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花诗集》晚安了木木三

4、市井寻常趣

　　"明日是每月一次的市集，"苏昭衣放下书卷，"书院需要添置些笔墨纸砚，你去采买如何？"

　　花昭眼睛一亮。他在天上时常常偷看凡间的市集，热闹得很，却从未亲自去过。

　　"好啊！"他一口答应，又想起《凡人生活指南》上说要稳重，连忙改口，"我是说，先生放心交给我。"

　　苏昭衣递给他一个钱袋："这是银两，记得要讲价。"

　　"讲价？"

　　"对，市集上的东西，开价都比实际值钱。"

　　花昭认真点头："明白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迫不及待地出发了。市集果然热闹，到处都是吆喝声。花昭像个好奇的孩子，东张西望。

　　"客官，要不要看看我们的笔？上好的狼毫！"

　　花昭走近摊位："多少钱？"

　　"二两银子一支。"

　　"好，我要了。"花昭掏出银子。

　　"诶！"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这笔最多值五钱银子，你怎么......"

　　花昭回头，看见苏昭衣正站在那里，一脸无奈。

　　"苏先生？您怎么......"

　　"我就知道你会被骗，"苏昭衣走上前，对小贩道，"这笔，五钱银子，要是嫌贵，我们就去别家。"

　　小贩连忙赔笑："使不得使不得，苏先生说五钱就五钱。"

　　等买完笔，苏昭衣才问："你当真不会讲价？"

　　花昭有些不好意思："在天...在老家，都是直接给钱，从来不讲价的。"

　　苏昭衣看了他一眼："你这个'老家'，倒是个有趣的地方。"

　　花昭心里一紧，生怕说错了话。好在苏昭衣没有追问，只是道："走吧，我教你怎么买东西。"

　　市集上人来人往。花昭跟在苏昭衣身后，看着他与小贩讨价还价，不禁暗暗佩服。在天上时，他只道凡人市集不过是些买卖，现在才知道，这里面也有门道。

　　"客官，要不要看看这个？"一个卖花的老婆婆招呼道，"刚采的山茶花，很新鲜。"

　　花昭下意识看了一眼："这花......"

　　"怎么？"苏昭衣问。

　　"采得太早了，"花昭脱口而出，"花心都还没......"说到一半，他才意识到自己又差点露馅。

　　但苏昭衣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只是对老婆婆道："这花确实采得不是时候，我们改日再来。"

　　走出几步，苏昭衣忽然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啊？"花昭一愣，"我就是...平时照顾花比较多......"

　　"是么？"苏昭衣若有所思，"那书院的花，就更要劳烦你了。"

　　正说着，前面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个小贩的摊子被人撞倒了，各色果子滚得满地都是。

　　"完了完了，"小贩急得直跺脚，"这可怎么办......"

　　花昭看着那些果子，不由得想起自己在天上时，也曾见过凡人为了一季收成操心。他蹲下身，开始帮忙捡拾。

　　"这些还能卖，"他一边捡一边说，"只是碰伤了些，回去泡点盐水就好。我在天...在老家时，经常这样处理的。"

　　苏昭衣也蹲下来帮忙，听到这话，嘴角微微勾起："你这个'老家'，还真是无所不知啊。"

　　花昭心虚地笑笑，不敢接话。

　　小贩千恩万谢地把果子收拾好，非要送他们几个最大的。

　　"不用不用，"花昭连连摆手，"这是应该的。"

　　"你倒是热心。"走出一段路，苏昭衣忽然道。

　　"啊？"花昭还沉浸在帮人的喜悦中，"这不是应该的吗？"

　　苏昭衣看了他一眼："你这个人，倒是有趣。明明连自己的银子都不会管，却总想着帮别人。"

　　"那是因为......"花昭想说在天上不需要管这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钱财身外物嘛。"

　　"是么？"苏昭衣似笑非笑，"那待会买纸砚，你是不是也准备直接给人家要价？"

　　花昭讪讪地笑了："这个...我学会讲价了！"

　　"哦？"

　　"就是...先说贵，然后说去别家......"

　　苏昭衣忍不住笑出声："你倒是学得快。不过......"他顿了顿，"讲价也要看对象。比如方才那个老婆婆，就不该跟她计较。"

　　花昭若有所思："原来人间的规矩还分这么细。"

　　"人间的规矩？"苏昭衣挑眉。

　　"我是说......"花昭连忙改口，"集市上的规矩。"

　　苏昭衣没有追问，只是指着前面一个摊位："那家的墨很好，我们去看看。"

　　花昭松了口气，跟上去。他没注意到，苏昭衣的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买完所有东西，已经是午后。花昭抱着一堆纸墨，走得大汗淋漓。

　　"累了？"苏昭衣问。

　　"没有没有，"花昭下意识地说，"我在天...在老家经常干活，这点不算什么。"

　　"说起来，"苏昭衣像是随意地问道，"你老家在哪？"

　　花昭一愣："在...在......"

