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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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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受不了滚热的气温,最终拍了拍同样被蒸的滚热的屁股,起身。晓飞最后还是答应先去我家了。虽然他再三拒绝,只因他再三拒绝,只因他知道在我家里还住着我的奶奶和妹妹。她们只是暑假来家中暂住,但晓飞也是怕生之人,第一次去我家的时候就被我爸妈的热情弄得窘迫局促之极。现在加上我那个性格开放的五岁堂妹,晓飞知道后是说什么也不愿去,不过暑气逼人,在我说出自己好像中暑头晕的话之后,他终于答应先跟我回家了。
吞下几颗克痢痧,嘱咐调皮的妹妹:“玲玲,哥哥和同学在小房间里讲会话,你不要进来吵哦!”她点了点头,很用力的样子。表示她一定会做到,可我知道打破自己的保证也是她最擅长的事情。进去之后,特意锁上了门。晓飞站在我的书柜前略有感慨地叹道:“你看的书还真的是很多啊……”
“那当然,知识分子啊。”
“说得好听,谁知道你会不会藏些禁书在这里。”
“……你去死……你可以自己搜,满是正统的文字,都是你需要的知识。”
“男生么,有这个,比有知识更重要,懂吧?”他撩起那件水蓝色的T恤,棕色的腹肌“噌”一下弹出来,块块分明地凸显在小腹上,他得意地接着说:“怎么样,帅不帅?”
“恶心,显摆啊,谁没有。”我瞄了一眼那些沟壑纵横的肌肉暗纹,心下吃惊,马上转过身去,晓飞凑上来幽幽地说:“你也有?我不信,给我看看!”
我的脸“噌”一下烧起来了,像是那些暗纹在脸上裂开了口子,咕咕咕咕冒出湿热的泉水来,我手心的汗不禁多出一层。
有些俗语之所以被信奉,是因为它们的确在一些特殊时刻成了至理名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曾执拗地以为,这里的“福”必定比“祸”来得晚得多,说不定就不来了。所以在丢了好几串钥匙之后我痛恨起了这个“塞翁”;再比如“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一句用到当下,最贴切不过。在上一秒尴尬着不知怎么拒绝晓飞的要求时,下一秒我那惹事妹妹粗暴的敲门声适时响了起来。
“哥哥!哥哥!你干嘛锁门啊!奶奶——哥哥不让我进去!”
我抹了一把冷汗,开门接受奶奶一番“你们玩也带带她,又没关系”之类的教导后,晓飞也对我投以了同情的目光。其实那一刻,我还是很感谢玲玲为我解了围。一个莫名其妙的围。
我为什么要紧张、局促呢?有必要么?
没有。
可我的确紧张了。足以证明……“莫雨!”我抬起头看坐在地上玩积木的他们,晓飞在陪我妹妹玩了几次过家家并帮助搭出几个具有创意的积木模型并被我妹妹“哗啦啦”推翻同时要求着“再搭一个再搭一个”的“折磨”之后,他终于伸伸懒腰说:“快四点了,我想回家了。”
“不要不要……”
挽留他的是我那让人哭笑不得的妹妹。
可事实上,我也有点不愿让他走。
我问晓飞:“你是不是孩子王啊?怎么我妹妹跟我玩的时候都没这么起劲?”
“我好玩,你不好玩呗。”
我愣了一两秒,白了他一眼,打开门:“去死。再见。”
“你也不送送我?”
这一送,便一路送到了他家。一路上,我们没怎么多说话。的确,有时话太多也不好。
到目的地,他坏坏地小小:“谢谢哦!那我就不送你回去了。哈哈,拜拜!”
其实那一刻,我有好多话想问他,你爸妈回来了吗?如果家里局面冰冷尴尬,你今晚会不会难过?如果爸妈没回来,你一个人住没问题?对了,你的晚饭呢?还有那些满地的狼藉,你准备一个人处理?要不要我……
算了吧。这么多心干嘛。跟个女人似地婆婆妈妈。
我转身离去,听到他进门上锁的声音了。四点多的阳光已经显得疲倦。透出麦子颜色般稀薄的光晕,天边云层丝丝缕缕,铺展地很远,像一片凝固的波浪,那些细小的浪头就这样定格在天幕之下,纹路清晰可数。
路过早晨与晓飞碰头的华夏大市场,从里面走出一批买了蔬菜肉食的人群,人流匆匆,像是突然飘走的时光。
“喂!”我没有听错吧?
