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年之卷——风与刃》木木水

8、第七章 昏厥

　　……
　　＂前面就进火焰森林了，我们今晚在这里休息吧。＂乔朗朗的声音从队伍前面传来，于是一行人纷纷下马。骑士们很快挑路边有大树荫蔽的位置从灌木和杂草中清理出一大片空地，看来这些活他们平日冒险时候是做惯了的，修心想，现在无非便宜了自己和影风这样的懒虫——说错了，和另外几个冒险者一样，影风非常勤劳地加入了清理的行列。
　　修耸耸肩，法师除了富有古怪强大，还以类似于＂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杀鸡用风刃，烤肉用火球＂的描述出名。修虽然不在此列，但是……有时间不如享受这夕阳的余辉～，——顺便想想晚上做什么好吃的。
　　＂嘿，你不帮忙吗？＂斯特探路回来，和乔交代了几句，走过来拍拍修的肩膀。
　　＂稍微活动活动对身体总是好的。＂以修顶尖的炼金师，也就是超级巫医的造诣，他并不觉得影风的身体需要绝对的静养，当然也不能过量就是了。
　　斯特点点头承认修的理由没错，又摇摇头觉得整理营地的人被涮了。不过他也明了，就像自己不会让其他人知道全部实力一样，让修用魔法＂随身小屋＂自破表面身份是不现实的。即使是用几个＂除草术＂——针对为了除去大片草地林地用而改良后的风系魔法风千刃、水系魔法群体冰冻术、土系魔法石林术等等综合运用的法术也不行。
　　那是修造自己的法师塔时捣鼓出来的玩意，也是修在那以后，首次重拾对于魔法的热爱。
　　＂回神了。＂斯特见修沉默不语，轻撞撞修，＂我说，你愣这做什么？＂
　　开始造法师塔时，修和一开始的小盗斯特已经是老伙伴。知道斯特担心自己想起旧事，修笑笑，和他走向营地，并没有注意到影风的注意力一直落在这边。
　　那一边，莎给队伍里唯一的真正的巡林者加了一个神力术，后者正在固定帐篷，促不及防，硬把刚刚支起来的帐篷给拉倒了。莎没有想到自己的增益魔法效果这么明显，在周围一片善意的笑声中，对着瞠目结舌还没有发现身后好意祭祀的巡林者傻住了。
　　修微笑，转向看看影风，他也正瞧着那边，神色轻松。忽然就觉得，和圣属小队合作真是个好主意。让影风多多接触一些善良明朗的人，对他的好处很多。何况……也能帮着淡去他对自己的依赖和迷恋吧。这样的话，帮他解决身上的伤疤、封印和药物的作用后，为他找到新的生活就变得可行了。毕竟，一直带着他，不是办法。
　　难不成……
　　想起旅店里的那声＂伴侣＂，鄙视自己倚仗对于誓约的精通打的擦边球，修的笑容慢慢带上了苦涩。
　　……还真的成为盟誓者？
　　不由按上自己的胸口。
　　影风，怕就怕要那样才能让你活下去。
　　如果那样的话……
　　不是我不愿救你……
　　而是……
　　早已不能。

　　（巡林者和猎人：前者更专精植物，能够大概地和植物交流，远程使用弓箭，近身使用双剑或者轻型的单手剑、弯刀和臂盾，没有宠物；后者更了解动物（一般不是魔物），有宠物，使用弓箭，但是不擅长近身搏斗，一般使用单手轻武器，会布置陷阱。）

