如今……
　　“举贤不避亲仇么？”瑶池金母微微笑道，“很好，是吧，陛下？”呵，杨戬，你——很好，很好！
　　一直不曾不做声的玉帝看一眼妻子，又看一眼杨戬，白得出奇的脸上并无表情：“准奏。”
　　“谢陛下。”
　　“臣有本，臣愿与杨戬大哥一同下界收服恶鬼。”哪吒忽抢出列奏请，几百年历练，虽然臣子做得似模似样，却也仅止于似模似样，只懂了自称“臣”，口颂“臣有本”——为让哪吒列于众仙之中，李靖可谓下了不少功夫，甚至让哪吒化成十六七岁少年，可是，心性却不能如外貌一般借由变化，一蹴而就。
　　杨戬默叹一声，哪吒……他抬眼，看李靖脸色青白交加，显然是想到若没有这能打仗能冲锋的儿子，司法天神就可谓司死天神——掌管死法的天神了，怎么死都不意外。
　　朝堂之上，谁能心性如一？李靖自任托塔天王之后，汲汲营营至今，本性早失，权势熏心，却又贪生怕死，贪恋繁华。此时的李靖，早变了脸色，看向杨戬的眼神中，透着求救之意。
　　杨戬默然而立，不置一词。同情么，只是朝堂外的奢侈。
　　瑶池金母抬首环顾，似有深意：“三圣母，刘沉香呢？刘沉香惹出的祸事，他人呢？”
　　“禀陛下娘娘，三圣母位列地仙，刘沉香、刘彦昌未登仙籍，他们本无权在此。其次，仙界之事，若是由凡间小儿解决，陛下娘娘和众位仙家，颜面何存？再者，此事原是因杨戬疏忽而起，自当由杨戬而终。”
　　杨戬低首躬身，应得滴水不漏，竟让瑶池金母不期然想起杨戬与自己虚以委蛇之时——她倏尔一笑，正欲发话，玉帝忽然说道：“依朕看，杨戬言之有理，哪吒，你就随杨戬去吧，多一份助力也好。”
　　瑶池金母看一眼玉帝，笑得越发深沉，呵，终究，你还是顾着她的骨血。
　　杨戬心下诧异，哪吒大喜过望，心思虽然迥异，却同声应道：“谢陛下娘娘恩典。”
　　朝会散，瑶池金母下界历劫，托生一殷实之家。杨戬与哪吒各同继任交割手中事务。随后，杨戬安置好梅山六怪，命其守住灌江口旧宅并定时将三圣母一家近况告知自己，便带着哮天犬，与哪吒在下界汴京会合。

　　我本俗世人，纷扰难尽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