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实》忧凉盛夏

1、强盗逻辑

　　谈隽刚准备下班，便接到了汪馨妍的电话。汪馨妍说要请他吃饭。谈隽想想是很久没和那丫头碰面了。便一口答应下来。到了汪馨妍说的火锅店。却未料到还有她的其他朋友在。秦若也有些意外。不晓得汪馨妍还约了其他人。两人表情都有些微的尴尬。好在谈隽反应快。和秦若客套地打了招呼。三人便落了座。

　　等汤底微微沸腾开。汪馨妍把乱七八糟的东西一骨碌倒进锅里。谈隽却是看着那一盘盘的丸子粉条微微憋眉。汪馨妍抬眼瞧谈隽的样子，有些鄙弃：

　　“不要那么别扭好不好。这里的东西很好吃的。”

　　说完往锅里夹了颗鱼丸硬塞进谈隽的嘴里。秦若憋着笑。忆起第一次带着汪馨妍来。她也是这副挑剔的样子。跟对面男人的表情简直如出一辙。

　　谈隽捂着嘴。神情还是冷冷的。只是看着汪馨妍的眼睛却亮亮的。闪着很特别的光芒。

　　秦若不怎么说话。低着头自顾自地吃。她发现谈隽不怎么动筷子。基本上汪馨妍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象征性的咬几口。最后婉里剩了一堆东西。

　　汪馨妍倒是吃的津津有味。和谈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秦若没怎么听。有意无意的盯着谈隽那一大盘东西。觉得实在是浪费。又下意识的看他一眼。没想着目光就这么交在一起了。

　　他的表情温温的。有些探究的味道。眼神却犀利慑人。两人直直对视了几秒。秦若就很快败下阵来。低头闷声不响的吃自己的了。

　　谈隽的确是吃不惯那些东西的。不卫生也不健康。即使他其实猜到秦若的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愿为了一点两点的教养印象之类委屈自己吃下那些东西。

　　汪馨妍用手肘推推谈隽。用嘴呶呶他面前的婉，有些扫兴：

　　“怎么不吃？”

　　谈隽这回索性连筷子都放下了。低低的回：

　　“饱了。”

　　汪馨妍嘟囔着：

　　“不爱吃就不爱吃了。装什么装。”

　　谈隽神色一滞。嘴角微微的笑意瞬间消逝。秦若以为他会发飙呢。没想到他竟是又重新拿起筷子悠悠地吃起来。看着汪馨妍的眼也不再那么凌厉了。一下子变得柔柔亮亮的。带着些无奈的宠溺。

　　汪馨妍对他的表现似乎很满意。伸了手拍拍谈隽的颊。侧头对秦若笑道：

　　“他就是这样。拽的要命。不逼不行。”

　　秦若一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回应比较恰当。只是扯了扯嘴角当了个笑话听。

　　吃过了饭。秦若说还要回去赶稿。跟二人打了招呼便提前离开了。

　　谈隽送汪馨妍回家。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脸也僵着。汪馨妍说什么他都恩恩啊啊的。她问他觉得秦若怎么样。好不好。漂不漂亮。他说挺好，漂亮。她就接着问喜不喜欢这样的。为什么刚才吃饭的时候都不说话。

　　谈隽微憋了眉。侧头冷冷的瞟了眼汪馨妍。一脸淡漠的样子。语气也超乎寻常的冷：

　　“我是没女人要了还是怎么？那么急地要把我推销出去。”

　　汪馨妍知道他有些生气。却依旧好心的继续，声音软软的：

　　“秦若挺好的。跟你外面的那些不一样。”

　　谈隽猛的踩下刹车。转了头直直盯着身侧一脸好意的女人：

　　“她好还是不好。跟外面的女人是不是一样。跟我没关系。我没什么兴趣知道。你也没必要一天到晚给我介绍这个介绍那个。”

　　他的口气不太好。眼里透着股隐隐的悲哀。甚至有些怒意。

　　汪馨妍极少没被他这么凶。心里也窝火。觉得自己是好心被他当成了驴肝肺。声音不禁也有些大：

　　“是啊是啊。我鸡婆又三八。不自量力硬把人塞给你。不晓得你要求多。一般人高攀不上。”

　　谈隽实在难掩火气，口气冷得不行：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什么强盗逻辑！”