　　法师和祭祀被安排在帐篷中休息，再除去日间探路的巡林者们，值夜由剩下人中的一半承担。十二个人足够分为三四组，而且两天一轮，不会影响战斗。
　　安置好马匹，最外围布上一圈简便的警示陷阱，猎人让他的两头宠物在远离路的一端休息。那是一头铁壁黑熊和一头灰色的草原狼，正在嚼食礼物——几个法师和祭祀给的的肉干。神殿的年轻女孩就是有活力啊。
　　＂猎人很老到。＂斯特以平常的口吻说了个不容反驳的判断句。
　　＂恩，没错。＂修自觉多余地重复。
　　——那两头宠物并不接受别人的喂食。若不是那猎人在一旁解释，并接过那些肉干，再安抚着喂给自己的动物伙伴，估计又会出小乱子。
　　看看手中没有动过的肉干，修塞进最后一口面包，拍拍衣服站起来。
　　＂影风。＂修把肉干搁下，＂我在附近转转。＂神殿的干粮配给，量和质都没有话说，但是味道就……怪不得小姐们都自掏腰包买了吃食带出来。就算不是现做的，能少吃一餐肉干也是不错的，虽然这次合作冒险按计划最多在野外三天。
　　不过，修不打算嚼干粮，也不想将就中午的食物。瞄了眼影风，记起他并不喜欢肉食，除了蔬果，便是鱼、蛋和蜂蜜还行，＂你一起来吗？＂
　　＂好啊好啊。＂斯特代替影风出声，一把拿过影风手中的干粮，飞快地和临近篝火旁的几个人打了招呼，拉着修一起踱出了营地。
　　斯特选了最近的溪流所在的方向带路，一会溜得不见。他正算计着让修烤个野鸡兔子什么的，当然就要保证有材料了。
　　＂影风，你会抓鱼吗？＂
　　＂会。＂影风在修身前斩开丛生的长草，应。
　　＂那你帮我抓几条鱼吧。＂修指指前面不远的溪流，道。反正适当活动能保证胃口良好。
　　＂好。＂
　　满意地得到肯定的回答，修朝溪流上游的小山坡走去。
　　＂你去哪？＂影风唤住修，问了一句。
　　＂啊，找些蘑菇什么的。＂修回头理所当然地答道。

　　稀稀拉拉的小树林子里，修接着炼金知识和对植物的天生喜爱，很快找到了他要的野蔬。各色可食用的，或是调味的，或是调香调色的浆果、芽叶、菌类、根茎，诸如此类。比如茎块苦中带甘的地蒲，或者是汁液清爽的覆勺子。这片林子里的植物似乎没有被人为采集过，特别繁盛呢。
　　仔细看看摊在脚边的几片茭柳叶子中盛的收获，确定没有少什么，修满意地伸了个懒腰。
　　哈欠打到一半，修却愣了一下。面前三四十米，一个六七米高的人形土石怪正看着他。揉揉眼睛，把照明术的光球移过去些，深黄中带暗红的颜色……这不活脱脱一个山丘之王么。
　　看着怒视自己的土系怪物，修无语。不打不行。这家伙对迷惑和催眠类法术免疫——没有脑子的纯力量型怪物。既然惊动了，肯定会骚扰到营地。现在的问题是，是该一个冰冻了敲碎它呢，还是该直接大卸八块？
　　想到自己目前的身份是风系大法师，修苦笑了下，准备漂浮起来，磨死它。
　　趁它还没有反应过来，修弯腰拿好东西，打算先给自己加个漂浮术。
　　山丘之王似乎被修的轻蔑激怒，在他弯腰的同时隆隆地冲了过来。
　　这样即使飘浮术是瞬发，不等修浮到足够的高度它可能就会到了。修无奈地改变计划，准备先施展一个土之屏障，延缓一下。应该没有人会看到吧。
　　却不料魔力在这个时候忽然流失了很多。最糟糕的是，呼吸一窒，心脏一痛，直接导致了短暂不过几秒的昏迷。
　　几秒的昏迷却足够改变很多事情。
　　又来了啊……
　　修哀叹，知道意识的短暂离开不可能避免，仅仅竭尽全力驱赶灰色的影像和模糊的声音，不让它们叫嚣着缠上来。
　　这样的情况，上一次正是早上，在骨头的花园里打着喷嚏喝木木水，结果很干脆地压坏了一片他最宝贝的赏叶植物——一种叫做银月叶的小草。
　　这次又是什么？
　　采的东西恐怕是保不住了。
　　保不住的还有自己的身体吧。山丘之王会踩扁头呢，还是其他？
　　或者整个？
　　那可真难看啊
　　……修不由自嘲。
　　数个念头一闪而过，却没有想到小小踉跄着陷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似乎是影风。
　　影风的脸上，那是什么表情？

