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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万象·花信风 ...

  •   四月秀罗、五月鸣蜩、八月剥枣、十月获稻。自春秋始,中原人就逐渐摸索出物候节气,从此依历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农事历法,分一年为二十四节气,分节气为三候,一候五日。自小寒至谷雨,八节气、二十四候,以花为候名,乃指冬尽春来,万物生发。始梅花,终楝花,凡二十四番花信风。

      小寒三候梅山仙:雁北向、鹊始巢、雉始雊。

      洛风在温泉边细细擦拭着手中的孤光剑,三尺半的长剑,血丝触手一样蔓延入温泉水中,雪亮的剑身逐渐显露,寒气如光。
      十四天前,他还身在冰冷荒芜的昆仑雪原,雪暴如盘踞在雪原上的洪荒巨兽,时时都在咆哮,只要有人靠近,就挥起遮天蔽日的利爪,将人卷去不可寻觅之地。
      他为追寻师父谢云流而远去昆仑,为追寻谢云流又重新归来。华山、寇岛、昆仑、再回到寇岛。离开的时候,华山的夏季堪堪逝去,山下正是倾盆大雨,大暑之气。然而自昆仑归来,一路梅花盛放、山茶争艳,不知不觉,该是一年之末了。温泉边,一株细弱的金盏玉盘抽动着翠碧的细叶,凌波自赏。头顶一行鸿雁南去,他将手浸入温暖的泉水中,吐出一口冷气。

      大寒三侯瑞兰矾:鸡始乳、鸷鸟厉疾、水泽腹坚

      犹记得离开万花时,屋后的山石上瑞香丛丛。万花谷终年如春,物候节气,早被万花弟子丢到了脑后,最多有小辈们心心念念着要过节,才偶尔让大些的弟子注意到一年时序。乍然看到了瑞香,裴元才记起,已经是大寒时节了,谷外该是冰天雪地的素裹之景了吧。一路行来果然如此,河口冰瀑怒张,悬垂数十丈,原本要涉水而过的河流,给马儿包个脚就能踢踢踏踏地一溜儿跑过去。若不是气候太冷,裴元倒是愿意一路赏一赏美景的。直到到了扬州,这刺骨的寒意才稍有缓解。裴元坐在渡船厢楼上,一边品茶,一边沿江眺望。江南暖冬,扬州运河浮了一层碎冰,天空阴云压顶,不多时,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交织天地。
      到了寇岛的渡口,雪停了。裴元抬头,一只戾鹰猛扎入不远处的山石,又瞬间击空而去。电光火石,不过一瞬。这次他受纯阳宫之邀来做个见证,只是不知,“剑魔”谢云流现世,谁又会成为这戾鹰的猎物。他在唇边勾起一抹笑,记起扬州漫山的山矾如雪,香雪如海,等了了此间事件,不如去藏剑逗留一二吧。

      立春三候春桃望:东风解冻、蛰虫始振、鱼上冰

      洛风被一阵沁人心脾的芬芳唤醒。睁眼,入目的是一袭浅青罗帐,帐上绣满缠枝雏菊,风动帘飞,绣纹光泽千变。
      这是哪儿?他还记得在那片遗迹中剑气透骨的冰寒,还有骨骼断裂的脆响。当时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死定了。居然还能再次睁开眼睛……这是幸运吗?
      洛风试图动一动手,刹时,疼痛像被惊醒,从手指弹指间闪电一样掠到全身,他不由闷哼一声。
      一只手落到他的额上,一时间,疼痛见缓。洛风看着落在自己胸口的银针被两指捻住,落下抽离,毫不迟疑。须臾,才将视线从手上挪到坐在床边的人身上。黑衣外袍,绣着银纹繁复,衬着暗红圆领内衫,加上散了一肩的长发,可不就是轻狂肆意的万花弟子的打扮。
      “感觉如何?”这人说着,为他掖了一下被角,又伸手来探他的额头。
      洛风眨眨眼,当了多年的大师兄,着实不太适应被别人这样体贴对待,略微窘迫之后,想要开口,却刺痛了喉咙,连着咳了几声,一杯水马上送到了唇边。洛风又盯着对方看了一眼,才低头喝水。
      “裴先生?”清了嗓子,开口的声音还是像个破锣锅似地。
      裴元微微眯起眼,似乎在笑:“你认得我?甚好。”
      洛风心下一顿,忽然记起自己在赶着去阻止师傅与师叔们发生矛盾的紧张时刻,还不由地多看了在被请来做见证的武林执掌中,唯一与自己年纪相仿的裴元几眼。当时心中所想莫过是对方年纪轻轻已经被如此委以重任云云,现在真人到了自己眼前,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洛风心里的念头转来转去,思绪搅成一团,最后开口问了一句完全没用的话:“这是哪?”
      裴元道:“此处是藏剑山庄,你伤势太重,只能就近养伤,养好了我再带你回万花。”
      见对方说地理所当然,洛风一头雾水:为何我要和你回万花?
      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递了一碗浓黑的药汁到眼下。洛风无语接过,对方已经起身,推开了房内的窗,涌入屋内的东风带着似有若无的浅香。定睛去看,窗外迎春花明媚如星,在一片烟灰素白的背景中,绿地活泼,黄地张扬。院中的一树樱花落尽了树叶,粉红的花苞繁星一样簇拥在一起。
      洛风见裴元看着窗外,道:“开春了。”

