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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掉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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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宋溪脸色不太好看。他是亲眼看着池晴走进来的,过了这么久还不开门,孤男寡女,他们想干什么?
池晴这一年对他有求必应,崇拜他痴恋他到碰他一下都觉得是玷污,恨不能把自己碾进尘埃,用一身骨血送他上云端。
这种一旦认定一个人轻易不会变心的女孩子相当好控制,不用负责,不怕闹绯闻,家里有钱没长辈,各方面都符合他心意。
以前他嫉妒王星野有安语这个大小姐保驾护航,后来他遇到了池晴,安语也移情到他身上,现如今两人争风吃醋反倒让他头疼。
真是幸福的烦恼,他不由笑起来。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李夕颜手忙脚乱地低头整理裙子,也不知道刚刚在做什么治疗,竟会把衣服弄乱。
一抬头对上宋溪瞪大的双目,她狠狠皱眉,将领口处外泄的春光一收:“看什么看,没见过大美女啊,流氓。”
骂完不忘回头冲屋里的顾医生抛个媚眼:“顾医生,今天的治疗被打断了,下周咱们继续。”
顾谦笑着摆摆手,似是无奈,眼底却有纵容。
宋溪想拉住李夕颜让她给自己个交代,眼前晃了下,也不怎么抓了个空,眼睁睁看着人溜走。
但,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要说之前他还将信将疑,不确定池晴的改变和这位心理医生有直接关系,那么现在,他百分之二百确定,就是里面这衣冠楚楚的年轻男人搞的鬼。
呵呵,池晴就是个恋爱脑,这男心理医生恰好长得人模狗样,借着当妇女之友的好口才忽悠池晴这种胸大无脑的草包大小姐,简直一骗一个准。
别问他怎么这么清楚,毕竟,当初他就是这么干的。
宋溪懒得装了,冷笑着推门而入,径自坐在顾谦对面,翘起二郎腿:“顾医生,你知道池晴有男朋友吗?”
顾谦淡淡一笑:“当然知道,了解病人的实际情况是我们开展有效治疗的良好基础。”
只一句话就教宋溪听得不耐烦了:“别跟我绕弯子,直说吧,池晴是我的人,希望你和她保持距离,我也不会再让她来这了。”
顾谦皱眉:“她是一个完整独立的个人,有权决定自己的去留。”
宋溪笑容里带了一丝得意:“那你就错了,她喜欢我,听我的话,我让她往东她绝不会往西。”
顾谦不喜欢他的这份自信:“你这样说,听起来并不是很尊重你女朋友,她是病人,需要温柔呵护。”
宋溪听得火大:“够了,你口中的温柔呵护,指的是刚才我站在门口,看到她衣衫不整地走出门?要不是我经纪人说,你这家心理诊所是子承父业,开了很多年,在当地很有名气,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打着心理医生的幌子来骗财骗色了。”
“宋先生,请冷静,看样子你还不知道你女朋友生了什么病。”顾谦被恶意揣测也没见生气,笑容友好得体,尽显他稳定的情绪以及强大的职业素养。
宋溪狐疑:“什么病,她还真为那点争风吃醋的事闹出心理问题了,别不是装的吧?”
顾谦摇头失笑:“请你相信我的专业能力,我从大学时期就在研究多重人格的相关课题,每一个假装人格分裂的病人,不管他们装得多像,哪怕他们连自己都骗过了,我依然能迅速发现破绽。”
宋溪一怔,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不由失声道:“什么意思,你是说池晴她好端端的,突然人格分裂了?不可能,这又不是拍电影,简直离谱。”
说话间,脑海中闪过刚才那张熟悉的脸,开口却是完全陌生的语气和对陌生人才有的态度,他迟疑了几分。
但看待顾谦那副游刃有余的神态,他猛然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火冒三丈:“你对我用话术,你以为我是池晴那个蠢货,能让你轻易操控思想?”