　　那是绝决又温柔的表情，带着无比清醒和坚定的眼神。
　　几秒的昏迷真的足够改变很多事情。

　　刚从虚无中拉回神智，修就讶然感觉到肩背着力处是柔软的草丛和枝条富有弹性的小灌木，紧接着入耳的是山丘之王震动大地的怒吼和它的技能雷霆一击的风声，不妙的预感侵袭了修。以最大的意志极力地挣开眼，伴随着一阵清晰的骨骼断裂的脆响和其中夹杂的闷声，半空中一个断线风筝似的身影蹿入眼帘。
　　时光留滞。
　　未及思考，修甚至来不及爬起，便尽可能地在最大范围内施展了暂停时间的法术。然后一边倾尽全部能够从自己身上压榨出来的剩余魔力凝起解离术，一边掏出最好的治疗卷轴尽力向那个身影扔过去。
　　只有一次机会。山丘之王作为对魔法几乎全部免疫的石体，并不畏惧水系和系的法术，但是解离术将一切化作虚无的性质还是能够生效的。只不过……解离整个直径将近一米，外披极坚硬的甲肤，里面是钢硬岩石的山丘之王唯一致命要害————脖子，不是正常的魔法师会想到的办法。一般情况下，人们会避免去招惹这种怪物；迫不得已，则利用大型陷阱，在精通土系的法师协助下，防止它脱困，再加上各种辅助法术的作用，利用大帮人马，慢慢磨到它变成一堆石块————石块倒属于坚固性难得的建筑材料。
　　可是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不一劳永逸地解决它，修只怕自己没有办法施展现在唯一可能救回影风的法术。
　　一反往常，修盯死那不过一掌长，却粗得荒谬的脖子，轻声专注地念叨咒语，跌跌撞撞站起来。抛出卷轴后，修的双手虽然暂时得空，他却都顾不得扶住什么平稳自己，只是快速地结出辅助施法的手印。直立的一瞬，无色的魔法能量凝聚成型，向目标飞去。
　　确定解离术作用到了那里，顾不上检查自己，也顾不上轰然倒地的山丘之王撞起的大片石块会不会飞击背后，修掏出一瓶强力魔法恢复的合剂往嘴里灌去，一边向影风那边跑去。短短十几米距离，可现下漫长清晰得骇人。从醒来到现在不过五六秒，却已经是时间留滞生效的极限。向停留在半空中折成不正常角度的身体扔去一个漂浮术，修终于在影风落地时绵绵强强接住他。
　　真狼狈啊……可是没有时间想这些。
　　刚才的情形，那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毫不犹豫，修做了最坏的打算，伸手探向影风的背后。
　　腰椎处的脊柱被硬生生砸断，连带靠近腹部的肋骨和盆骨，碎成一片。有不少断骨刺透肺腑和脏器，虽然穿过皮肉冒出尖来的只有几片。
　　这样的情况，修抬眼，看到影风微笑着，感觉到握住他的手被安慰地轻轻一紧，修不明白他如何能够依旧保持清醒。
　　除非，他已经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那意味着身体启动了最后的自我保护机制。疼痛是一种警示和求援。当没有必要时，神赐予的潜伏于身体中的能力清醒，切断痛觉，保证每一个生命最后的安宁得以不被打扰。
　　没有时间顾及魔力是否回复足够，修开始用龙语吟唱：
　　＂与时空同存的星辰啊，请听这来自俗世的卑微者的乞求，我愿以此前此后任何微末的所有为代价，换取片刻逆转生死时间的力量，为了面前这颗世间的星辰重生光芒，垂怜吧，陨落星辰！＂
　　虽然以龙语吟唱有不会被打断和没有反噬的危险，但是其所要求的魔力和精神力相应地高得惊人的。即使修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唱出禁咒而后大病虚脱的少年，在目前情况下施出这本不应存在的法术，也难以预料后果。就算因为不是正常的人而不至于陨命，轻则几季几年无法使用魔法，重则自此往后魔力微弱甚至完全失去都有可能的。何况，当年在温泉修养时，修一意孤行参照古书籍创成的这个单体治疗魔法，本来就属于一朝蛇咬的结果————专门针对突发的危难情况准备，想借此保证万一撑不住后，那个人的生命安全，由于不想欧里.华塞为自己铤而走险，修并没有打算在最后时刻来临前披露这个成果————故而单方面注重受法者获得最大限度的康复，对于施法者的考虑也因此被压缩到了极限。
　　只是没有想到，第一次使用，竟会是这样的情况。
　　但这些都不在现在修考虑的范围内。
　　明明是划出一个符咒就会熠熠生辉的强大咒语，吟唱的自始至终修自己却反常地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的周围泛起红黑的颜色，视野中央的影风不同与往日，清晰地显现出某种表情，他似乎想说什么，修则极力试图分辨他微弱的声音，却只看到微微开合的唇，彼此都慢慢被一种四面八方聚集起来的绿色光晕淹没。这种似乎轻柔可触的绿点加速着聚集，在修完成吟唱的瞬间爆发成亮极而白，却又奇异柔和的辉芒。
　　短暂的视盲。

