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争妍记》瑟瑟在御

6、掌门起居3

　　常遇春雇了一艘江船，直放汉口，到了汉口又换了一条长江江船，沿江东下，直入九江折向东北入皖境。
　　周芷若肩上有伤，常遇春也不敢走的太急，便命船家缓缓东行以求稳便，周芷若每日自己敷一些在集市药铺买来的伤药。过了几日下船改雇了大车，周芷若肩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结痂。幸而汉水一遇，张三丰武功高强，吓得那些番僧武官奔逃而去，也算是助周芷若摆脱了官兵追杀，因此一路行来，倒也没有什么惊险。
　　只是常遇春有些不明白，他虽然配合周芷若带她前往蝴蝶谷，但是他并不希望周芷若继续留在明教。他受周子旺临终所托，带周芷若姐弟逃往光明顶投奔彭莹玉，彭莹玉彭和尚是周子旺之师，乃是明教五散人之一，在明教也算是权势人物，必能护得他们姐弟周全。周子旺却不知，他的娘子对常遇春又另有一番托付，周恒安是周家男丁，若不愿坠了父亲名头，便由得他加入明教，做一番事业。可周芷若不过是个纤弱女子，做娘的就只盼她做个普通人，平平安安终其一生。
　　岂知世事难料，汉水之畔周恒安身亡，常遇春便谨记周母所托，让周芷若做个普通人，平平安安。因此张真人所言，推荐周芷若去峨嵋派拜师，常遇春是极其愿意的，虽说是武林中人算不得普通，但是在这乱世又哪里有普通人能平安一生。反而是武林中人还有些自保手段，更何况峨嵋派在武林中也是颇有威名，又是以女子为主，对于周芷若来说，却是个最好不过的去处。有张真人的引荐，想来周芷若也不会受人欺负。只是，芷若为何不愿意呢？倒也没有不愿意，应该是，芷若为何一定要和去蝴蝶谷呢？
　　“常大哥，你可是疑惑我为何要婉拒张真人的好意，要先往蝴蝶谷一行？”常遇春虽然也有些心机，总的来说却是个耿直的汉子，他的疑惑一直摆在脸上，周芷若一看便知。
　　“是很疑惑，峨嵋派其实是个好去处，芷若你是不是有什么其他打算？”常遇春问道。
　　“也算不得什么打算，只是觉得这乱世之中，就算学了几手武功防身，也未必能自保无恙，毕竟刀剑无眼，伤在武人刀剑之下，与普通人遭遇兵祸，其实并无太大区别。”周芷若缓缓道，“听闻胡师伯医术高超，我想若能得他传授一二，将来行走江湖也能多些保障。”
　　“没想到芷若你还有这样一番考量，却是比我这粗汉子心思细腻多了，也想的长远。”常遇春犹豫了一下又道，“只是你的身份，可要对胡师伯表明？”
　　“自是直言无讳，我纵然要做个普通人，却也不能忘本，胡师伯是自己人，不必隐瞒。”周芷若说这句话的时候，低下了眼睑，眼神晦涩不明，常遇春却是没有瞧见。
　　梦中的我可不是这样的，除了常大哥，再没人知道我的身世，不论是待我如亲生的师傅，还是那个，那个谈婚论嫁的张无忌，他们都不知道，甚至于，我自己都忘了。这一次不会了，我会记得，我姓周。
　　日过一日，两人到得集庆下游的瓜埠，舍舟起旱，雇了一辆大车，向北进发，数日到了凤阳以东的明光。
　　“胡师伯不喜人知道他隐居之地，我们步行过去。”常遇春打发大车回去，带着周芷若往女山湖畔蝴蝶谷步行。
　　周芷若肩上的箭伤已无大碍，常遇春虽有内伤，但没有张无忌拖累，两人脚程虽不甚快，却也不必普通人差多少。而周芷若一路留心，却也没有遇到纪晓芙与丁敏君追杀彭和尚，不知是两人路上行程耽误没赶上还是赶早了，不过周芷若很快将这事放下，专心赶路。两人走了约莫三个多时辰，周芷若方向感很好，后面几乎是她在带路，避开了大路，才循着彩蝶找到了蝴蝶谷入口。
　　过了入口花丛，是一条小径，两人走了一程，但见蝴蝶越来越多，或红或黑，或黄或白，这蝴蝶也不怕人，飞到两人头上、肩上、手上停留，令人心神愉悦。
　　“这定是蝴蝶谷了，胡师伯就在里面。”常遇春喜道。
　　周芷若微笑点头：“彩蝶翩翩，落英缤纷，这真是好一处世外桃源。”说到这里，周芷若回头面向西北方向，眸光上扬，幽如深潭，深不见底，仿佛看透了无尽空间。这世上还有一处真正的世外桃源，张无忌，你找到了么？呵。周芷若一勾嘴角，收回目光，跟随常遇春的脚步往蝴蝶谷深处走去。
　　待得天色将晚，一条清溪旁边建结着七八间茅屋，茅屋前后左右都是花圃，种满了诸般花草。
　　常遇春喜道：“到了。”他恭恭敬敬的走到茅屋前朗声道，“弟子常遇春叩见胡师伯。”过了一会儿，屋里走出一名童儿道，“请进。”常遇春与周芷若便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茅屋厅侧站着一名神清骨秀的中年人，正在看一个童儿煽火煮药，满厅都是草药之气。常遇春跪下磕头道：“拜见胡师伯。”
