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似梦，梦如烟》盛夏阑珊

42、烟雨江南（中）

　　舟船一路顺江而下，康熙帝亲自祭奠明太祖陵，表示要察访明代后裔，授以职衔。此后，康熙帝还检阅了江宁驻防官兵因江宁、苏州绿旗兵骑，决定拨督抚标兵一千零五十四名赴河标效力，凡骑较差者，令在河工效力。
　　十五日，康熙帝命江南巡抚宋荤、江宁织造曹寅修明太祖陵为明陵题“治隆唐宋”殿额，而后驻于江宁织造曹寅府邸。

　　踏进曹府的一瞬间我顿时就被眼前的耸立的一座私家园林所震撼到了，虽然早就从《红楼梦》里知晓曹家是士族大家，世代为官，家底殷实、富足，但是没想到当自己亲眼所见时还是不由感叹：曹寅不愧是康熙的宠臣，江南织造不愧是炙手可热的肥差。

　　曹府的园林是典型的江南私家园林，正所谓“不出城郭而获山水之怡，身居闹市而有灵泉之致”便是对这样的景致最好的形容。
　　园林主要分为四个部分，在一个园林中能领略到山水、田园、山林、庭园四种不同景色。中部以水景见长，是全园的精华所在；东部以曲院回廊的建筑取胜，除此之外，两边石冠云峰，一为瑞云，一为岫云；北边具乡间风光，并有新辟盆景园；西边则是全园最高处，有野趣，以假山为奇，土石相间，堆砌自然。

　　整个园林布局紧凑，亭台楼榭借依水而建，具有江南水乡的特色。主体建筑静园位于水池南岸，隔池与主景东西两山岛相望。山岛上各建一亭，西为夏雪亭，东为秋霜亭，四季景色因时而异，美不胜收。

　　曹寅率一家老小前来接驾，我抬眼望去，不愧是名门望族，仅仅是家眷便有好几百口。
　　“微臣曹寅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曹寅为首，伏于地上高呼，接着几百号人便齐声高呼万岁，声音震耳欲聋，直上云霄。

　　“子清请起”康熙做了个手势示意曹寅起身，一个手势并无不妥，让所有人为之一震的是康熙对曹寅的称呼。曹寅，字子清。两个字俨然说明了康熙对曹寅的宠信；两个字昭示了无限的恩宠，无限的特权。

　　我暗暗的打量这个曹寅，据我所知他十六岁便入宫为康熙的伴读，曹寅为人风雅，喜交名士，通诗词，晓音律，因此与康熙在幼时建立了良好的关系，这也是曹寅一生深得康熙信任的主要原因之一。康熙二十九年他出任苏州织造，三年后移任江宁织造，康熙四十二年起与李煦隔年轮管两淮盐务。康熙后三次南巡皆住曹寅家，曹寅病危时康熙特赐奎宁，并派人星夜兼程由北京送到南京，可惜药未到，曹寅已卒，可见康熙对他的宠信。

　　大约是感受到了我的注视，曹寅亦是迎上我的目光，目光中有浅浅的探寻之意。
　　“皇上，这位娘娘不知如何称呼？”曹寅看我一眼小心翼翼地向康熙询问道。
　　曹寅的话音刚落，周围的空气凝结，一片死寂之中，唯有周遭人暗暗交换的眼光和屏气凝神悄悄打量、审视的眼光。那一瞬间，我周身突然一阵寒冷，阳春三月，却让人有些微寒。
　　康熙微微一怔，而我亦是微微一愣，原来他把我当成康熙的某一位宠妃了。也难怪，康熙这次出巡既没有让哪位娘娘随行，也没有命其他阿哥带女眷出行，除了宫女、嬷嬷，恐怕就我一个女人，在外人看来若不是皇上宠爱之极的女人怎么会独独带在身边？

　　“她？”康熙看我一眼，嘴角荡起一个不易觉察的笑容，“她是朕的儿媳，老四的嫡福晋。”
　　闻言，曹寅陡然一惊，赶忙跪下请罪，“微臣眼拙，请皇上，请四阿哥恕罪！”
　　“不知者无罪，子清何罪之有啊？”康熙笑了笑看向一旁的四阿哥。
　　“皇阿玛说的极是，曹大人不必挂怀！”四阿哥一张清冷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徐徐的微风中，和煦的阳光下，他的冰冷亘古不变。

　　所有人方从刚才的惶恐中释然，谁都没有看到四阿哥一双深若寒潭的眼眸中闪过的一道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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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住在曹寅府中已有几日，每日必做之事便是在庭院之中与诸位阿哥商讨关于黄河水患接下来的一系列事宜，每每是朝至而夕归。也许在后世人看来，皇帝南巡无非是打着巡查的名头和机会出来游山玩水，但是如今在我看来，康熙在这里也丝毫不比在京中清闲，可见康熙真的是一位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而后世称之为千古一帝也是有章可循。

　　我端着一盘桂花凉糕朝着康熙所在的凉亭走了过去，康熙见我过来暂时放下了手中的折子，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好久没吃到颜丫头做的吃食了，看来这次出巡把你带在身边是明智之举啊！”
　　康熙拿了一块桂花凉糕放进嘴里，很满意的细细品味着，间或看向一边的曹寅，“子清，你也尝尝，朕这个儿媳可谓心灵手巧啊！”

