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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八章 斗转星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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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寿宫中,曹亭毫发无伤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许露姬憔悴的面上始现出了笑容,没有任何妆扮的素颜绽放出绚丽风华。她提裙小跑至曹亭面前,欣喜之情尽现,少女的思念毫不掩饰地出现在她的柳眉凤目间。“曹亭……”许露姬哽咽的声音消散在武将温暖的怀抱中。望着他们,念筝心中感慨万千,世间相爱的情侣何止千万,而最后真正能白首偕老的又有几多?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幸福,只是她的个性不允许自己向命运低头或是向世情妥协,也不想纠缠于过去虚无的痴恋。她有时也会问自己:你到底想要怎样的幸福?可是她找不到答案。
此时甄以宁就在她的身边,她的心却再也不会为这个男人悸动,即使与他温柔的目光对视,她也没有分毫失态。念筝想起初进宫时与赵轻蝉的对话,她曾说过,自己虽易了名字,始终是原来的她。事实上,甄以宁和她都变了,这种变化是无意识地、潜在的,世间太多的变故可以磨砺一个人的锋芒,也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存在方式;也许她的性情并未大变,但是对人对事却远不可能是那个蛸呼山只知唱山曲的少女了。甄以宁心中的创伤想必也根深蒂固,仇人虽已伏法,但因仇恨扭曲的心灵却不是立刻能恢复的。念筝关心他的一切,担忧他今后的人生,恰如对待兄长。
“曹将军,太后有请各位。”太后的贴身内侍走出来,笑着道。念筝便与两人一同而去。
甄以宁刚为太后把完脉,道:“太后只需静养一段日子便可大愈了,下官惭愧,未能及时为太后医治。”
“甄御医不必太过自责,哀家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嘴中这样说着,眼光却移向了跪在地上的许露姬和曹亭身上。
“平安就好,曹将军,你可不知露姬这丫头在我跟前流了多少泪。”复严太后乐呵呵地侧躺在卧塌上,她的面色已渐渐有了生气,精神也变好了。
“太后!”许露姬娇羞地低下头。
复严太后向曹亭招招手,他起身朝太后走去。
“以后若是对露姬有什么怠慢,哀家可饶不了你!”言辞极为严厉,“哀家也希望经历过患难之后你俩能相儒与沫。”
“太后请放心,曹亭的性命早与露姬紧紧相连。”
“好!好!”听了这番保证,复严太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念筝注意到暗函一直在一旁默默地擦拭着青笛,脸上带着飘渺的笑容,给她一种遥远的感觉,他人在这里,却又似不在这里。
“难得今天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露姬,子娇,我们就为太后唱一出曲子吧!”暗函迎着念筝的目光笑着说道。
许露姬当下喜上眉梢。“哥哥说的极是。”拉着念筝起身站到五凤朝阳屏风前。暗函微笑着将“青浪”移至唇边,缓缓吹起了前奏。
是这首曲子。当年他与甄以宁一同作的歌。他为何奏出这首曲子?
“姐姐会唱这首《松如寿》吗?”
念筝点头。她当然记得这首歌,因为那天暗函告诉他们他想作一首曲子送给娘亲。他们都没有见过暗函的母亲,暗函只是笑着说母亲已经过世了。
“青山常行风,福寿同如松,……”
听起来是祝君长寿的贺词,但念筝唱着唱着却品出笛声中不寻常的音符。
曲子刚罢,暗函便突然跪下。“这是作什么?此处不是朝堂,我们祖孙间不必这么见外。”复严太后立起身,让左右去扶他。
“祝太后万寿无疆,容孙儿就此作别。”此言一出,复严太后立马变了颜色,显示没料到。
暗函决意离开,复严太后自然不肯。她对这个孙儿的挽留,一半是因血亲,一半则是因她的私心。经过琴贵妃这件事,这个老妇人是真的开始担忧自己在宫中的地位了,她急需这样的得力肋手在身边为她完成那些与后宫诸色人等的周旋事宜。
“函儿何出此言,侍在哀家身边不好吗?偏回那山野之间,你叫哀家如何舍得。”
可是暗函淡淡的回答让复严太后停住了之后挽留的话语。“太后,其实暗函什么都知道。当初您留我在身边……只是为找一个齐陇王的替身和利用我的法术为您所用。不是吗?”暗函空灵的墨瞳直视她,让她顿时语塞。
许露姬听闻暗函要离开,泪珠便从眼眶滚落,“哥哥怎么突然就生了这念头,刚才还好好的……”念筝始知暗函此曲是为决别,他之前的话语其实也已经有了兆头,只是他们当时注意力全在琴贵妃等人身上,未曾察觉。出言挽留吗?他若决定也无用。
曹亭扶住许露姬,道:“暗函公子若一定要走,也须容得准备几日,再禀明圣上……”
暗函挥手道:“不必如此繁琐。我与圣上早有约定,他答应过我不阻我去路。这皇城我是一日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良久,许露姬才哽咽道:“十年来,露姬深受哥哥指点才有今天,却还未来得及报答……”
暗函走到她身前,拍拍她的手背道:“露姬,哥哥走前只有一句话对你说:要明白自己想要怎样的人生,不要被他人的想法左右。”暗函意指何人,念筝无意识地看向复严太后,这是对老人的告诫吗?
“太后,保重。”他弓身再向复严太后深鞠一躬。“您始终是我的祖母。只是我永远都不会变作您心爱的儿子琉宇宏若。”
暗函的身影在宫廊间层层照射进的霞光中变得渐渐透明,清晰地仿佛可看见远处的群山密林。“子娇,我在蛸呼山等着你!”暗函爽朗的大笑消失在永寿宫外空旷的大殿中,无人可拦。阵阵回音,仿佛又是山间……
甄以宁看向念筝,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羡慕的神色,是啊,暗函永远都是自由的,他可以不用在乎他人的看法,他可以来去自从,他可以回到那种宁静的生活中去。但甄以宁自走出蛸呼山后便再也回不去了。
而她自己呢,她是否还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