　　周芷若也跟着行了一礼：“拜见胡师伯。”胡青牛有些惊讶，道：“这女娃儿是？”
　　“师伯，这是周天王之女，名叫芷若。”常遇春起身道。
　　胡青牛点点头道：“周子旺之事，我都知道了。那也是命数使然，想是鞑子气运未尽，本教未至光大之期。”他伸手在常遇春腕脉上一搭，解开他胸口的衣服瞧了瞧道，“你是中了番僧的‘截心掌’，本来不算什么，只是你中掌后使力太多，寒毒攻心，治起来多花些功夫。”
　　说罢又伸手给周芷若搭了脉道：“女娃儿受了外伤，已无甚大碍，只是失血之症，多吃些补血之物调理。”
　　“我想跟着师伯学习医术，望师伯不吝指教。”周芷若待胡青牛替她和常遇春二人断脉之后跪地道。
　　“我不收徒，你和常师侄一起在谷中住下调理身体，待伤好了就走吧。”胡青牛有些冷淡。
　　“师伯，芷若秉性纯良，天资聪颖，不若你教教她吧。”常遇春在一旁请求道。
　　胡青牛却是不理不睬，周芷若倒没有多说什么，拉了拉常遇春低声道：“常大哥，别说了，师伯愿意替我们治伤已是恩惠，我们又怎可强求于他。”如此常遇春方才作罢，与周芷若一同在谷中安顿。
　　周芷若又岂是轻言放弃的人，只不过她从梦中深知胡青牛是个外冷内热的性格，否则当初也不会因为好奇就给张无忌治伤，更别说指点张无忌医术。
　　之后周芷若每日早起给胡青牛打点饭食，收拾屋子，向几名药童请教照看草药，询问药性并一一牢记，胡青牛给常遇春开的药方，她尽心熬煮，若是胡青牛提点几句，她也都记在心上。如此这般，胡青牛将周芷若的作为一一看在眼里，心下也是大为满意，她这等沉稳安静的性子，在胡青牛看来，实是学医的不二人选。
　　渐渐的，胡青牛把照顾药圃，采摘草药，熬煮药方的事都交给了周芷若，并且在一旁时不时指点一二，虽没有师徒名分，他的做法却已经是把周芷若当做徒弟无异。不过两日，周芷若对药性和行医手法有了长足了解，胡青牛便任由她观看自己的藏书，便是自己的心血之作《子午针灸经》也都交给她。
　　周芷若也知机会难得，每日除了吃饭便是看医书，夜间也常常看到夜深，有不明之处便向胡青牛请教，胡青牛行医多年，医术高超，却没有人交流，似这般指点周芷若虽是带徒弟，却也大感畅快，更何况周芷若心思细密聪明过人，许多地方都能举一反三，胡青牛教起来也十分开心。
　　如此一来，周芷若的医术水平提升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也不为过，远远超过了她梦中的那个为了解寒毒而学医张无忌。因为悉心学习，周芷若更加知道医学一道博大精深，梦中张无忌不过是翻了几本医书，便给常遇春疗伤，如今在周芷若看来，是何等的儿戏。好在没了张无忌来蝴蝶谷，周芷若身份也与明教亲近，胡青牛一分为难也没有，隔日就给常遇春治了掌伤，调养了月余，已是痊愈。
　　经过数月相处，常遇春已经发现周芷若出事冷静成熟，眼光长远更胜他自己，也就没有和周芷若提去峨嵋派的事，免得被胡青牛知道了旁生枝节，想来周芷若自有决断。再者常遇春见胡青牛平日悉心教导周芷若，心里十分开心，便在伤愈后不多久就告辞离去。
　　蝴蝶谷中无寒暑，转眼数月过去，已是腊月时候，外面正是寒冬时节，蝴蝶谷中依然花红草绿，一派怡人景象。
　　周芷若在胡青牛的指导之下，数月时间虽然尚短，但胡青牛医术高超，与寻常医者又不相同，他乃是专攻武人内外伤，尤擅医治内伤，虽然复杂，但明了医理之后，各种伤情却有许多相通之处，周芷若又刻苦好学，已是得了七八分真传。她一边自己琢磨一边请教胡青牛，倒是琢磨出一套外以金针刺穴、内以草药辅佐调理经脉的方法。
　　练武虽说是年纪越小越好，但年岁太小经脉未定便妄自练习反而会伤了经脉，像周芷若现在十来岁年纪正是习武的黄金时节，但胡青牛并不擅武，周芷若也无从学起，也就起了以医术调理经脉的心思。胡青牛对周芷若的想法也十分赞成，不过这方法用起来也有限制，开始时每七日服一次药施一次针，以金针刺穴之法刺激药性洗涤经脉，使得经脉更加柔韧开阔，也更加通透。待适应之后，慢慢缩减为六日一次，五日一次，如此这般，现在周芷若已是三日一次服药施针，经脉之宽已不下与一些习武练内数年之人。

　　此时，无忌十二年十二月初，掌门学医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