顾谦没否认:“宋先生看起来不像是来咨询心理问题,反而像兴师问罪。”
“是又如何?你是个聪明人,相信已经猜到原因了。”宋溪被进门时那一幕刺激到,准备好的委婉说辞全不想用,开门见山。
“原因是,池晴?”
“没错。顾医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凡事都讲个先来后到,池晴这边奉劝你最好收手,否则我不介意将你医德有失的事广而告之。”
顾谦皱眉:“这确实威胁到我了,以宋先生如今的人气,稍后恐怕只要情绪不佳地从我这里走出去,你的粉丝就能冲进来生吞活剥我。”
宋溪对顾谦的反应还算满意:“放心,只要你及时收手,我并不想节外生枝。另外你再帮我做一件事,我接下来会对外宣布轻度抑郁,需要你的配合。”
“明白,宋先生最近绯闻缠身,确实急需一个由头消失在大众前一段时间,让消息自动冷却。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新的八卦猛料取代你这一桩。”
宋溪喜欢跟聪明人聊天,一点就透,不用辛辛苦苦解释一堆。
这个辛辛苦苦解释一堆特指池晴。
他本来觉得她长得不错,又有钱,还打算多花点心思和她周旋。没想到这女人实在没脑子,就冲他这张脸就不管不顾砸钱,跟学历高教养好,做事也谨慎的安语完全没得比。
当然,蠢有蠢的好处,池晴是他目前为止最牢靠的钱袋子,安语则是他未来的地位和人脉所在,二者缺一不可。
他是个成年人,当然是两个都要。
宋溪来这一共就两件事,池晴和抑郁,这么顺利办完他觉得不可思议,但细想又很好理解。人都会趋利避害,这位顾医生显然并不想得罪他。
为了戏做足,他打算在诊室里多待会儿再走,于是人往躺椅上一仰,随口道:“顾医生,你刚才说池晴人格分裂是怎么回事?”
这是顾谦和李夕颜商量好的,用多重人格的借口搪塞宋溪。池晴对宋溪死心塌地唯命是从,关她李夕颜什么事,她喜欢的是给她新生的顾医生。
“你知道吗,顾医生,你对我来说就像造物主一样神圣,强大,不可战胜。我喜欢你是身体的一种本能,是你亲手创造出来的人格对你天然的依恋。为了你,我可以不顾一切。”
李夕颜几句话说服了顾谦。
顾谦略过谭彩和陈冰皎,只将李夕颜的存在告知宋溪,别看宋溪嘴上抱怨他神神叨叨,心里却是信了大半。
难怪池晴那么痴迷他,大部分时间却不见人影,有时候打电话不接信息也不回,原来是另一重人格上线。
这么一来,她这个月还没给他打服装补贴的事也很好理解了。现在是那个叫李夕颜的在主宰这具身体,她和他又不认识,当然没理由给钱。
“要是李夕颜能消失就好了。”宋溪下意识说出口。说完皱眉,不懂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这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祸从口出不得不防。
桌上的香薰机工作起来,白雾吞吐,淡香飘散。顾谦示意他放松:“我忙我的,你请自便。”
宋溪“嗯”了一声,放松地躺平。突然得知池晴的病情,他脑子有点乱,需要静下来思考一下对策。
比如,李夕颜要是一直不下线,或者她像池晴对他一样对这个姓顾的,他要怎么维护自己的利益?
宋溪睁开眼才意识到,他竟不知不觉睡了一小时。最近先遭敲诈又被爆料,代言接连掉好几个,他压力实在太大。
抬头看向不远处,那位顾医生还在埋头处理工作,这么看着倒像是个挺专业的心理医生,至少比有时间就刷抖音打游戏那些混子强。
专业才不好办,看来这次他遇到对手了。
宋溪起身,拽展衣服,脑子里闪过同样整理衣服的池晴,心里舒服几分。
或许是他想多了?