      雨水三候菜杏李:獭祭鱼、鸿雁来、草木萌动

      雨打阶声到天明。
      几日雨水不断,洛风躺在床上,只能稍微翻几个身。好几日不曾动剑了,浑身难受。这日身边坐了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更是不敢乱动,就怕失了礼数。洛风被带出屋子透气,谁能想到竟然被一路带到了藏剑庄主面前。再联想自己衣衫不整披头散发,还盖着被子的样子,纵然知道对方看不见,也窘迫地很。他素来言行严谨,这般面貌,真真是耻于见人,何况对方还是武林中的一方执掌。
      叶英倚着天泽楼二楼的美人靠,一边听弟子为他读着一本市井上的话本,一边让裴元针灸。听完了一段,叶英遣走了弟子,楼上就剩下裴元、叶英、洛风三人。叶英不喜欢针灸,左动右动不安分,被裴元掐着额角。裴元怒道:“别再动!戳歪了你哭都来不及!我可不会像某人一样心疼的!”
      叶英手拢在袖筒里,捂着一个手炉,慢悠悠道:“人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古人诚不我欺。”
      裴元摘了针,拿起涂了药膏的布条缠到叶英眼上,随口道:“似乎有了点好转,我会告诉叶晖,叫他平日别疏忽了调养——你要说什么?”
      叶英笑而不语,只是意有所指地挑着唇角。
      裴元不禁心虚地回头看了一眼,洛风歪在榻上,侧头在看院中的粉樱。微微垂着眼帘,睫毛搭一圈阴影在眼下,素白的脸没有一点儿血色。裴元忽然就开口道:“说来正是杏花之候,不如午后去西湖畔走走?”
      静了一瞬。
      叶英不由地嗤笑出声:“裴大神医,你打算抱着洛道长去么?”
      洛风的视线与裴元的撞上,轻轻一碰,立刻各自转开。洛风不知为何脸上有点儿发热,连忙装作被屋檐一串串的雨滴吸引的样子。
      裴元自知失言,难得地有些不自在起来。
      叶英微微抿唇笑:嗯,今年的春日,来的挺早。
      天际一行鸿雁北归。

      惊蛰三候桃棣薇:桃始花、仓庚鸣、鹰化为鸠

      黄莺啼歌粉桃芳菲的时候,裴元带着洛风离开藏剑。
      洛风被带到船舱,靠在软枕上。从窗口看出去,正见裴元和叶英在话别。两人谈话也不避着人,叶英道:“这一路最好快马加鞭,就怕大变,要来了。”
      裴元道:“哪儿来的消息?”
      叶英完全不避讳:“恶人谷。”
      裴元眉一皱:“看来是可信……有说是哪出事么?”
      叶英没答,折了路边的一支棣棠,晃了晃,递给裴元:“我也不知是什么,就当是柳枝吧,下次来,估摸着是很久以后了。”
      裴元一脸无奈,接过了被当成柳枝的棣棠花,对叶英道了声“保重”,登船而去。
      洛风回头看,叶英静静站在渡头,春日的西湖漫起水雾,不过几瞬,就失却了人影,只隐约见着那一袭长衣,鲜明宛如水边昭昭棣棠。

