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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怜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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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竹猗猗,红柱回廊。
刘子业吊儿郎当地走在前头,何戢落后两步,不紧不慢地跟随。
“皇姐说得不错,这公主府的确好景致。”刘子业一边走一边笑咪咪地东张西望,“朕整日待在宫里也挺烦闷,不过皇姐的确不厚道,有好风光不叫朕和何爱卿,心里只剩下楮渊了。”
何戢道:“既是他们两人逛,臣再过去,不妥。”
刘子业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何戢。
何戢不明就里,也跟着停下来。从宫里跟着小皇帝回府,他没来得及换衣服,此时扔着一件墨色官服,头微微低下,脖颈修长,衬得肤色如白玉无瑕。
刘子业虽然是皇帝,实际上私下里与臣子接触很少。每日上朝,大部分时间浑浑噩噩睡过去的,少部分醒着的时候,也因为御座太高离下面的人太远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过去对何戢的印象就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白脸,窝窝囊囊地在朝廷领个虚职,混一天算一天。此刻留意看了看,他忽然觉得,这张脸如果放到床上,的确很销魂。
“妥不妥的再说,朕就是个看景的,大不了打个招呼就走,反正还有何爱卿陪着。”刘子业嘻嘻一笑,转头继续走。
西塘边上有一小亭,亭名我取。
塘里浮萍翠色,莲花羞红,日光洒下来,水光粼粼,颇有江南水乡之美。
山阴公主与楮渊于亭上对坐,一壶君山银针,山阴公主笨手笨脚给楮渊斟满,又递过去。
楮渊满脑子都是方才小厮的话,思虑半天,旁敲侧击地劝诫山阴公主。
说得久了,山阴公主心生不满:“我是请你来赏莲,又不是来听你教诲的。我自家府上的事,你那么劳心做什么?”
停顿一下,语气又放柔,压低了声音:“你倘若真愿意长久住下,那夫婿面首什么的,反正都是些没用的蠢物,就是为你扔了,也无所谓。”
“蠢物?”楮渊瞪眼,苦口婆心好久,还是听到如此随便的回答,原本消下去的气又提上来几分,“在下自认比不得何驸马,怕是连蠢物都不如了!”
一时静默。
山阴公主眼珠转了转,忽然掩面吃笑:“楮大人,你这是在吃醋么?”
楮渊重重一搁茶杯:“在下何德何能!”
山阴公主高兴道:“老实跟你说吧,何戢那个驸马也是我父皇封的,我说他是他便是,我若说他不是……他官拜驸马都尉,我若说他不是,嘻嘻,他可就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啦!”
楮渊方才只贪图嘴快,一下惊起:“公主不要这样说!何驸马丰神秀异,公主国色天香,自然是般配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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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业闻言,拨了拨树丛,回头对何戢笑:“楮爱卿还真是正直,都这时候了还替你美言呢。”
何戢面无表情地点头,又道:“陛下,这里听不清楚,不如坐到亭中去。”
刘子业还没来得及阻止,何戢已经举步抢到他前面。
“楮大人真是有心了,我和公主般不般配,其实都不妨碍你们喝茶赏莲。”
何戢向来话少,突然出现,又突然说了那么长一句,倒是把山阴公主给吓一跳:“你从哪里蹦出来的?”
何戢不答,朝身后道:“陛下,我取亭到了,你不歇歇?”
刘子业悻悻,原本只想听下他姐的墙角,这下倒好,坏了他姐的好事。只好一边慢吞吞朝外走,一边狠狠横了何戢一眼。
楮渊连忙朝后一退,弹了弹衣襟道:“见过陛下。”
山阴公主败了兴致,却又不能发作,只好起身强笑道:“陛下怎么跟何戢在一起?”
刘子业心虚:“嗯,不妨,这不是突然想起姐姐家的莲花来了,才叫何爱卿带路来看看。大老远就听见楮爱卿的声音了,楮爱卿那么激动做什么,何爱卿不也说了,这事情一码归一码,姐姐对你也,嗯,很是欣赏。”
原以为何戢的出现可以替自己解围,没想到三个人的说辞一致,楮渊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看向何戢,何戢却微微别开目光,望着一池莲花,若有所思。
山阴公主面露喜色,再看楮渊,已是满眼的波光:“这池莲花乃是父皇赠与我的生辰之礼,父皇常说人生弹指百年,当随心所欲。我带你看,自是想与你分享,与旁人无关。”
刘子业坐下,哈哈笑道:“是了,姐姐若真的有心,由朕做个主,便是成全一桩美事。”
言罢想了想,却故意拉长声音对何戢道:“何爱卿,你觉得呢?”
何戢明眸微微一闪,淡淡道:“臣写张休书,也不过一张纸,几滴墨而已。”
“慧景!你……”楮渊看着他,面色变幻许久,最终定格到苍白,对刘子业道,“陛下,玩笑不能乱开!”
刘子业脸一板:“朕何时说是玩笑了?怎么,你不愿意?”
楮渊皱眉,僵持许久,忽道:“请教公主一个问题,这亭为什么叫我取?”
山阴公主道:“我怎么知道?它原来叫怜香亭,与莲花之莲同音,后来何戢给改了。”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楮渊道,“清斯濯缨,浊斯濯足,我自取之。”
山阴公主眨眼:“那又如何?”
楮渊不言,反而转眼看向何戢:“水有浑浊是一回事,人愿不愿意取水是另一回事。”
何戢避开,眼中闪过一丝嘲弄,山阴公主则脸色倏尔变青。
楮渊再不废话,扑通一声跪下,对刘子业道:“恕臣有力无心!”
“你这是不识抬举!”
山阴公主气得跳起来,拿起茶壶朝楮渊就是一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