　　＂你们，哦，我的天！＂身后有人一把撑住修的肩，帮修保持了之前跪坐的姿势。
　　勉强摇摇头，敲敲脑袋，如愿看到面前的影风除了衣服上几处不大的血迹外，能够一如往常地动作，修释然而笑。
　　＂好了，他交给你了。＂斯特把修往前一推，修暗暗咒骂着做好撞上地面的准备，＂我去处理一下！＂话音还在，斯特已经不见了。
　　谁愿意每个人都知道呢。可是营地那边早被惊动了。修苦笑，等待……
　　亲吻大地。
　　预期的痛感没有来临，闭着眼的修落入一个安实的怀抱。
　　＂我背你回去吧。＂影风扶稳修，架着修站起来，让修扶着最近的树站好，在修面前半蹲下，回头道。
　　＂那个……＂修赖在树干上，指指不远处埋在土疙瘩下露出一角的，几片叶子包的东西，＂还有那个。＂
　　顺着修指的方向，影风轻捷地走过去，利索地把那些东西清出来，拎在手里，再次背朝着修曲身。
　　注视着影风一系列动作，欣慰着魔法的效果如预期般良好，修乖乖地趴上去，任由影风背起我，朝营地方向去。

　　＂影风。＂
　　＂恩？＂
　　＂你帮我抓的鱼呢？＂
　　影风微失平衡，惊得修一紧手，吞回了那个疑问。
　　胸口略感憋闷，咳，过度使用魔力的后果。修有意识地做着深呼吸，等待恢复。
　　刚才问了什么吗？心跳和呼吸都回到原来的频率，修略感困惑。看着影风的侧脸，再看看距离鼻眼比平时近的地面，修又忍不住问。
　　＂影风，你抱不动我吗，背人弯腰不舒服。＂
　　影风身体一倾，修摔向左侧。好在影风稳稳接住了修，扶着他站好。
　　＂怎么了？＂修的头又开始发胀，眼前冒出一阵几小片黑红的薄雾，晕晕然问。
　　＂抓的鱼在这里。＂影风弯下腰拿起什么东西，重新背上修，继续走向营地。
　　＂哦。＂

　　＂怎么样？＂斯特钻进帐篷，尚未坐下，辟头盖脑就扔过来一句。
　　倚着身后的影风，修完整地结束小火球的咒语吟唱，抬高没有任何魔力凝聚的指尖，向斯特展示地晃了晃其间夹的一个魔力恢复合剂的空瓶。
　　＂怪我。＂斯特愤愤跺了一脚，惭愧地递过来一块记忆晶石，＂刚收到的。＂
　　影风从修身后伸手去接。
　　修一手拦住他，一手接过那块小小的薄形石片，没有读取，指尖用力，直接折成两半。＂不是你的错，你明白的。＂
　　＂那，你就不能解除……＂抱臂看着自己脚尖的斯特忽然抬头，焦虑而微带埋怨地责问了修一句，说到一半却吞回了剩下的，转开头去，错开露出急切担忧的目光，使劲闭闭眼，＂算了，当我没有说。＂
　　＂解除什么？＂影风一反常态地追问了一句。
　　修沉默，把玩着手中晶莹的碎片不语。
　　斯特自知失言，看看我，又看看影风，诡异的气氛慢慢蔓延开来。

