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惑》邈然然

26、翅膀

　　我抱着自己，试图说服自己。
　　“这不是绿娥要给我看的东西。”我遮着自己的眼睛，可我遮不住那些声音。
　　“我没有必要骗你。”魅看着窗外。
　　我抱着自己，我忍着呕吐的感觉，我要坚持看完，因为我相信绿娥想要告诉我点什么。
　　魅几次想要把它关掉，都被我阻止了。
　　美好和丑陋其实并没有明显的分界，当绿娥披上衣裳，幽灵一样站在窗边，我想给她一个拥抱，却怕自己翻江倒海的胃弄脏了她的身体。
　　“给我一双翅膀，不然，我上不了天堂。”绿娥幽幽地盯着我，她的话就好像是站在我身边，伏在我耳朵边说出来的一样清晰。然后绿娥就消失在屏幕里，在静止的画面里，坠落的声音像铁锤，敲在我的脑海里……
　　魅关了机器，向我伸出手，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我的脑海里只有两个字“翅膀”。
　　“给我！”
　　“不！”我靠近火。
　　“烧了，你也得不到。”
　　“我得不到，烧了又有什么可惜！”
　　“你上当了！这一切都是阴谋！她要你给她带去一双翅膀，这样她就可以实现她的梦想了！”
　　“当然！这就是我要做的！帮她实现她的梦想，让她去天堂！这本来就是我一直想要做的！”
　　“天堂！哈哈！她才不屑什么天堂！她要做的是抢夺别人的翅膀，让她自己成为人间的魔！马莲娜——你不过是她的工具！醒醒吧！”
　　“你凭什么这样说？”
　　“凭什么？难道你从来都不觉得奇怪？你现在遇到的人都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不想想？为什么要让自己陷入这么古怪的境地？”
　　“人的生命，在某些时刻总会显得很奇怪吧，我只想做些我认为值得的事，而刚好又成为可以利用的棋子，又何乐而不为？”
　　“马莲娜！醒醒！看清自己的内心，你真的是这样的吗？”魅靠近我。
　　我冷笑道：“别试图扰乱我的心智，你再过来一步，我就扑进火里。”
　　“如果你执意要把它送给一个野心家，我宁愿你把它烧了。”
　　“那你可以试试！”
　　不到最后一刻，魅始终还是狠不下心，不是吗？谁舍得，把自己唯一的那双翅膀化为灰烬？
　　我也不舍得。
　　我时时刻刻都紧抱着那双洁白的翅膀，生怕它飞了。魅什么也不做了，我走到哪他跟到哪。甚至，魅克服了他的心理障碍，连我上床睡觉的时候都愿意靠在一边打瞌睡。
　　我们为了它，都魔怔了。
　　我翻动了一下身体，魅马上睁开眼睛盯着我，看我要做什么。
　　我坐起来，看了一眼窗外银色的月光，这样的夜晚很难入睡。
　　“谈谈你的过去好吗？”
　　魅舒展了一下身体，说：“过去太长，只能压缩在一个角落，谈？有什么好谈？”
　　“说说你爱的那个女人吧。”
　　魅沉默了一阵，叹了一口气，说：“你不是知道了吗？我爱上了人类的女子，想和她一起终老，魑不许，困住了我，等我自由了找到她，她的身体已经消亡，灵魂也已经消散……”
　　“七郎他为什么不许你得到幸福？”
　　“魑……他的思想，几千年了，都没有改变。他总是认为人类当中有些不甘心就此消逝的灵魂会通过一些途径获得我们的力量，成为残害人类的凶手。可是，现在的人，谁还记得我们？谁还记得是我们在地狱和天堂之间守护着人类不被恶灵侵蚀？我们早被遗忘了，现在的人类什么都不惧怕。没有恐惧的人类已经是这世界最大的魔。魑不明白这一点，或者他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他至今依然认为是他在守护这个世界，而他认为我应该和他一样心意不变地永远守护下去而不问为什么。魑以为，那个美丽的女子怀着邪恶的目的，可她只是不巧地爱上了我。她那么纤弱和善良，一直以为我不会抛弃她，会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回到她的身边。可她至死，都没有等到我。”
　　“她——有多美？”
　　魅看着窗外的月光，还有月光下已经收起花朵的那些生生不息的植物。
　　“她的美就像这月光，让人心碎。但她笑起来也像在阳光下盛开的这些花……”魅指着一盆盆的安静的植物，“有无限的生命力，源源不断滴涌出来，好像你知道你要到达永恒一样。”
　　“我以为这些是你为七郎种的，是你们之间的某种联系。”
　　魅轻笑道：“当然不是。魑终日以恶灵为食，渐渐沾染了恶气，所以他喜欢吃些水果来减轻嘴里的味道。但他还不至于喜欢这些小娘娘样的花。这是她喜欢的，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这些不起眼的小花。可能，她是向往它们顽强的生命力吧，好像永远都不会死去……”
　　“我也喜欢。”我说，“你喜欢永恒的生命吗？”
　　“哼！永恒，其实是孤独的代名词！但谁都不愿意死去，成为毫无知觉的死物。不是喜欢它，而是更不喜欢死。”
　　“想要永恒是因为还有事情没有完，所有有了这么一点点贪心。”
　　“生命不止，事永无息。想明白了，就知道该放手了。”
　　“七郎他……也有一天要死去吗？”
　　“我一开始也没有意识到我们也是有寿命的，当我意识到时，我还发现了其中的奥秘。”
　　“什么奥秘？”
　　“只要改变生命的形式，从一个快要死的形式，换到另一种形式，这样就可以保证自己一直活下去。”
　　“所以你成了人。”
　　“是的，只是魑他不愿意。”
　　“他对他的职责充满了骄傲，他怎么会愿意堕落！”
　　“堕落？哈！马莲娜！你是有多不满你的人生啊！你觉得成为一个人是堕落了吗？”
　　“于你们……当然是！在我眼里，拥有翅膀的你们，是何等的高贵！”我出神地望着窗外的天空，想象那里一双翅膀扇起的风，是如何的激荡。
　　“马莲娜！”魅惊呼道，“难道你也是其中一个？”
　　“什么？”我从想象中回过神来。
　　“一直以来，人类当中都有少数的几个人获悉了我们的存在，但他们不是感恩于我们做出的牺牲，而是垂涎我们飞翔的能力，运用各种方法想要夺取我们的翅膀。我不希望，你也是这样的人，毕竟，你是魑喜欢上的人。还有，你的朋友，那个死去的绿娥，她也想要获得这样的能力……”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你还害怕她什么？”
　　“马莲娜，我只是想要警告你，别做傻事！”
　　“傻事？谁不做几件傻事来证明自己活过？魅，你知道怎么让七郎出现吗？”
　　“你要干什么？按照他的性格，他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但是，除非……你先要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七郎似乎知道绿娥在哪里，我想找她。”
　　魅迟疑了一会儿，才说：“有一个方法，不知你愿不愿意？”
　　“什么方法？”
　　“杀一个人……”
　　我看着他，魅也用他阴冷的眼神看着我。
　　我知道要杀的是谁。
　　“可以。”我嘿嘿笑道，“但是……我要另一个人在场。”
　　“谁？”
　　“董夫人。”
　　魅在我身边打转。
　　“马莲娜啊马莲娜！你要干什么呢？”
　　我咯咯笑着，说：“你跟来，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