他对顾谦没了最初的敌意:“不好意思,耽误你工作了。稍后工作室会发我来咨询的文案,届时还请你尽力配合。咨询费直接跟我经纪人谈,相信他会给出一个让你满意的价格。”
顾谦从一堆资料中抬头,友好一笑:“感谢惠顾,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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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夕颜回家路上接到宋溪电话,撇撇嘴直接挂断,到家后他又打来,元灿见她一直不接,好奇地偷瞄好几眼。
“想问就问,别跟做贼似的。”李夕颜最喜欢做陈冰皎了,大咧咧往沙发上一仰,一条腿搭沙发背上,哼着小调抖抖抖。
这要让她妈看见,高低得一巴掌把她腿拍下来,还得骂她:“你那是什么鬼样子,没个正型。”
不过不怕,她妈看不见。当年抛下弟弟离开时,那女人跟她说:“既然要走就狠下心,别回头。”结果是她先回头了。
不一样的是,这次她丢下的是她这个女儿,走得一声不响,她知道时她已经去了弟弟身边。
“姐姐,你在听我说话吗?”元灿的声音将李夕颜拉回现实。她伸手,元灿乖巧地坐在沙发旁,弯腰把头凑过来给她摸。
天生蓬松柔软的自来卷,比任何精心设计的烫发都漂亮,像鄂尔多斯高原上的阿尔巴斯绒山羊,每一根毛发堪称软黄金,带着种高级的松弛感。
揉了一会儿,低落的情绪好几分,李夕颜才问:“你刚才说什么?”
元灿有点委屈:“那个备注叫‘我的最爱’的人还在打你电话,打了十多次了。”
听起来像在提醒她有电话,其实是想问打电话的人是谁吧?李夕颜揉乱他额前的碎发:“让他打吧,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用理会。”
元灿嘟囔:“我的最爱,还是无关紧要的人么。”
“嗯,无关紧要。”像秋后的蚂蚱一样,蹦跶不了几天了,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静静看着,欣赏他最后自以为是的挣扎。
元灿还是一眼一眼看手机,手机响了他看,不响了他还看,等着它继续响。
李夕颜将他拉回自己身边坐下:“好了,既然你这么闲那就过来,捶腿。”
元灿最后多看一眼,那个“我的最爱”还没死心,轻哼一声,老老实实凑过来,两个拳头轻轻敲打她小腿,力道拿捏到位。
李夕颜舒服地闭着眼哼小调。
手机铃声响起,元灿手上动作顿了顿,想象他回过头伸长脖子看的样子,李夕颜闭着眼勾唇:“别看了,没有最爱,只有更爱,你就是我的更爱。”
元灿这次没被她轻易糊弄过去,执拗问:“姐姐,那是不是还有更更爱?”
“是啊,确实有一个。我爱他,我允许别人不爱他,但所有伤害他的人,我要送他们,一个一个,下地狱。”
她闭着眼,眼底的戾气浓到惊人却没人看见。
元灿做这行当然会察言观色,知趣地聊起别的话题:“姐姐,你相信玄学吗?”
“我信这个世界上有报应。”分为老天爷动手和她自食其力,相比之下,她更喜欢靠自己。
“听说咱们老板就是个半仙,能掐会算,工作室里好几个大新闻就是他算出来的,真有这么厉害的人啊。”
李夕颜睁开眼,定定看了他片刻,直到看得他不自然,讪讪道:“这个也不可以问吗?”
李夕颜反问:“什么叫也,还有哪个?”
元灿掰着手指头给她数:“最爱的人是谁,更更爱的人是谁,姐姐明明每天都在打游戏,为什么总能拿到一手消息──”
李夕颜冷不丁打断:“元灿,你会因为想知道这些,但我不告诉你,就一气之下杀掉我吗?”
元灿一怔,显然没想到李夕颜会这么问。
他吓得脸色苍白,站得笔直赌咒发誓自己才没那么变态:“姐姐,你对我这么好,把我从那种地方带出来,我不会恩将仇报。”
李夕颜弯唇,紧张的气氛一下消散:“随便问问,没想到吓到你了。”
停顿少时,似乎是在想该从哪里说起:“咱们老板这个人,很神秘。他手里应该掌握了很多大人物的秘密,看心情不定时放出来几个,看起来不像为了钱,更像个爆料愉悦犯。”
“爆料愉悦犯?”元灿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人。
李夕颜笑:“这个人设很有意思是不是,你猜什么人,爆别人料时会格外有快感?”
