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青灯》aihaosama

12、第二节

　　那屋子里空空旷旷，什么家具也没有，不仅如此，还没有窗户，屋子里点着一支将灭的蜡烛。
　　屋子的正中间，吊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不仔细看，看不清。
　　但是，很明显，那是一个吊死的人。
　　而且，死了已经有多时，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尸臭。
　　“来……大侠快来看看我们家小五……”那个大妈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她走进去，又慢悠悠地点了一支蜡烛。
　　这时钟北二人才真正看清楚——那尸体已经腐烂得不成人形，粘稠的血浆和着肉酱点点地滴下。
　　虽然似乎放了很久，那尸体还是在绳子上荡啊荡的，好像是自己本身就能荡一样。
　　等他荡到正对两人的时候，他阴森的腐烂的脸上似乎还浮现出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
　　“大侠……小五在上面都吊了好久啦……怎么喊也喊不下来……大侠想想办法吧……”旁边一个老爹样的人道。
　　“大侠……”周围缥缈的声音此起彼伏，钟北二人僵在原地。
　　“我、我知道了！我现在、要到外边和这位大侠商量一下对策！大、大家都等一下！”钟弈俊突然怪腔怪调地说道。
　　北宫凭疑惑地看着他。
　　周围的人也十分不解，却又没马上表态。
　　“快！快出来！”钟弈俊抓起北宫凭的手，就把他扯到了屋子后面。
　　“大侠？”几个村民跟了过来。
　　“不要过来！我们商量施法的事情闲杂人等不可旁观！”钟弈俊猛挥手。
　　踌躇了很久，几个村民才把头缩了回去，但明显也没有走远。
　　钟弈俊喘了一会儿气才道：“现在怎么办？”
　　“不、不知道。”
　　“你身上有没有什么辟邪的东西？”
　　“没有。”
　　“怎么不随身携带一点！”
　　“……你他娘的怎么不带！”
　　“行了行了让我想想……”钟弈俊皱紧眉头闭紧双眼，“啊！我知道了！——北宫凭，你快把裤子脱了。”
　　“哈？！”北宫凭一愣，“什么意思？”
　　“我听说，童子尿似乎可以驱魔辟…”
　　钟弈俊只觉一个板砖飞过来正中自己脑门震得大脑一阵嗡鸣、五脏剧裂七窍流血……
　　“你……你干什么……”鼻塌嘴歪的某钟虚弱道。
　　“小五说他想要你陪他。”
　　“小五才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吧！！”
　　“小五刚才偷偷跟我说的。”
　　“怎么着，小五还羞涩啊……”钟弈俊揉揉鼻子，“诶，说正经的，现在怎么办？”
　　“只能砍出去咯。”
　　“那些玩意儿用剑能砍得着吗？”
　　“不知道，只有试。”
　　“哎，我觉得，果然还是用童…——呃！痛死了北宫凭！有你这么对待师兄的吗！？”
　　“嘘！”
　　突然，屋子那边似乎起了什么骚动——
　　“找错人了，他们不是青龙派的。”
　　“什么？”
　　“那他们是？”
　　“青龙派的在前面！”
　　这些声音没有一点抑扬顿挫，听得人心里毛毛的。
　　接着，几个头从墙头猛地探出来。
　　“快！”北宫凭突然腾空而起，踩着那几个人的头就跃了过去。
　　钟弈俊也赶紧跟上去。
　　来到前屋，屋子已经烧了起来。
　　火焰缠着青光，阵阵厮杀声传来。看来大部分的村民都在那里了。
　　“是青龙派的人吗？”钟弈俊问。
　　“可能是吧……”北宫凭也回头去看，只见火光中间有两个人影，长发流散，衣袂飘飞，笔直地站在那里。
　　这时，两人中高个的那个，突然仰过头来对着钟北二人笑了笑。
　　朗目疏眉，清举绝艳。
　　钟北二人都愣了一下。
　　“你认识？”钟弈俊问。
　　“不。”北宫凭摇头。况且这么远还隔着火也看不太清。
　　“快走吧。”北宫凭催促道。
　　两人上了马，甩开身后几个穷追不舍的村民，直奔林道而去。

