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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破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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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缕光洋洋洒落在窗棂上,半开的窗面偶尔有一两丝风吹进来,屋内平静如常,燃尽的喜烛空余两柄烛台,尖锐的立在原地,缠绕着的是一堆凝固的蜡油。
萧修拖着疲惫的步子推开门,入眼所见,云倾禾对着铜镜别上最后一股黑发,用一只银簪束好。铜镜中的人面色依旧,刻意抹了胭脂的两腮微微透着一抹浅红,不同平常的明艳动人。
萧修立在门边没动,云倾禾打理好自己起了身,一边穿上外衫一边道:“你回来了?我们该去给爹奉茶了。”这样极其普通的一句话,却好像他们是好些年的老夫老妻,妻子候着丈夫的归来,而等着他们的,是一场圆满而欢喜的团圆。
云倾禾并不理会萧修的怔仲跟沉默,她默默收拾好自己,从他身侧越过,萧修低低的一句:“对不起。”还是落在了她耳朵里,她顿住了步子,微微叹了一声,继而又自嘲的笑了笑。
“谁又对不起谁呢,我不是一样对不起你么?”云倾禾向来以为自己是个清醒的人,她很清楚明白自己要什么,她从来不苟同大家常挂在嘴边的将就,她不愿将就,而结果,却仍是将就。
要用“将就”这两个字来形容萧修,或许旁人会骂她贪心不足蛇吞象,然而她心底何尝不明白,她跟萧修是在互相将就。
大清早的东院寥寥寂静,院子里一阵又一阵的清风吹来的是泥土的气味,下了大半夜的雨,终在破晓前歇了,当耀目的阳光透过厚厚的云落在院子里时,她才晓得,她的黑暗或许能永远被她藏在心里,但却一分一毫不该表现在脸上。
两人静静的默了片刻,云倾禾突兀的问道:“那个姑娘就是她,对不对?”
萧修昂头望了会儿缠着红绸的梁子,扬了扬唇角:“对。她……”他突然噎住,要怎么说?她是谁?阿鱼?不是,甚至那都不是她的名字,秦雪?她是这么告诉他的,她说她叫秦雪。
云倾禾退了回来,反手掩上门,伸手细致的脱下萧修身上大红的喜服,床头摆放着一叠整齐的衣裳,她一件一件的抖开,再递给萧修。
“不管怎么样,戏还得演不是吗,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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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的桌上并没有见到萧焕,云倾禾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萧修看得分明,堂上老父一言不发,望着萧修颇几分探究,昨晚萧修彻夜未归,旁人不知,又怎会瞒着了他。然而他细察了云倾禾的面色,却无一丝不妥,云倾禾还甚贤惠的给萧修夹着菜,他微微摇摇头也作罢,年轻人的想法,总是与他这老一辈的人大相径庭。
萧淮坐在对面亦是不说话,埋头在饭碗里,偶尔偷觑一眼又汕汕着收回目光,她不知道对面两人云淡风清的样子是真还是假,她也在暗暗后悔,到底把昨晚事情的始末告诉云倾禾是错还是对。
几个人默默无言的吃完了一顿饭,萧修跟云倾禾回院的时候,却在序一亭里见到了萧焕,他坐在亭子里捧着本书翻着,萧淮在一侧来回踱着步子,嘴巴开开合合,似乎在说着一件什么事,然而萧焕神色始终如常,似是没听见萧淮在呱噪什么,云倾禾的身子徒然一僵,站在不远处的院子里望了片刻,最后在萧焕抬头的一瞬间,快速拉着萧修躲到了假山后,她紧握着萧修的手冰凉冰凉的,眼神落在地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神彩。
萧修忽然想到昨天躲在墙后的木槿,是不是也跟现在的云倾禾一样的神态,失神木然,却真真实实的绞痛。
只是那时候他不知道。
萧修反手握住了云倾禾的冰凉的五指,牵着她慢腾腾的往屋中走,刚到东院,便见一家丁急匆匆赶来,见着他二人忙道:“二少爷,少夫人,云知府在前厅候。”
云倾禾与萧修对视了一眼,问道:“怎么了?”
家丁道:“云知府说。。。云二小姐不见了……”
西窗客栈的厢房里,云水依仍在昏迷,穆衍将她揽在怀里,一只手从她背后穿过托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握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往她嘴里喂着黑糊糊的药,每一口总是漏出来好些,一碗喂完,最后到她胃里的也不过小半碗的样子,他却是大松了一口气,抹了抹额上的汗。
再将云水依放在床上,云水依却嘟囔了一声:“不要走……”抱着他的臂如何不愿松开,穆衍脸上讪讪,试着抽着自己的手,最后终是徒劳,他仰面叹了口气,最后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让云水依躺在自己怀里,他则靠在床头上。
他本就一夜未睡,靠着床就打起了盹,以至于当云水依悠悠睁眼,看了一眼身后的软垫子时,情绪失控的大声尖叫。
穆衍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便捂住了她的嘴,皱眉道:“你叫什么!”
云水依用力掰开他的手掌,重重喘了两口气,又望了眼身上干净但并不属于自己的衣裳,一股悲愤之情油然而起,她颤颤巍巍的挪到床最里,指着穆衍道:“你!!你居然,你……”
穆衍想了片刻方回过神来她意有所指,沉默了会儿,两手一摊:“我什么都没做。”
门被“吱呀”推开,木槿抱着她的衣服进了来,望了一会儿二人神色,嗤的笑了一声,将衣服丢给了云水依,抱臂道:“他倒是有这个心,苦的是没这个本事。他功夫是一等一的好,就是不懂怎么给女人穿衣服。”
穆衍大窘之下沉了脸,低低训了句:“别闹啊。”
云水依瞪了两人一眼,抱着衣服仍是防备得蜷缩在最里端,木槿自顾着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懒懒道:“快回去吧,云知府快要把锦州翻个个了,再找不到你怕是要悬赏通辑了。”
云家的掌上明珠消失了一个晚上,云水依自然知道事情的厉害,只是头依旧是疼得很,她瞄了一眼木槿脖子上的痕迹,不由撇了撇嘴。
她并不是个坏心眼的姑娘,只是性子太过急躁,总是一不留神就伤了人,事后她静下心来想,又会觉得后悔,所以她常常都在后悔中,懊恼自己的同时,又会生气的再次做不由心控制的事,例如现在,她皱眉恶狠狠的冲穆衍吼道:“出去啊!臭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