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花诗集》晚安了木木三

5、春雨惊春清谷天

　　"要下雨了。"花昭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在天上时，他能掌控四季变化，如今却只能像个普通人一样等待天气变化。

　　书院里的学生们正在准备离开。苏昭衣站在廊下，看着匆匆而过的孩子们："今日提早些回去吧，免得淋湿了。"

　　花昭正要说什么，忽见一个小女孩站在院门口迟迟不走。

　　"怎么了？"他走过去问。

　　"我...我没带伞。"小女孩怯生生地说。

　　花昭看了看天色。在天上时，他总觉得凡人太过计较这些细节。现在才明白，原来一场雨也能让人为难。

　　"我送你回去。"他脱口而出。

　　"可是先生，您也没带伞啊。"

　　花昭一愣。他下意识地想用神力挡雨，却又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天上的仙官了。

　　正踌躇间，身后递来一把伞："拿着。"

　　是苏昭衣。

　　"那先生您......"

　　"我还有事要处理，"苏昭衣转身往书房走，"你送她回去吧。"

　　花昭接过伞，心里暖暖的。这个看似清冷的先生，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关心。

　　"走吧。"他撑开伞。

　　刚走出书院，雨就下了起来。小女孩紧紧跟在他身边，生怕被雨淋到。

　　"先生，"她忽然问，"您说雨为什么要下得这么大呢？"

　　花昭想起自己在天上时，也常常这样调节雨势。有时是为了庄稼，有时是为了花木，却从未想过会给凡人带来困扰。

　　"因为......"他斟酌着词句，"因为春天的花草需要雨水。"

　　"可是这样我们就不能出门玩了。"

　　花昭笑了："这不正好吗？花儿们也需要安静地长大啊。"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送走小女孩，花昭往回走。雨越下越大，他不由得加快脚步。

　　忽然，他看见路边的一株海棠被雨打得东倒西歪。在天上时，他总觉得凡间的花开得太随意。现在看来，它们要承受的，远比他想象的多。

　　他蹲下身，小心地用树枝给海棠搭了个简易的支架。

　　"原来神仙也会用这么笨的办法。"

　　花昭吓了一跳，回头看见苏昭衣正站在他身后，也撑着一把伞。

　　"苏先生？您怎么......"

　　"我是来找你的，"苏昭衣看着那株海棠，"不过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要细心。"

　　花昭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看它可怜。"

　　"是么？"苏昭衣若有所思，"那在你的'老家'，不会有这样的问题吧？"

　　花昭心里一紧："啊？"

　　"毕竟在那里，花都是按规矩开的，对吧？"

　　花昭不敢接话，只能低头整理那株海棠。

　　"走吧，"苏昭衣没有继续追问，"回去喝碗姜汤，免得着凉。"

　　回到书院，苏昭衣果然让人煮了姜汤。花昭捧着热气腾腾的碗，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在天上时，他从未想过这些。下雨天要打伞，淋湿了要喝姜汤，这些小事在神仙眼里或许微不足道，但对凡人来说，却是最真实的关心。

　　"先生......"他忽然开口。

　　"嗯？"

　　"谢谢您。"

　　苏昭衣看了他一眼："谢什么？"

　　"就是......"花昭想了想，"谢谢您教我这些。"

　　"教你什么？"

　　"教我......"花昭顿了顿，"教我怎么当个普通人。"

　　苏昭衣似笑非笑："原来你觉得自己不普通？"

　　花昭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就是......"

　　"行了，"苏昭衣打断他的解释，"把姜汤喝了吧。"

　　窗外的雨还在下，但花昭的心里却是暖的。或许被贬下凡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学会了很多在天上学不到的事。

　　比如，怎么照顾一株被雨打湿的花。
　　比如，怎么关心一个淋了雨的人。
　　又比如，怎么当一个普通人。

　　"对了，"苏昭衣忽然开口，"明天开始你来教学生们认花吧。"

　　"我？"花昭一愣，"可是......"

　　"怎么？堂堂天......"苏昭衣顿了顿，"堂堂花先生，该不会连这点小事都怕吧？"

　　花昭看着苏昭衣促狭的笑容，忽然明白，这个人大概早就看出些什么了。

　　只是不说破罢了。

　　就像此刻窗外的雨，来得猝不及防，却又恰到好处。

　　夜里，雨还在下。花昭躺在床上，听着雨声，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想起今天的种种：小女孩怯生生的眼神，海棠无助的样子，苏昭衣递来的姜汤......在天上时，这些都是他不屑一顾的"凡人琐事"。

　　翻开《凡人生活指南》：
　　"第六十三条：下雨天要特别注意三件事。一是带伞，二是穿暖，三是......"
　　后面的字迹被水渍模糊了。

　　花昭正纳闷，忽然听见外面有动静。他披衣起身，看见苏昭衣正在雨中查看那些花木。

　　"先生？"他连忙跑出去，"这么大的雨......"

　　"来得及。"苏昭衣头也不抬，继续用竹竿支撑着快要倒下的花枝。

　　花昭这才发现，原来不止那株海棠，还有好多花都被雨打得东倒西歪。他二话不说，也加入了抢救的行列。

　　雨水打在脸上，凉凉的。花昭忽然想起自己在天上时，从来不知道雨是什么温度。

　　"你说，"苏昭衣突然开口，"神仙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时候？"

　　"啊？"

　　"就是这样，在雨里手忙脚乱地照顾花。"

　　花昭愣住了。他想说神仙只消一个念头就能护住百花，但看着苏昭衣认真的样子，他忽然觉得，或许这样笨拙的照顾才更有意义。

　　"应该......"他斟酌着词句，"应该也会吧。"

　　"是么？"苏昭衣抬头看了看天，"那他们一定也会觉得，这样的雨夜，虽然狼狈，却很值得。"

　　花昭不知该如何接话。他只是默默地继续手上的工作，心里却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等到安顿好所有的花，两人都已经淋得透湿。

　　"先回去吧，"苏昭衣拧了拧衣角，"明天再来看。"

　　"嗯。"花昭点点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些花。

　　"放心，"苏昭衣似乎看出他的担心，"它们比你想象的要坚强。"

　　回到房间，花昭重新翻开《凡人生活指南》，想看看被水渍模糊的那一页写了什么。

　　借着烛光，他终于看清了最后一条：
　　"第六十三条：下雨天要特别注意三件事。一是带伞，二是穿暖，三是记住——有些人，会在雨里默默照顾你在意的东西。"

　　花昭怔住了。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但他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原来这就是人间。
　　有不期而遇的春雨，
　　有手忙脚乱的笨拙，
　　还有......在雨夜里一起照顾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