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回 毒·Poison（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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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暮的麻省街在余晖的包裹下显得格外寂静，这条曾经繁华的老街由于地段不优越而在时间的洗礼下渐渐失宠，变得人烟稀少。
此时街上走着两个人，深色的影子被日暮一点点拉长，懒洋洋地洒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带着毛边的轮廓随着动作变换着形状。
商瞳在这条街的入口停下来：“就送到这里吧，珈陵。”
被叫做珈陵的女生点点头：“商瞳小姐，这次谢谢你。”
“不客气。”商瞳垂下眼睛，“本来也不算什么好事。”
珈陵沉默，商瞳淡淡地续回话：“不过那是她自己的选择。”仿佛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她做了个告别的手势，“那么，就这样。”
珈陵轻轻颔首：“这条街有些偏僻。路上小心。”
商瞳回以略浅的微笑：“谢谢。再见。”
麻省街5号仓库。
“老大，这家伙骨头很硬啊。”混混A有些忧愁地看着躺在地上一声不吭的男生，“……该不会死了吧？”边说边真的伸出手去探鼻息。
型男不鸟跟班的蠢问题，他吐着烟圈继续那边的通话：“郁小姐，一会儿把人送到您那里么？嗯，好的，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型男一边睨着地上的人，一边吩咐：“把他送到崇北路43号。”
半天没听到回应，型男有些微愠，“你们耳朵聋了么？”
混混B结结巴巴地回话：“老、老大……您、您没听到……奇怪的歌、歌声么？”
型男不耐烦，“别神神叨叨的，哪里有什么歌声。”
“不是啊老大。”混混C颤栗附和，“您、您听……真的有啊……”
型男凝神，居然真的有隐隐约约的旋律飘进来。
“该不会是……那个吧……听说原来这条街有个歌唱家自杀了呢……”
型男的心里被混混D的背景补充搞得有点发毛，他拧起眉毛上的那道疤，指定其中的几个人：“你，你，还有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三个被点到的跟班带着“我还没有恋爱啊TAT”的幽怨表情离去了。
过了一会儿见没人回来，型男坐不住了，“阿森阿诚，你们跟我去看看。”
背后传来冷冷的音色：“不用麻烦了。”
男子吃惊地回过身，仓库尽头的卷帘门开了大半，一个黑发女生站在仓库门口，脚边躺着那三个被派去的跟班。
“你是谁？”头目先生还算头脑清醒。
“你不认识。”对方显然不给面子。
被蔑视的型男连同他身上的肌肉一起愤怒了，“都给我上！”
商瞳面无表情地看着冲过来的五个人，称赞道：“勇气可嘉。”
受到侮辱的型男率先举起钢棍刷地砍下去：“受死吧！”
女生挑起一边眉毛，对型男老套的宣言兴趣缺缺，她单手稳稳地截住棍身，任凭对方怎么用力也无法移动一丝一毫。
商瞳“啧”了一声，“连把像样的枪都没有么。”说完她微微加了点力道，那支可怜的钢棍瞬间便弯折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哐当一声掉落在地。然后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商瞳左手抓住对方的手腕，同时右手制约手肘，转身，施力，一个漂亮的过肩摔让头目先生利索地昏了过去。
剩下的四个跟班看见老大被干净地解决掉，都顿在原地犹豫要不要上前。
对方却无视他们内心的挣扎，她自顾自整了下衣服然后指指他们的头目：“你们几位，把他和门口的那三位一起带走吧。”见没反应，女生征询地看了一眼，“还是说，要我替你们打110求助么。”
绑架组织的撤离让此时的仓库显得格外空旷。
商瞳走过去把男生扶起来：“没事了。”
“你开个价吧。”
“什么。”商瞳被他冷不丁的一句话说愣了。
傅远歌摆出“别装了”的表情：“你救我不就是为了封口费么？”
看到对方一脸对他的话很难消化的样子，傅远歌才想起了什么，“你不认识我？”
商瞳略微困惑地皱眉：“我有必要认识你么。”
“……”傅远歌顿时很有挫败感，21世纪中国居然有年轻女孩子不认识他？！
他很识趣地转移了话题：“诶刚才那歌是你唱的吧？”
“不是。”商瞳老实地回答。她本想告诉他是手机铃声，又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
最近9-String出了新专，主音A沈同学出于“爱乐队爱生活”的目的偷偷将商瞳的手机铃声换成了主打歌，以此提醒商瞳不要总是不参加乐队活动。方才的电话也是沈御夏打来的，商瞳正在犹豫要不要接，便见到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从仓库里走出来，于是顺便放倒了他们。
“很不错嘛。”傅远歌完全无视对方的否认，自顾自道，“不做歌手太可惜了。”
“我对没有隐私的工作没兴趣。”商瞳蹲下身解开男生双手的绳索，“没死就起来吧，他们已经走了。”