      春分三候海梨兰:玄鸟至、雷乃发声、始电

      到了春分时节,洛风已经能下床略略走动了。这日他坐在裴元屋里临着落星湖的矮榻,一对玄鸟剪过灰蒙蒙的天空,朝着屋檐飞来。万花谷的花海璀璨地几乎要发出光,就算是阴天也丝毫没有失却了颜色。鹿鸣猿啼,蛰虫对歌。
      裴元推门进屋,见洛风只披着外衣坐在矮榻上,便取了鹤氅走过来。
      洛风道:“裴先生可知会过纯阳宫?为何至今不见纯阳弟子来此寻我。”
      “纯阳弟子?”裴元笑道:“为何我要知会纯阳宫?”
      洛风不明所以,这是需要问的问题吗?
      “裴先生是何意?”
      裴元道:“神武遗迹之约后,谢云流远遁。因你之事,纯阳宫与剑魔矛盾不可转圜。就算你回去了又能如何?”
      洛风皱起眉,“若我归去,自可转圜。”
      裴元捏着他瘦地削尖的下巴,轻声道:“就你这身子,还想再追着谢云流到处跑么。”
      洛风转脸挣开裴元的手,不悦道:“裴先生似乎轻看了我。”
      裴元叹气:“果然纯阳宫的都是死心眼,完全不能逗弄。”说着,颇遗憾地摇摇头。
      洛风愠怒,可裴元转身去了屋外,有火对着救命之人也发不出,只好自憋着一口气,瞪着窗外衔泥筑窝的一双燕儿。
      转而不久,悠然的木兰香从身后飘来。裴元持着一束尚带雨露的木兰花,插在屋中长颈青瓷瓶里。本来因着天气略显阴暗的屋子,似乎被点了一点幽光。
      “武林动荡在即,或发于南疆。谢云流若不卷入其中,当可得到大好的修养之机。只怕这把火烧地太大,将中原武林并着朝堂一并烧尽了。”
      洛风早在藏剑听叶英和裴元说过这事,他一直忙于寻找谢云流,很久不曾关心武林动荡了。这次灾劫,听着却是有翻覆天地之意。虽然心中愕然,可是他可没被裴元绕走自己的话题:“所以,这与你不通知纯阳宫又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裴元心中默道:真是不好忽悠。
      屋里又陷入一片静谧。裴元是故意不说话,洛风是弄不清裴元究竟想要做什么。一时间,两人一立一坐,相互也不搭理。
      忽然,千里之外传来一阵隆隆闷响。声响由远及近,像是巨石在头顶轰轰滚近,不消几瞬,这声响就充斥了整个山谷。
      洛风略有诧异地去看窗外,被迎面的强风逼着眯起了眼。一阵乱风穿堂而过,屋檐的铁马和占风铎凌乱交响。再睁眼,广袤花海已然被无垠雨帘拢住。雨丝随着风飘入窗里,一双手从背后伸来,把窗子合上了。
      洛风一转头,正发现自己被圈在裴元双臂之间,正对着裴元的一袭暗红圆领衫,连衣上的素英花纹都纤毫分明。裴元关了窗,很快收回了手,退后一步。洛风闻到一股清新的药草香,似有若无地萦绕在鼻端,久久不散。
      裴元道:“今年的春雷来的正是时。”
      洛风低着头,随意应了一个鼻音。