　　汪馨妍不说话了。气氛一下降到冰点。谈隽看着她佯装镇定的样子。也知道有些伤着她了。伸了手抚着她的发。说话依是那种凉凉的调调：

　　“汪馨妍。我不喜欢你这样。”

　　很多时候。他不晓得她是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他承认可以无条件的迁就她。无保留的宠她。但不代表可以被她任意摆布地推给别人。

　　汪馨妍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莽撞了。他很少对她发火。连大声说话也很罕见。

　　汪馨妍侧了侧头，略微挡开他抚着发的手。有些敷衍的开口：

　　“你不喜欢。下次不这么做就是了。”

　　谈隽瞧她那副不服气的样子。刻意将她拉近了些对。呼气沉沉的。想解释却是欲言又止。最后倒成了赤裸裸的“示威”：

　　“汪馨妍。你下次可以再试试看看。”

　　汪馨妍依是一脸的不甘。静静地挨在他怀里：

　　“你是不喜欢我这样。还是看不上秦若这样的？”

　　他的身子热热的贴着她。慢慢松了手、缓缓开了口：

　　“我喜欢怎么样的。你会不知道？！“

　　“……”

　　汪馨妍其实真的不晓得谈隽喜欢怎么样的。从小他就闷闷的。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是她慢慢慢慢发现的。

　　谈隽和汪馨妍的爷爷是至交。两人都在一个大院里长大。后来谈父经了商发了迹。一家人就都搬离了原来的地方。和汪家却是从未断过联系。汪馨妍像她爷爷。身上有股洒脱不拘的味道。那是谈隽没有的。也是他羡慕的。

　　等大些了。谈隽开始和不同的女孩交往，可爱的，生涩的，内向的。再大些了。又开始交往不同的女人。妖娆的，妩媚的。清丽的。却总也不是他心里头真正的那个。索性就这么单着了。汪馨妍对谈隽招蜂引蝶的功力真的刮目相看。她以为没多少人女人会喜欢谈隽这样的。只是看着他身边的女人走马观灯似的换。她才知道在其他女人眼里。她家阿隽不是帅。而是拽。坏坏的很讨女人喜欢。

　　汪馨妍不以为然。、依旧没心没肺的对他。无聊的时候就去找他。不管他现在是有多忙。反正他准会停下手上的工作陪她吃顿饭或者看场电影。难过的时候也去找他。尽管他学不来安慰人。但

　　他一定会静静地坐在一边。不说话就跟着她发呆。在汪馨妍的眼里。谈隽还是那样。其实很老实。其实很好欺负。

　　汪馨妍以为她会一直没心没肺下去。直到遇上江绍渊。她才知道有些感情是直接残酷的。容不下任何曲折迂回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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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绍渊没读过什么书，中专毕了业就在外到处的晃。跟外面鱼龙混杂的人团在一起没干过什么好事。也被抓进去过几次。放出来了想找个正经的饭碗。没背景没势力的到处被人踢。

　　江绍渊对什么都不上心。从小就没了娘。家里头还养了酒鬼老爹。喝醉了就把他拖着往死里打。他那时就会蜷缩在一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等着楼下的婉伯听见动静上楼救他出来。
　　婉伯会把江绍渊带到家里。帮他洗澡。替他擦伤。给他吃饭。

　　那时的江绍渊饿了便会变态的希望他爹再暴打自己一顿。然后他就又可以堂而皇之地去秦伯家蹭吃蹭喝。

　　还有他们家那个会画画的女孩。话不多。却很喜欢笑。每每看到他鼻青脸肿的样子。总会憋不住的扯嘴角。然后把最好吃的菜夹到他婉里。

　　那时的江绍渊觉得自己这样混一辈子也很好。直到那日经过秦家。大门敞开着。门外竖着几个大花圈。秦伯的灰白头像孤零零的摆在灵台前。他不记得当时的感觉了。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然后就见那个女孩跪在那里。没有声音。只是抿着唇抽泣。那是江绍渊第一次看到秦若哭。比笑的时候难看多了。

　　后来江绍渊再被打，就换了秦若去救他。其实她哪来什么力气呢。很多的时候都是江绍渊自己拼劲了全力推开父亲。牵着她往楼下跑。

　　她会跟秦伯一样。小心的替他擦伤。江绍渊的背上有大大小小的不同伤疤。有些是跟人干架的时候留下的。有些是被酒鬼老爹打出来的。旧的新的，面目狰狞。上药的时候江绍渊习惯伏在沙发上。整个背部赤裸裸地对着秦若。其实他不知道、每回上药。秦若的脸都是红的。