傅远歌擦拭掉嘴角的血，勉强扬起一个短暂的笑，“小姐，我可是伤患啊。”
商瞳扶着他的肩膀，“能走么。”
傅远歌立刻夸张地皱起脸怪叫：“哇超痛！”他可怜兮兮地抬起头，“痛得快死掉了诶……”
商瞳瞥他一眼，伸手掏出男生口袋里的电话按了几位数字，“喂，急救中心么，这里是麻省街5号仓库。有个患者痛得快死掉了，原因不明。嗯，拜托你们了。”
她挂掉电话扔回男生手里，头也不回地说：“接下来就麻烦你待在这里吧。”
“喂！”傅远歌目瞪口呆地看着女生远去的背影，一拳打掉墙上簌簌脱落的灰，“该死。”
他翻开手机迅速拨了个号码，“Murray，你别叫那么大声我知道我名字不用你提醒啊。先别问那么多快来接我啦，不然明天我上了头条老板要杀人的……”
商瞳前脚刚到C-Rain，言绯雨后脚便跟了进来，手中还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
蓝堂看她这阵势，忍不住开口：“……你这是赶稿焦虑需要花钱平复心情吗？”
言绯雨把纸袋甩到一边，瘫软地趴在桌子上：“是啊……突然变成有钱人，好焦虑……”
“……你……”蓝堂扶额，“你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言绯雨抬起头，幽幽地说：“这要从很久很久之前说起。”
“很……久……？”
言绯雨点点头，然后掏出手提缓慢地点开word文档：“大约在三十分钟之前……”
“…………”
——情景回想——
北京时间晚上六点二十四分。
言绯雨刚从总部回来走在津北一段的街道上，在经过某个街角的时候却不自觉停了下来。
她盯住头顶横梁上刻的歪歪斜斜的「Good Night」，微微蹙起眉。
酒吧的休憩室内，一名男子手执高脚杯，轻抿了口杯中的酒，薄唇勾起淡淡的笑意：“零回来过？”
侍者俯首道：“是，琉零大人上周曾与北崎小姐一同来过。”侍者顿了顿，面露难色，“琉萤大人不在，下人不敢擅自做主。”
“满月，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被叫做琉萤的男子无奈地笑笑，“那个孩子……便由他去吧。琉家的牺牲品，一个便足够了。”说到这里，琉萤却蓦地顿住了，他淡淡看了眼前台的方向，叹息道，“真是不请自来啊。”然后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满月，接客。”
言绯雨默默打量着这家名为「Good Night」的酒吧，思索片刻，然后推门走了进去。刚踏进一步，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便更加强烈。她蹙起眉，这里肯定有问题。
在言绯雨出现的瞬间，酒吧里蓦地陷入了骇人的寂静，原本谈笑的人们全部停止了活动，转过头来静静看着她。
言绯雨看着那一双双赤红色的眼瞳，半虚起眼睛。
吸血鬼。
她刚要拔出流岚，却听到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道：“欢迎光临。”
言绯雨朝声源望过去，越过无数吸血鬼警惕的目光，她看见一个异常俊美的男子从后台走出来，唇边挂着慵懒的笑意。
言绯雨不解地看着对方“原来是你”的表情，一脸“你谁啊”地回视他。
琉萤心中觉得好笑，他示意众人稍安勿躁，然后走到言绯雨面前，行了一个绅士礼：“日安，美丽的猎人小姐。”
言绯雨一愣，她盯了男子好一会儿，说：“这位先生，您有点眼熟啊。”
琉萤怔了怔，然后微微笑了笑，只是道：“我们不会伤害你。”
言绯雨心说你们也得有这能耐啊，余光里确认了一下屋子里并无变异的吸血鬼，然后摆摆手：“那么便告辞了。”
“稍等。”
两个回合下来，言绯雨已经懒得用敬称了，她不耐烦地瞥过去：“你还有什么事啊。”
琉萤好笑地看着耐性匮乏的猎人小姐：“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吧。”
言绯雨心底浮起不祥的预感：“……什么。”
“你来做这家酒吧的副店长。”
“吓？”这回轮到言绯雨错愕了，但良好的心理素质使她立刻清醒过来，“……我还要经营自己的咖啡店，可能没有精力再照管这里。”
“没关系。”琉萤无所谓地摆摆手，“偶尔来看看就可以。”
猎人小姐拒绝得十分之干脆：“偶尔也不行。这里到我店里有一小时的车程，我无法忍受。”
“「猎人」拥有瞬间移动的能力不是么？”
“还是不行。我不能容忍自己被你们视为食物。”
“有我在他们不敢动你。”琉萤懒懒地打个哈欠，“而且我们和政府曾签下契约，如果不是被侵犯在先，吸血鬼绝不主动进攻其他物种。”
言绯雨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但依旧坚持：“那也不行。经常出入这里我晚上会做噩梦。我是「猎人」，必须保证随时有充沛的精力。”
“这里的工资会补偿你的精神损失。”
“少来。心灵上的重创是不能被金钱治愈的。”
“月薪六千。”
“我不是能被金钱左右的女人。”
“八千。”
“我承认很可观，但是我有我的原则。”
“一万。”
“一女不能侍二夫你懂么？抱歉我忘了你不是人类。总之我对我的店和店员们是非常忠心的。所以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Twenty thousand.”琉萤顿了顿，补充道，“pounds.”