“是啊,能掐会算,爆料快感,会是什么人符合这种特质……”云灿重复嘀咕着他圈出来的关键词,陷入沉思。
李夕颜合眼假寐,对他的奇怪之处视而不见。
一个伪装者偶尔露出破绽是不小心,破绽百出还没被人打死,只能说他在钓鱼。李夕颜这条鱼死活不想上钩,一次次让他钓个寂寞。
屁大点事故意嘀咕半天,中途怕李夕颜睡着了听不见,一度提高嗓门的元灿:“……”
他觉得自己像个智障,李夕颜是不是也这么想?
元灿坚信,李夕颜肯定知道什么。
她既然是王星野粉丝,王星野的事又是那位神秘老板亲自爆料,她连上个周五的腿都打断了,难道不想多打一个?怎么才能撬开她的嘴呢?
“姐姐,”元灿凑过去给李夕颜捏肩,“我去年看过一个新闻,有个女艺人未婚生子,还没出月子母子就一起跳楼坠亡。
“寒冬腊月啊,那个女艺人可能临时后悔了,把孩子抱怀里护着。可惜当时天亮得晚,迟迟没人发现,那个不足月的男婴不是摔死,是活活冻死的。
“我当时一下就记住零点见这个工作室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夕颜肩膀松快心情惬意,给面子道:“为什么?”
元灿高兴她终于有了反应:“因为,那个发布者拍到了女艺人跳楼的全程,就好像,他早知道会发生这桩惨剧一样。”
“他确实知道,视频是周四拍的,老板给的新闻线索。”
“那他为什么不报警不叫救护车,只是打个电话,也许就能救活一条命,那孩子才那么小。”元灿语气里带了愠怒,他自己恐怕没发觉。
李夕颜挑眉,排除掉错误选项,对他的身份心里大致有了数。
她叹气:“周四说,他是把镜头对准那间病房的窗户,开着拍摄睡着了。他在那连续蹲了一周,最后一天大意了。”
元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周四和那对母子并不认识,他没义务为别人的生死负责,他也不是故意见死不救,但他心头堵得慌,总觉得不该是这样。
缓了缓情绪,他提起另外一则消息。
“也是去年,还有一个刚拿奖的影帝,跳桥了。听说他女儿才一岁,刚学会叫爸爸。他父母年事已高,得知噩耗后受不住打击,不到一个月先后去了。”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李夕颜像是被勾起谈兴,变被动为主动,“这事是周一去跟的,也是老板提前给了暗示。周一跟到第三天,目标在山海大桥上点了根烟,抽完,然后突然翻身跳了下去。”
“刚拿奖,炙手可热人生得意,周一完全没想到他会有轻生的念头。而且他拍武打戏的,身手利落,那一跳根本没给人反应的时间,等反应过来也晚了。”
元灿重重叹气。
片刻后,觑着李夕颜脸色小心翼翼说:“去年我只知道这两个,今年就是年初的王星野……”
李夕颜合着眼没接话。
不知道为什么,元灿感觉她身上散发着浓浓的忧伤,忧伤下又暗藏滔天怒火,像随时会被点燃,炸翻这操蛋的一切。
他没再追问。
他已经知道她是王星野的粉丝了,为了偶像可以打腿别人腿那种,连续三次,警方到现在还在到处征询线索抓人。
比起零点见的幕后老板到底是谁,他现在更好奇另一件事:下一个被李夕颜打断两条腿的,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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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国际疗养院一栋度假小屋前。
祁莫寒点燃雪茄,听助理汇报:“谭小姐现在每周去复诊一次,那间私立医院年头久远,是顾家祖上开的,算是代代相传。以前什么都能看点,从顾谦他爸开始,父子二人专攻精神心理学方面的疑难杂症,小有成效。”
“如果是顾谦在背后指点谭彩,那他的动机是什么?被对家收买了,想用美人计,让谭彩从我这里窃取商业机密?”