　　＂风，你还好吗？＂随着一阵稳稳的脚步，乔喊着修在冒险日志上的名号，揭开帐门，探首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祭祀，＂需要祭祀吗？我们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些忙。＂
　　修微笑，向他行礼致谢，＂我没受伤，给大家添麻烦了。＂
　　＂是那大石头给你添麻烦才对。＂乔进来坐下，随手勾起帐门，＂莎她们看到那个石堆差点吓了一跳呢，都担心你一个法师要是被碰上一下可怎么办。＂
　　影风本来侧支着修的身体，听到这里，修感觉到原本舒适的人形靠座变得硬邦邦。想到刚才影风折成两半的身子，修不由在心里呻吟，要后怕也是我先后怕吧。无赖地埋怨着，修的脸色却也慢慢苍白起来。
　　＂就是就是，那么大的脚，那么粗的手……又那么坚硬，一整个活动山坡啊！＂莎从乔勾起的门向着里面张望，看到修只是有些脱力的样子，松了口气，长开双臂示意着，指手画脚地附和。
　　温德照例跟在莎旁边，轻轻撞撞莎，向修这边努努嘴，示意她打住。
　　＂啊，风，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
　　＂呵。＂看着莎小心翼翼委委屈屈的表情，修哧笑出声，终于觉得轻松了些。一边伸手摸索着握握影风的一只手，一边回答，＂没事，只是想起来后怕而已。你一说，我倒觉得自己很厉害了呢。＂
　　影风的手又有些凉啊。修回头，冲他安慰地笑笑，后者的脸在帐篷里的阴影处，看不清神色，不过能感觉他缓缓放松下来。
　　＂真是的。＂乔无奈地弹弹莎的脑门，不管后者莫名其妙的表情，把她丢给一旁的温德，转首问修，＂需要送你回去吗？听斯特说，似乎魔力过竭了，回镇子的魔法师分会看看，休养一下可能会比较好。＂
　　＂现在还不用。起码要明天看了冰火美拉奇再说。＂修变魔法一样拿出一叠卷轴，玩笑道，＂队长，别赶我，我可不是一无是处呢。＂
　　＂那好，记得不要勉强。＂乔知道修加入冒险的目的本身很大一部分是出于对冰火的好奇，爽快地答应了。
　　＂我们先过去，让风好好休息吧。＂温德扯着莎，放下帐篷，随着乔离开了。

　　＂咳，反正我不会让这种事再有可能了。＂斯特沉默良久，躲开影风的目光，对修严肃地许下一个承诺，作为总结，也溜出去了。
　　＂修。＂影风把修转向他，＂你在我身上用了什么魔法？＂
　　＂白魔法。＂修无辜地回答，直视他的眸子，＂我很厉害的，不仅仅是风系大法师。＂
　　＂这个我知道。＂影风蹙眉，抿唇，浅绿色的眼慢慢变深，闪出微微的银光，＂为什么你现在什么魔力都没有了？不仅仅是魔力过竭吧？＂危险地凝神，＂还有，我明明是致命伤。＂
　　＂或者你的意思是，要我留着自己的魔力，冷血地看着死掉吗？＂修回瞪他。＂你忘记你答应过什么了？＂
　　＂不是，我没有……＂
　　＂那就这样啊，反正没有关系的。＂摇头晃脑，修浅笑，凑近他，伸手扯扯影风的两只耳朵，＂那些东西和鱼呢？＂
　　＂在，在外，外面……＂影风照例烧起脸，耳尖泛红，结巴道。
　　＂知道了。＂修放开影风，转过身吐吐舌头，又是这招……趁他还没有回神，钻出了帐篷。