晓飞还是从远处跑过来。对了,当时我也戴着那顶鸭舌帽。在夏天,这好像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他跑过来,头发趴在头上,垂头丧气的样子,和他此刻的语气一点都不相称:“我爸妈都没回来,我们一起在外面吃晚饭吧!我请你啊,算是补偿中午的!”
我不可思议地张大嘴:“爸妈没回来你还这么开心啊!你是不是他们亲生的啊?还想着请客呐!”
“回来也是吵。这两个月我听吵架都听腻了。今晚难得清静。”
我看到他的脸在晚霞的辉光里有股一纵即逝的哀戚与落寞。一时间心头微微发痛。
“他们晚上不会回来?回去哪里?”
“谁知道。不跟那个女人闹出个结果来,我妈不会罢休吧。谁知道他们会在哪里呢……哎呀,你要不要陪我吃饭啊!”
你终于承认“请我吃饭”是幌子,“陪你吃饭”才是目的了吧。
“去我家吃吧。我家快开饭了。”我拉起他往前走,他又是猛地一用力。我承认,跟他比手劲真的很自不量力。他很严肃地说“我请你吃。听见没有。我,来,请!本来今天就是该来我家吃的!”我也生气道:“给你省点钱你害怕钱撑爆钱袋啊,反正我家也要开饭了,多你一个热闹嘛!”
“不行,我就想我们俩吃!本来我今天就只请了你,你现在想拒约吗?”我看着他不说,他的眼睛黑白分明,不大,但是单眼皮下暗藏英气,眼角垂垂的,有柔和感。他忽地转开了脸:“好吧,不肯算了,你回去好了,我自己吃。”
真是败给他了。
我拨通家里电话,告诉他们我不回去吃晚饭了。他还是坏坏地笑笑,拍了拍我的肩:“走吧,请你吃麻辣烫。”
时过七点半,两个人大汗淋漓地从馆子出来,即便是空调大作,依然吃得浑身冒汗,相当过瘾。我嘀咕:“祛暑药白痴了,这下又得中暑。”晓飞大笑:“得了吧,你流的汗比谁都多,要中也是我中。”
这家麻辣烫离我家并不远,抄小弄五分钟就能走到家了,我对他说:“今天请客也请了,那你早点回去吧。万一你爸妈在家等你了。”一提到家里,他似乎又沮丧了下去。无奈地点了点头,又象征性地陪他在周围逛了一圈,说了些有的没的,终于挥手道别。
“如果,”我想了想继而开口,“他们吵得很凶,你可以跑来我家。”
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早习惯了。”我听着,心里却空落落的。这个少年在最近几个月里,是不是日日与争执为伍,与吵闹相伴?
夜市繁闹,看他消失在一片灯光喧闹之后,我也竟有些迷恋起今日陪他在外的这些时光。回忆起来,心里暖暖的。我心里默念,祝你有个平安的夜晚。
祝你有个平安的夜晚。
这本来是多么适合用作结束语的祝福。只是晓飞没有感应到,所以在八点半的时候,他让我觉得自己营造的一种淡淡伤感气氛变成了颇为滑稽的自娱自乐。秒针转到6字,我的手机响了,那头传来了他懒懒的声音:
“喂……我爸妈今天估计不回来了……”
“哦,这样啊……那你一个人小心点……那些碎玻璃什么的收拾了吗?”
“嗯。刚收拾完的,累死了。”
“那就早点休息吧。夜里么锁门关窗,防止被异性劫色。”
“哦,放心,我守身如玉这么多年不会一失足成千古恨的。而且我知道你肯定……”
“不要脸,再见!”
“哎哎哎……今晚真的只有我一个人!”
“那你……那你想来我家睡吗?”
“不想。”
“哦,那就发短信聊吧。打电话不划算。”
“不是!我是想……我是想你能不能过来陪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