　　“谢皇上赏赐。”曹寅一脸的恭谦模样，小心翼翼地拿起桌上的一块桂花凉糕放入口中，细细品味之后脸上露出一抹惊喜之色，“四福晋的手艺果真精巧非常，微臣也算是吃过一些精美的吃食，但四福晋如此好的手艺还是让微臣惭愧的很啊——”
　　“哈哈——”康熙笑的爽朗，丝毫不掩饰脸上的一抹得意之色，那样的神情就好象一个父亲听到自己的女儿收到褒奖一般自豪，随即他又看向四阿哥，“老四啊，娶了颜丫头可是你的福气哦！”

　　“是，儿臣亦是这样认为。”四阿哥微微颔首，抬眸间，有意无意地望了我一眼。
　　“皇阿玛，其实陌颜也并非如皇阿玛认为的那般好。”我淡淡笑了笑，有些不太自在地道。
　　“朕说好，就是好！”康熙宠溺地看着我，笑道。

　　之后，康熙又拿起一块桂花凉糕放出口中，但只是一口便停滞了下来久久凝视着手中的吃食，脸上的喜色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副愁容。他不言不语，眉头深锁，似是在沉思什么。

　　“皇阿玛……”我轻唤一声，换回了康熙似乎飘远了的思绪，他轻叹一声，眉头依旧紧锁，“黄河水患，朕还可以吃到这样美味的吃食，而不知道老百姓现在过着怎样的日子！”

　　我的心微微一暖，原来康熙是如此的心系自己臣民，即使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即使自己是锦衣玉食的真龙天子，但是他依旧心系民间疾苦，分毫没有忘记。
　　“皇阿玛如果真想知道这民间的疾苦不妨微服私访！”我以前经常看《康熙微服私访》，原以为那都是编剧杜撰出来的，但如今看来康熙微服出巡不是不可能的。

　　“微、服、私、访……”

　　众人闻言皆是一声惊呼，反对之声一浪高过一浪，最先站出来提出反对意见的便是大阿哥胤褆。
　　“皇阿玛，儿臣认为这件事万万不可，微服私访实在是太过于冒险了！四福晋提出这样的想法实在是荒唐之极！”
　　“是啊，大阿哥所言甚是，微臣也觉得这件事欠妥。”曹寅犹豫了一下也站出来反对道。

　　康熙看了两人一眼，不紧不慢地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茶，然后才缓缓开口，“朕倒觉得颜丫头这个提议不错，朕已经决定了——微服私访！你们谁都不要再劝朕了，明天一早就动身，你们乔装打扮一同随行。”

　　康熙的命令下的斩钉截铁，不容任何人质疑，大家也便只好作罢，但是众人看我的眼光中却明显充满了责备和不屑。责备在于这样的提议也许会让一国之君置于危险之中；而不屑之意就更加显而易见，我一介女流之辈本就不该干预政事，而如今竟仗着康熙的宠爱而干政，而康熙竟然还言听计从！

　　“四福晋难道不知道从古至今女子不得干政嘛！”康熙走后大阿哥胤褆便开始发难，鄙夷之色溢于言表。

　　“我……”

　　“大哥如此说实在让胤禛惶恐得很。干政可不是小罪，胤禛怕是承担不起。其一，陌颜也只是提出自己心中想法，至于实行与否全在皇阿玛，何来干政一说！其二，即使陌颜莽撞，也毕竟是胤禛的福晋，胤禛自当严加管教，怎么都还轮不到大哥来管！”

　　四阿哥眼神凌厉，一双狭长的眼睛闪烁着森然的寒光。一张清冷无比的面庞此时更加冷峻，淡淡的光影映衬在他的侧脸，我仿佛看到一道冷光闪过。他周身散发着阵阵冷意，不悦和愤然的情绪透过周围的空气向四面扩散开来。
　　大阿哥嘴角抽动了几下，刚想说话，四阿哥却已然拉着我离开，只留给大阿哥两个决绝的背影和他自己的一脸铁青。

　　“刚才……谢谢了。”屋中他背对着我负手而立，我在他身后轻轻道。
　　他转过了身子，静静地凝望着我，久久的，久久的。
　　半晌，他的神情才微微松动，但却依旧冷若冰霜。此时月光倾洒，洒了一地的皎洁，洒了一地的清冷。月光清冷的光晕打在他的脸上，将他原本如刀削般冷峻的面庞映衬的更加冷峻，刚毅。

　　“为什么道谢？”他面色阴沉，不悦之色夹杂着一抹寒霜浮在面上。

　　“……”我静静望着他，不知他是何意思。

　　“你是我的妻，维护你是我的本份，为什么要道谢？！”

　　我猛然一怔，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我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没有想到他会给我这样的回答。
　　妻。
　　古代男人身边从来都是莺莺燕燕，女人无数，但是从来妻就只有一个，是应父母之言媒妁之约，明媒正娶过来的。就如同一个太阳一个月亮，月亮依从着太阳，从来不曾分离。
　　我避开了他的目光，不再言语，但心中却依旧起伏不断，百种滋味聚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