      清明三候桐麦柳:桐始华、鼠化为鴽、虹始见

      从洛风受伤至今,将满三月。清明时节,万花谷中出了大事:花圣往红衣教荻花宫寻找曾经的施浪诏王子阿拉木曲比,就此失去下落。天竺迦兰僧与明教三大法王联合,用计击败了少林达摩洞持国天王殿外用于看守明教法王——血眼龙王沙的木机关人,救走血眼龙王,并盗走少林至宝易筋经。随即,在血眼龙王的诱惑下,恶人谷中三大恶人携带大量金银财宝叛离,投靠南诏;少林、浩气盟、恶人谷同时通缉血眼龙王及智慧王等人,江湖局势风起云涌,扑朔迷离。
      瞿塘峡白帝城一役,恶人谷谷主王遗风、浩气盟盟主谢渊联手阻拦血眼龙王南逃,未果。三大恶人、天竺迦兰僧、宇文叛军、血眼龙王并明教余孽逃往南诏。
      而这些,似乎暂时与洛风无关。
      裴元屋后的桐花开了,雪白的花朵,伸展着纤薄的五片花瓣,中间吐出娇羞的绯红丝蕊。雨水不断,开了没多久的桐花扑簌簌地落在地上,从窗内望去,雪茫茫地一片,芬芳逼人。
      桐始华、鼠化为鴽、虹始见。
      到清明了。
      洛风没有什么墓该去扫,自然也没怎么记挂着这个日子。只是偶然见到万花谷的孩子放起了风筝,夜里那风筝下点着一串儿明灯,大约又是工圣的杰作,那灯竟然能轻盈地随风曳动。风筝飞的多了,点点灯光,与满天的繁星都比起亮度来。等到风筝飞的不见了影,年纪大的师兄们就帮师弟师妹剪断了风筝绳,好让那风筝将孩子们的疾病厄苦一并带走。花海的树下结了秋千架,脑后扎着大蝴蝶结的女孩子们在师兄师姐的保护下,在秋千上荡来荡去,明媚地唱着童谣,清亮亮的嗓子当真比黄鹂更婉转,随着花香传出好几里。
      他有点儿想终年素雪的纯阳宫了,还有山上那些软绵绵雪白白的师弟师妹们。万花谷的色彩如此斑斓,到底不是自己的家。
      他觉得自己伤至少动弹无碍,就这样想着,去找裴元告别。
      这日的雨绵绵地下,压地满地香气都浓郁了几分。裴元听了洛风的告别之语,挑起一边眉:“洛道长当裴某是吃饱了撑着去救你不求回报么?”
      洛风被骤然问到“回报”,呆了一呆,接着一脸坦然道:“裴先生若有策使之处,请不吝开口,洛风自当竭尽所能。”
      裴元见洛风正儿八经的样子,心中烧了一把无名野火,偏生脸上还带着笑,走近了,捏着洛风的脸道:“裴某诊金不贵,以身相许就好。”
      洛风听地甚至忘记要挣脱裴元的手:这是在开玩笑么……?说来万花谷的前科不少。等一下,难道这是传说中的断袖之风?奇怪,不曾听说裴元有这方面的嗜好,虽然他过了而立多年,不曾成亲也不曾听过和哪位侠女传出过什么风言风语……不对,就算有我也不会知道吧……诶,我为什么要注意这个?重点难道不是——重点是什么……?
      洛风果断把自己的思绪绕成一团乱麻线,如何也寻不着头绪。
      这时,雨停了。头顶的云层散了些许,西方却还是层云堆积。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漫漫洒在谷内,随着孩子的几声欢喜的惊呼,一座虹桥自北向南架在万花谷西头,赤橙黄绿青蓝紫,正正笼着葱翠擎天的生死树。许多弟子走出了门,来看开春的第一条彩虹,很快琴箫四起,作画的、对弈的、练武的,甚至常年宅在天工阁的工圣弟子都领了机械物件到草坪上拼装。雨后虹桥之下,一场呼朋引伴的盛会。
      洛风和裴元被眼前之景吸引,不久,裴元牵起洛风的手,道:“伤才好,便走一走吧。”
      说罢半搂着人往花海深处去了。
      湖畔的柳树结了絮,雨后风起,四野云迷,长空飞雪。两人在花海絮雪中慢慢走,身形几乎依到一块儿。
      走到一半,裴元淡淡道:“我是认真的。”