　　出了林中，天色豁然开朗。两人又驾着马跑了一段路，才终于停了下来。
　　这下，他们来到一个驿站。
　　钟弈俊坐下来，首先一件事情就是检查周围的人衣服领的方向。
　　“我说你是被吓出问题来了吧。”北宫凭喝茶道。
　　“你说……刚才到底怎么回事？”钟弈俊似乎才回神。
　　“不知道。着了道吧。”北宫凭也不平静，但相对好点。
　　“好在青龙派的人到了。不过怎么打起来了？不是要看小五吗？”
　　北宫凭哭笑不得，“多半那些村民是想杀青龙派的人。”
　　“这么说来，差点当了替死鬼！”钟弈俊咽咽口水，“但是，青龙派的人虽然不是专业术士，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被几个小鬼干倒啊，这样也太有勇无谋了。”
　　“是……我总觉得，之前那个冲我们笑的人，不是普通的青龙弟子。可能那些鬼也没料到吧。总之我们是侥幸得救了。”
　　“经过这次，我真的觉得我们该放些辟邪的东西在身上。”
　　“说的也是。”
　　两人又闲扯了几句，天色就逐渐暗下来。
　　这样，休息得差不多了，慢慢就觉得饿了。
　　“走吧走吧！去北关咯！”钟弈俊起身。
　　北宫凭却没有动静。
　　“怎么啦？”
　　“呃，没……”
　　哦，对，那个啥“秦师兄”在北关哦……钟弈俊想起来。
　　“到了北关，还要去朝林村吗？”北宫凭忽然问。
　　“啊……那个……还没有找到小蒙嘛毕竟……”
　　“……”
　　“刚才那个，是不是真的朝林村啊？”钟弈俊小声问。
　　“不然到了北关打听一下好了。”
　　就这样，两人动身前往北关。
　　山坳里的客栈，不久就被抛在身后，渐渐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小点。

　　北关并不是一个特别大的镇子，也因为战乱的原因，规模又缩小了一点。
　　北关的布局很传统，青石巷陌在黄昏下显得安静而祥和，磨损的痕迹，处处透露出古镇的沧桑。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钟弈俊也看得出来北宫凭心不在焉的。
　　话说那个秦师兄到底是谁啊……钟弈俊越发好奇了起来。
　　因为那个人竟然让平时很少声色外露的北宫凭这么心神不宁。
　　难道北宫凭对秦师兄……！？
　　钟弈俊一想，又觉着不对，自己以前在易昶门也没怎么听过他有这方面的传闻……
　　两个人牵着马在长长的青石道上缓缓走着，四周是些无精打采的小商贩，卖着一些没卖出的烂菜叶子。
　　这个时候正是餐馆生意好的时候。
　　钟北二人也想先找个地方填肚子。
　　“北宫凭，你看这里如何？”钟弈俊闻着香味停下，扭头却看北宫凭还在往前走。
　　他根本没听自己说话啊……
　　“北…”钟弈俊想叫住他，却看他低头盯着脚下走，低垂的羽睫覆着清眸，脸色有些白得有些凄惨。
　　钟弈俊忽然不敢去打破这样一幅画面，总觉得很美，又很陌生。
　　钟弈俊便也不再开口，就随着出神的北宫凭走啊走，把北关镇都给绕了个大半圈。
　　北宫凭……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就算帮不了你，说出来给我听听也好呀……
　　“咕咕”终于，钟弈俊的肚子大叫起来。
　　“北宫凭，我看我们还是先吃…”钟弈俊抬头道，话没说完，就见前头的北宫凭已经停了下来。
　　前方，一家明亮的铺子外，站着两个人，女的身材柔美，生得珠明玉润，正开朗地说着话；男的身材高挑，英俊不凡，眉宇间却透着一种温和。
　　北宫凭就停在那里，盯着两个人。
　　眼神中透着明显的震动。
　　北宫凭，你居然露出这种表情！！钟弈俊突然心里很不舒服，想破口大骂，却忍了回去。
　　这时，店门口的两个人也看到了这边，也一愣。
　　“凭儿！”那女子——也就是北宫凭已出师的二师姐王绫——欣喜万分，激动地跑过来一把就抱住了北宫凭。
　　“唔……师姐……”北宫凭快被勒死了。
　　然后那男子——也就是秦彬秦师兄，也走了过来，但是却没说话，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在下天枢院二弟子钟弈俊，见、见过师兄。”钟弈俊行礼道。
　　“嗯。”秦彬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等那边的王绫闹腾完了，北宫凭才喘了口气，开始介绍两个人。
　　“这位是玉衡院的秦彬秦师兄……”北宫凭完全没有看秦彬一眼。
　　“凭儿，”这时，秦彬却先开口了。
　　北宫凭一震，僵住。
　　“你过得还好吧？”秦彬轻柔低沉的声音，让钟弈俊都听得入了迷。
　　“嗯……”北宫凭依旧低着头。
　　秦彬却也还是微笑，并不在意。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凭儿！真是太好了！快来！带你们去客栈，大家好好休息一下！”活泼开朗的王绫牵着北宫凭的手，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哎。”秦彬笑着叹气。
　　钟弈俊觉得两人独处的气氛尴尬无比。
　　“那、那个，我们也跟上去吧？”
　　“凭儿这孩子，很棘手吧？”秦彬忽然笑问。
　　“诶？嗯……呃……”两人也慢慢向前走去。
　　“真的是超级不爱笑呢，一直板着脸。”
　　“啊……是、是呢……”
　　“不过……他心里其实还是很关心周围的人的。”
　　“嗯……”是吗？啊哈哈哈……
　　“毕竟，他变成这样，不是他的错……”秦彬轻轻道。
　　“诶……？”钟弈俊没听清。
　　“一路上，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还请你多多照顾他。”
　　“不不！哪有的事！”应该说我才是添麻烦比较多的那个？
　　就这样，几人沿着华灯初上的小镇街头走去，声音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