　　正不知如何回答，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一群人围着什么，指指点点。

　　花昭和苏昭衣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卖艺的杂耍团。只见一个小丑打扮的人正在表演抛球，手法娴熟，引得围观的人们连连叫好。

　　"好厉害！"花昭看得入神，"这在天...在老家可不常见。"

　　"是么？"苏昭衣站在一旁，似乎对表演并不感兴趣，"你老家倒是个神奇的地方。"

　　花昭心里一紧，连忙转移话题："苏先生，我们要不要也去看看？"

　　"你想看就去吧，"苏昭衣笑道，"我在这等你。"

　　花昭挤进人群，目不转睛地看着表演。小丑抛完球，又开始变戏法，手中花样百出。花昭看得目不转睛，心想这凡间的技艺真是有趣。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苏昭衣已经不在原地。他四下张望，终于在一个书摊前找到了他。

　　"苏先生，您在看什么？"

　　"随便看看。"苏昭衣合上书，"你看得可还尽兴？"

　　"嗯！"花昭点头，"这些技艺真是神奇。"

　　"是么？"苏昭衣淡淡一笑，"那你可知道，这些技艺背后，是多少年的苦练？"

　　花昭愣了愣："苦练？"

　　"对，"苏昭衣看着他，"凡间的技艺，没有捷径可走。每一个看似简单的动作，都是无数次失败后的成果。"

　　花昭若有所思。他想起自己在天上时，总觉得凡间的事物太过简单。现在才明白，原来每一件事都不容易。

　　"苏先生说得对。"他轻声道。

　　"走吧，"苏昭衣拍拍他的肩，"该回去了。"

　　两人走在回书院的路上，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花昭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对了，"苏昭衣忽然开口，"下次再去市集，记得带上我。"

　　"为什么？"

　　"因为我怕你又被骗。"苏昭衣笑道。

　　花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会努力学会讲价的。"

　　"嗯，可以慢慢学。"苏昭衣说。

　　"哎哟！"花昭被人群挤得一个趔趄，差点撞到卖瓜子的摊位。

　　"客官小心！"摊主眼疾手快扶住竹筐，"要不要来点瓜子？现炒的，又香又脆。"

　　花昭正要摇头，就闻到一股香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尝尝？"苏昭衣已经拿起一把。

　　花昭接过来，学着旁边人的样子放进嘴里。"咔嚓"一声，香脆的滋味在口中炸开。

　　"这个......"他惊讶地瞪大眼睛，"怎么会这么好吃？"

　　"现在知道为什么人们喜欢逛市集了吧？"苏昭衣笑道。

　　花昭连连点头，又买了一大包。他发现凡人的乐趣，好像都藏在这些小小的食物里。

　　"让让让！"一个挑着担子的小贩从人群中挤过，担子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风车。春风一吹，转得飞快，像一团团绽放的花。

　　"这是什么？"花昭看得入迷。

　　"风车，"苏昭衣解释，"小孩子的玩具。"

　　"可是......"花昭歪着头，"为什么会转？"

　　苏昭衣忍俊不禁："因为有风啊。"

　　花昭恍然大悟。在天上时，他只管风向，却从未想过风还能玩出这么多花样。

　　正想着，一群孩子追着风车贩子跑过，笑闹声此起彼伏。有个小女孩不小心撞到花昭腿上，吓得直往后缩。

　　"没事，"花昭蹲下身，掏出刚买的瓜子，"给你。"

　　小女孩怯生生地接过，眼睛亮晶晶的："谢谢哥哥！"说完，又跑去追风车了。

　　"你倒是......"苏昭衣欲言又止。

　　"倒是什么？"

　　"没什么，"苏昭衣摇摇头，"就是觉得你很适合人间。"

　　花昭愣了愣，不知该如何接话。好在前面又传来一阵喧闹，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卖糖画咯！"一个老人支着个小摊，手里拿着根铜勺，"想要什么图案都行！"

　　花昭挤过去看。只见老人将铜勺伸进糖锅，舀起一勺滚烫的糖稀，在石板上轻轻一甩，糖丝就像有了生命，在他手下变幻出各种形状。

　　"这个，这个是什么？"花昭指着一个半成品。

　　"是蝴蝶啊，"老人笑眯眯地说，"小伙子要不要来一个？"

　　花昭看向苏昭衣，后者无奈地掏出铜钱："要什么图案？"

　　"我想要......"花昭正要说话，忽然看见老人手下的糖丝变成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

　　"就要这个！"他脱口而出。

　　老人手法娴熟地完成最后一笔："小伙子好眼光，这可是我的拿手活。"

　　花昭小心翼翼地接过糖画，舍不得吃，只是一个劲地欣赏。

　　"不过是糖画罢了，"苏昭衣看他爱不释手的样子，"至于这么宝贝？"

　　"可是......"花昭认真地说，"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牡丹。"

　　苏昭衣一愣："比真花还好看？"

　　"不一样的，"花昭摇摇头，"真花是天工，这个是人心。"

　　说完，他自己也愣住了。在天上时，他从未这样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