      谷雨三候丹糜栋:萍始生、鸣鸠拂其羽、戴胜降于桑

      落星湖上泛起点点绿萍的时候,洛风已经可以在院子里稍微练一会儿剑。好几个月没有摸到剑,洛风第一天练剑就练地过度,被裴元勒令一日只能练剑小半个时辰。不论如何,让洛风摸到了剑,心中纷纷麻麻的念头总算安定了一些。
      裴元带着弟子将湖中的浮萍一一捞起来,洛风坐在院中擦拭孤光剑。自那日裴元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两人很久都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又数日,谷中的雨前新茶制成了,也到了每年一度花圣摆牡丹宴的时候。可惜今年花圣不在,但也不妨碍花圣弟子将精心培育的牡丹花从花房搬出来,摆满三星望月每个角落。吴岱邀了众人到藏药楼赏花品茶,裴元带着洛风前去。洛风在纯阳宫无聊之时,也会自己煎些茶来喝,无可无不可,随着去了。
      品茶之处在藏药楼前,由茶圣弟子吴岱主持。一张桌上,风炉、火筋、茶罗、调达子、茶匙、茶笼、茶碾、茶则、茶盒、鹾簋、茶碗、茶托,各种烹茶用具摆了一桌。洛风看着这各色物件就头疼地很,曾经师父也很喜欢烹茶,谢云流与当时的皇子相交甚笃,自然烹起茶来比万花谷更要讲究。很小的时候,他就被带着看两人烹茶,当时觉得行云流水安宁优雅,后来等到他年纪大了,两个大人将这事情推给他做,他才知道这事情看着风雅,做起来又有多麻烦。
      裴元看着洛风脸色不好,以为他不喜欢这人多的地方,便带他坐到屏风后。
      屏风靠近烹茶之处,与众人视线隔离,却能见到烹茶人的一举一动。风炉中开始烧水,藏药楼外斑鸠一声声和黄莺对歌,一旁的蓝花楹满树紫英,飒飒落着飞羽一般的花朵。摆在席间的牡丹丛丛,尤带雨露,国色天香,将周围一切花木都压过了一头。百花休放艳,三月始为春,当真如此。
      一时百物静谧,两人倒自成了天地。
      “那日我所言,你可仔细想过了?”
      洛风正沉浸在花鸟争鸣、万物悠然之中,忽听到裴元的话,略一迟疑。
      之后道:“为何?”
      裴元失笑:“这哪有为何之说。”
      洛风道:“我……静虚弟子一日不得安宁,我一日无法放下心。你可确定?”
      裴元眯起眼,语调压低,似乎并不如何高兴:“这些我自可理解。”
      “或许要很久。”
      “很久又如何?”裴元看吴岱用火筋从风炉中夹出烧地通红的火炭,好降低烹茶的火力。才取出的炭炎火灼灼,不过弹指几瞬,就蒙了一层白灰,渐渐那红就隐入炭火内心。外表冷了,内心却将灼热很久很久。
      “不过待得诸事底定,你需随我定居万花谷。”裴元挑起一抹笑:“这便是我要收的诊金。”
      洛风正想答,一边的蓝花楹上传来一身清脆鸟鸣。却见一只棕色的小鸟落在枝头,黑白相间的羽翅尖和尾巴在蓝花楹间左右摆动。这鸟儿头上顶着一顶羽冠,像仕女的飞天髻。它开口鸣叫,引来了所有人的注目。
      “戴胜降于桑。好兆头。”
      合着屏风外的这句话,洛风低低道:“好。”
      花开酴醾,春尽夏至。

      数月之后,万花谷主携药圣大弟子、二弟子等数人前往南疆,协助其妹曲云平乱。洛风闻中原诸派掌门受天南王家之邀,参加屠龙大会,遂与裴元一同前往。路经渝州,暂居天南王家聚贤庄。裴元往灵蛇谷采药,洛风在聚贤庄内偶遇静虚弟子方轻崖。
      待裴元采药归来,一路来到周天竞技场寻找洛风。
      孤山之顶,薄云天青。一人道袍飘逸,冰雪仙姿,持剑独立。裴元听到洛风大声长笑:“不过孤鄙之地的小门小派,却敢小视中原武林。在下乃纯阳静虚弟子洛风,特来讨教!”
      裴元站在一旁。
      原本他并不打算让洛风再走出万花谷,因此从来不曾知会过纯阳宫。这个人背的责任太多,心眼太死。神武遗迹是有自己救了他一命,死里逃生,若是还像之前那样任他妄为,几条命都不够他玩。最好是拘在一处,便再也不会受伤。
      然而自己最终没有这样做。
      收起羽翼的鹰哪里有疾风击空的悍然之气,哪里有遨游天地的肆意风华。
      就如此吧。自己看着些就好了。
      随即,他微微浮起一个笑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万象·花信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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