　　那个女孩话真的不多。笑起来却甜甜的很讨喜。江绍渊喜欢看她笑。她一笑他就觉着什么事都没什么大不了。她跟婉伯一样给他做饭。一如既往的把最好的菜夹给他。
　　秦若上了大学以后。每个礼拜才回来一次。

　　江绍渊有时闲的无聊了想打发时间。就去学校找她。陪她吃顿饭或是去图书馆。其实他是什么都看不进去的，也看不懂。每每翻了几页书就这么睡了过去。

　　汪馨妍就是在那个时候知道江绍渊这个人的。

　　她跟秦若分在一个宿舍。俩人一起上课一起下课。什么事都有商有量的。汪馨妍在系里很出名。因为大方漂亮，性格也讨喜。不骄不腻的。只是偶尔懒散一下，求着秦若帮她顶顶课补补作业，她便闷着头在寝室睡大觉。不少男生都追在她后头。她却大大咧咧后知后觉的样子。总说那些男生没他家阿隽有意思。

　　汪馨妍知道秦若喜欢吃巧克力。每个礼拜都从家里带些过来。也喜欢把那些男生送的礼物零食分给秦若。秦若不好意思。每每被汪馨妍央着自己补作业。总二话不说地答应。

　　江绍渊来了多了。久而久之的，大伙都以为那是秦若的男朋友。秦若不是那种会到处解释的人。汪馨妍也不是笨蛋。看得出秦若和江绍渊待一块不牵手也不接吻的铁定不来事。倒更像是彼此照顾的兄妹。

　　江绍渊长的不算秀气。皮肤泛着微微的古铜。手臂上有一个小小的蝴蝶纹身。镶在他身上却是不显得女气的。

　　江绍渊在秦若身边向来内敛、话也不多。喜欢跟着秦若在图书馆看书。看到一半准会睡过去。有回问秦若什么叫“相濡以沫”。秦若跟他说就是鱼吐泡泡互相滋润。互相帮助的意思。

　　他邪气的扯扯嘴角：“鱼吐泡泡互相滋润？鱼他妈的也舌吻？”

　　秦若脸红红的。却是漾开了笑。

　　江绍渊也跟着笑。阳光直直从屋顶洒下来。照着他亚麻色的头顶微微的泛着光。

　　那日在饭堂吃饭。吃的好好的。后头的那对小情侣不晓得怎么的就闹了起来。那男的一巴掌朝那女的扇过去。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

　　江绍渊饭吃了一半呢。回头看了一眼。唰的站起来就朝那男的冲过去。一拳砸在他鼻梁上。那男的捂着脸显然很吃惊，女孩子怯怯地躲到江绍渊身后。控制不住地奄奄哭泣。那男的不服气。拽着女孩子的胳臂又想动手。江绍渊狠狠推他一把。一脚喘了上去。连踢了几脚都不泄气。男的倒

　　在底上苦苦的挣扎。却是抵不过江绍渊的力气。

　　江绍渊一脚一脚的踢在男人的腹部。很狠力。秦若见地上的男人没了反应。忙一把拉住了江绍渊。推开四周围观的人群。急匆匆的向外走。

　　三个人坐在食堂外的台阶上。汪馨妍将包里的OK嘣递给江绍渊。江绍渊低头说了声谢谢。又把它交给了秦若。

　　秦若上上下下看了他一眼。好像也没受什么伤。便随意的将那个HELLO KITTY的OK嘣贴在他额上。样子怪滑稽的。秦若和汪馨妍便忍不住的笑。江绍渊不明所以。嘴里还不服气：

　　“呵呵。大学生也这德行？见识了！”

　　秦若没怎么理他。汪馨妍却是接了话：

　　“这跟大学生不大学生的没关系。人多了。三教九流的就都有了。”

　　江绍渊转头看着身旁。汪馨妍佯装着镇定。心脏却砰砰砰地快得不行。

　　那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盯着她。平日里他要是来，如果有她在都不怎么有声响。更何况是打量了。
　　那种感觉真的既紧张又奇妙。跟他家阿隽在一起是从来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