助理知道这不是在问他,他只负责如实转述自己查到的消息:“关于谭小姐为什么会那么清楚屋里那位的生活习惯,几乎可以肯定是顾谦告诉她的。我查到确切消息,屋里那位出事前,有一段时间一直在秘密接受心理疏导,负责的心理医生就是顾谦。”
“另外还有一件事,和老板您有关。”
祁莫寒放下烟,蹙眉:“说。”
“顾谦的爸爸叫顾善,在您十二岁那年由您叔爷爷雇佣,贴身陪伴过您近两年时间。”助理说话声音很轻,像是怕惊起祁莫寒不好的回忆。
但声音再轻,祁莫寒还是第一时间想起了过往的悲伤,那是一个让他痛不欲生、不堪回首的十二岁。
父母乘坐的私人飞机坠毁,爷爷惊闻噩耗心脏病发猝死,奶奶抑郁症发作,偷偷把药换成安眠药,跟着爷爷一起走了。
好好一个幸福的大家庭,一夜之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面对完全不懂的生意,还有一群随时等待扑上来分食他的虎豹豺狼。
他当年不相信所有人,叔爷爷起初送来那个姓顾的叔叔,说是心理医生,怕他突遭变故想不开钻牛角尖,他表面客气,实际处处防备。
但人心肉长,防备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时间越久,他的戒心也在降低。
顾叔叔人如其名,是个很善良很温柔的人,他不会因为他祁家大少爷的身份对他卑躬屈膝,反而会同情他小小年纪,肩上扛起那么大的重担。
以前父母忙着飞去各国谈生意,没什么时间陪他,顾叔叔很好地弥补了这个空缺。他第一次去迪斯尼是顾叔叔力排众议。
叔爷爷他们逼他学经营学英语法语意大利语,他只想让他学会怎么快速排队,在一天时间里玩到更多经典游戏项目,坐海盗船时怎样才能缓解恶心。
那是他第一次蹲在路边啃鸡腿,拿着还没吃已经化掉的冰淇淋笑得开心,那种简单的快乐是他当时为数不多的精神支撑,让他枯燥得如同黑白彩电一样的生活多了一抹缤纷色彩。
那之后还有很多个第一次,平凡却又珍贵,都是顾叔叔带给他。他开始依赖他,无比信任他,直到十四岁那年父母的祭日,出了一件让他至今仍然后怕也感激的意外。
那年平安夜,他思念过世的父母亲人,漫无目的在街边游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山海大桥上。事后回忆起来,当时他就像被附身了一样,脑子停止思考,胳膊和腿自己爬上了桥栏。
在他松开手跳下去的一刹,是一个梳着双马尾的小女孩一把抱住他两条腿。她瘦瘦小小,力气却大得惊人,真让人不可思议。
然后,他被粗鲁地拖拽回来,回过神全身冒冷汗,整个人呆呆地,一遍又一遍回忆他为什么会走到这里,翻过栏杆。
越想越心惊。
因为顾叔叔常跟他说,伤心难过的时候看看海的波浪壮阔,人就会豁然开朗。他每次经过山海大桥,都会下车去看看海景。
十四岁的他已经见过很多人心险恶,他没任何证据证明两件事有什么关联,但他回家后,第一时间辞退了陪伴他两年的顾善。
理由相当得体,也给了一笔不菲的酬劳,但他记得,顾叔叔当时脸色很难看。那时他不懂,现在回忆起来,那样子竟像是恼羞成怒,以及微不可察的心虚。
尘封的回忆被打开,如今在商界叱咤风云的祁莫寒回头再去看那个青涩的少年,曾经被悲伤掩盖的真相一点点浮出水面。
他眼底碎了寒冰,冷声吩咐:“让人去查查,我那位一心颐养天年的叔爷爷最近在忙什么,他和谭彩有没有联系。另外,继续盯着谭彩,把顾谦父子所有经手的病人名单整理出来,尽快拿给我。”
助理应声,知道事不宜迟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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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李夕颜带着元灿去上工,神出鬼没的老板毫无预兆地给出消息,被大奖砸中的周日狂喜。
“发达了发达了,没想到宋溪这波泼天的流量我也能吃到红利,哈哈哈,周二周五,承让承让。”
周二狠狠酸了,谁让他是最底下那块垫脚石,尤其这还是老板亲自出马,消息绝对炸裂。
李夕颜冷飕飕来一句:“怎么,老板算出来宋溪时运不佳,也要跳楼?”