“……年薪？”
“月薪。”
“…………我干。”
吸血鬼先生微笑起来：“好，成交。”
“等一下。”被金钱诱惑冲击得一败涂地的言绯雨勉强命令思维恢复正常，“这种可有可无的职业，找谁都没差吧？为什么偏偏是我？”
琉萤扬起嘴角：“这还用问么？当然是因为……”
——回想完毕——
“……可是你看起来好像并不怎么愉快？”蓝堂有些纳闷，据他对言绯雨的了解，她现在应该在店门口嗨皮地放鞭炮。
言绯雨打了个哈欠，说：“我本来是想回来就在西街一整条街上摆一溜二踢脚的，结果被地铁门口一个人贩子搅了我的好兴致。”
蓝堂心里一个激灵：“……你把他……了？”
言绯雨停止打字，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了他半天：“你和商瞳待久了连脑子也一起变木头了吗。”
“……”
◇ ◇ ◇
言绯雨又不傻，她当然记得猎人守则第一条就是绝对不能滥用暴力，所以当男人抓住他的手腕大喊“你这个贱人还不跟我回家”的时候，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忍住拔出流岚砍掉对方脑袋的冲动，然后制住男人一掌劈下的手，一脸无语地看着他憋红了脸死命挣扎却动弹不得（的蠢样）。
周围的同伙看到这情况都镇住了，在与男人进行了一秒钟的眼神交流后，迅速地假装成了路人。
男人彻底悲愤了，言绯雨却乐了，她好心提醒道：“如果不想与你的右手说拜拜就别动。”
“……你、你这贱人偷了家里的钱居然还敢打自己的男人？！”
看他依然垂死挣扎，言绯雨心里那最后一丁点的同情心都没了。
男人感觉到对方的眼神瞬间冰冷了下来，不觉地就有些底气不足：“看、看什——”
“我说这位先生，你自我感觉颇良好啊。”言绯雨一脸漠漠地打断他，“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匪夷所思的自信心觉得我这样的人会看上你这种浑身毛绒绒一看就进化不完全的猩猩的我很好奇啊？我的姓名身高体重三围过敏史你知道个屁啊？说我偷你钱？开什么国际玩笑你年薪够六位数吗还好意思跟我叫嚣？你卖两个肾都不见得比我有钱好吗？拐卖人口之前好歹练练功夫啊瞧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我都替你觉得丢人。”
说完这些，言绯雨嫌弃地松开手，刚欲转身离开，又想起什么回头补充了一句：“最后代表达尔文给你一个忠告，没本事就别跑出动物园玩，人类的世界很危险啊。”
◇ ◇ ◇
蓝堂无力地扶住额头：“……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成为猎人的啊。”
“我是被骗进去的。”
“啊？”
言绯雨继续敲打键盘，连头也不抬：“阿津说猎人总部有一大片菠萝林，后来我发现总部四处都是荒野。那个混蛋。”
蓝堂忍不住吐槽：“……为什么是菠萝林。”
“因为我喜欢吃。”
“…………”
言绯雨挥挥手表示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然后拿着手提坐一边写稿子去了。
只剩商瞳与蓝堂相对而坐。
“为什么帮傅远歌？”蓝堂趴在桌子上拨拉着猫尾，他清楚见义勇为并不是商瞳的作风。
商瞳沉默片刻，淡淡道：“他像一位故友。”
“那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吧？”蓝堂期盼地笑起来，“好想见一见啊。”
商瞳的眼中浮起浅浅的霜色，她没有看蓝堂，目光随意落入窗外华灯初上的夜色，平淡地接口：“他死了。”
蓝堂胸口一窒，心脏仿佛被狠狠攫住，商瞳的冷静让他禁不住紧张起来：“对不起，我……”
对面的人一脸不必在意的样子摆摆手打断了他，转身走出了C-Rain。
言绯雨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在蓝堂面前放了一杯Espresso，伸手抱走了兰斯洛特，什么也没说。
黑发女生面容冰冷地越过繁华的街区，将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甩在身后。她拐进一条岔路，蓦地融入一片狭小的黑暗。
岑寂的夜色中，商瞳倚着墙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闭上眼咬住下唇，然后迅速捂住了嘴。
TBC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回 毒·Poison（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