　　周围的伙伴大多已经休息了。修向留在另外几堆篝火旁的人微微点头，他们扬扬下巴，挥挥手，丢过来几个问候的示意，修摊摊手表明没什么大碍，在帐篷前的篝火边坐下。
　　＂嘿，我都快烤完了。＂斯特抬头看着修坐下，不满道。
　　＂我才不希罕。＂摸出一瓶调料扔给斯特，修回嘴。
　　＂算你还记得。＂斯特打开闻闻，那是正宗的密林山鸡的配方。
　　修耸耸肩，摘下影风挂在帐篷角那几条鱼。鱼被包在层层的莫而叶里，仗着漏斗形叶中残留的水，居然还微微开合着嘴。
　　瞪着这六条鱼，修不禁犯愁。没有熟练到能如意变化的风刃和水球，怎么开膛剖腹去鳞呢？
　　＂真是。＂斯特见修犯愁，不由翻个白眼，又幸灾乐祸道，＂吃苦头了吧。＂
　　身后有人把鱼接了过去。
　　＂影风比你好多了，哼。＂救星啊。修得意洋洋地回瞪斯特，又感激地看看影风，想到什么，把自己采的那些东西也递过去，＂还有这些。＂
　　斯特摆出一副受不了的样子，身子朝前一倒，却是顺势把调料洒到八成熟的山鸡上。
　　修不理他，从一旁的自己的行囊中翻出一只普通锅子，一只平底煎锅，铲子勺子，小袋装的面粉，护在垫着细草的盒子里的鸡蛋，长形布条段段绞裹的各色坚果和晾干的香料，小软袋装的青榄油……诸如此类，零零碎碎摆了一地。
　　＂我说，你早上整了半天的行囊装的是这些啊？＂
　　＂没办法。＂修示意不好当着别人地面直接从次元袋里面拿出来，也不好塞在影风那个看上去小小的旅行包里。＂反正我没有盔甲，这些也不重。＂
　　斯特了然地无奈摇头，切下一只山鸡翅膀，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
　　＂很香。＂修伸手，表示自己也要。
　　＂啊？＂斯特没有什么异议，把那只翅膀交给修，又割下另外一只，半天才想到要问什么，＂那你这些是？＂
　　修耸耸肩，叼着翅膀将水袋里的水到进锅子，看看差不多够了，把果子挂上支在篝火上的三脚架。咬口翅膀，空出嘴来，回答，＂做好吃的啊。＂
　　斯特嘴角抽搐，决定不再试图得到明朗的回答，开始专心享受他的美味。

　　当修把最后一种香料添到浸在沸水中的纱网里，又略略减小篝火的时候，影风正好回来。
　　随手热上平底锅，拔开袋塞，到了些青榄油在上面。没有飘浮术，修试着拎起一条鱼，还行。摇摇食指，原本应该凝出锋利冰刀的手中空空入也。修微愕，只好拿过斯特的餐刀将就。
　　＂不休息吗？＂影风在一边坐下，看修忙碌没有睡觉的意思，终于忍不住道。
　　＂我饿了啊。＂修理所当然地回答，＂抓鱼本来就是为了吃的。＂
　　影风蹙了蹙，没有吭声。
　　将鱼肉削成薄薄小块，平底锅大大的盖子上很快被半透明藕粉色的鱼肉盖满。如此处理了所有的鱼，修觉得差不多够了，便把鱼肉斜斜倾入冒着小小气泡的水中，又往纱网里丢进剩下的鱼骨头和几种采来的茎块。
　　裹着握住平底锅的把手，微动手腕，确定热起来的青榄油均匀地遍布锅底，修舀了几勺调好的面粉鸡蛋糊浇上去。顿时，滋滋声伴随着好闻的油香，蛋香和面粉香，飘出来。
　　把另外几种茎块和枝叶该丢入纱网的丢如纱网，该放到汤里的放到汤里，修又向锅子里面添了些凉水。
　　手忙脚乱地把这边的平底锅里的饼翻过来，拍碎准备好的一把坚果。又挤出覆勺子的浆汁，滴入那边的锅子里。再把一些扯碎了的蔬叶洒到饼上，翻，另一面撒上坚果碎。然后起下锅子，放在旁边闷一会。最后翻了次煎饼，转转平底锅，让剩余的青榄油将饼的周围煎出特别酥脆金黄的一圈，大功告成，平底锅也被修移下来。
　　＂呼，好了。＂修直起身，送了口气，没有魔法真是不方便啊。
　　盛出三份汤，又划了轻轻两刀，煎饼分成一大半和两个小小的四分之一。
　　＂你的。＂递给斯特一份汤和一个四分之一。
　　＂我的。＂一摸一样的一份放到自己的面前。
　　乖……＂你的。＂将前面的字咽回去，把其余的推给影风。在修眼里这个是长身体的小孩，应该多吃点。
　　＂还有这些。＂瞅瞅锅底，留着不少鱼肉和蔬叶，拨进影风的碗里，最后在影风面前堆上几个芒柚和红红黄黄绿绿的浆果。
　　影风看看自己的面前，又看向修的。
　　＂你想吃这个吗？＂修不等他开口，指着斯特的烤鸡问。
　　影风犹豫了一下，打量了一下酥脆的皮上吱吱冒油，香气四溢的无翅烤鸡，摇摇头，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