元灿猛然睁大眼,心里狠狠一跳,有什么念头快速划过,来不及抓住。
周日啐她:“什么人呐,你就不能盼点好,动不动就死人,你当咱老板活阎王呢,指谁谁跳楼?”
即将铺天盖地而来的名利让周日心中躁动,忍不住和几个同事臭显摆:“老板这次算出来,宋溪犯了口业,他微博有个小号,我已经拿到密码看了里头的东西,一旦被曝光内容绝对劲爆。”
几个人一起泛酸,纷纷催他:“那还等什么,快动手,万一消息走漏,他清空小号内容注销账户,有你哭的。”
周日皮一紧,想说要不要学李夕颜,也事先敲诈一波。但一想这不是手握照片,对方真有销号跑路的可能,立马收起贪心,老老实实准备超劲爆的标题文案。
李夕颜大约是嫉妒,提不起兴致,就看着他们忙得脚不沾地。元灿也跟着帮忙,免得两个人一起摸鱼太扎眼。
午夜零点,宋溪微博小号曝光,再次引爆全网。
#宋溪,王星野头号黑粉。#
#带头网暴王星野的居然是他。#
#队友亲口承认,被宋溪怂恿一起排挤王星野,只因他人气最高#
#王星野跳楼疑似有内幕#
#宋溪整得越来越像王星野#
#宋溪发现王星野穿女装,要挟其下跪舔鞋#
#宋溪小号爆惊悚日记#
#王星野粉丝:已报警#
#宋溪工作室:纯属污蔑#
就算内容再劲爆,眼下这个发酵速度也过于惊人了,连工作室几个见惯风浪的职业狗仔都一脸懵。
宋溪这是惹到哪路神仙了?
李夕颜也在猜,不是她干的,会是谁?还有谁比她更迫不及待,想看宋溪跌落神坛?
手机忽然响起,是个陌生号码。李夕颜接通,那边传来一个女声:“池晴,我是安语,找个不会被拍的地方,我们谈谈。”
李夕颜挑眉,给她发过去地址,就是她现在住的公寓。她翘班回家,元灿小尾巴紧紧跟上。
“姐姐,你是说,宋溪现在最大的金主想私底下见你,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李夕颜不在乎,也懒得猜,反正对面比她急,马上就会揭晓答案。
一小时后,安语裹得严严实实,比明星看着还像明星,在四个保镖的护送下鬼鬼祟祟来到碰面地点。
看着眼前平平无奇的公寓房门,她久久无语,按了门铃,等到李夕颜打开门,第一句话是:“确定这里安全?”
李夕颜点头,一本正经回答:“你放心,零点见那些人去哪儿拍,都不会来这。”不然我削死他们。
安语不是很放心,但也没时间换地方了,只好勉为其难进屋,第一时间拉上所有窗帘,关上大灯,换成微弱的夜光灯。
很有拍鬼片那个气氛了。
安语一开口更是鬼话连篇:“池晴,我给你一千万,你这次无论如何也别帮宋溪,让他给我死。”
李夕颜但凡犹豫一秒都是不尊重钱。
她飞快道:“好。”
然后在安语茫然且卧槽的目光中,勾着唇笑得痞里痞气:“再加一千万,我让他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