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山海》秋同尘

38、第三十八章

　　快门按下，闪光灯劈里啪啦响成一片，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一个又一个的话筒递过来，一张又一张挂着夸张微笑的漂亮脸蛋凑近。男人，女人，运动员，记者，行业大佬，投资人...新年夜，豪华酒店顶层的宴会厅，丁峻毫无疑问是这个场合的主角。

　　他生来就有这种天赋，他属于人群中，享受被无数的目光注视，充满了艳羡，欣赏，欲望和嫉妒。这些目光让他兴奋，也让他斗志昂扬。陪他一起来的运营妹妹已经被这些尖锐的目光刺到体无完肤，一边默默感慨伴君如伴虎，一边尽职尽责地帮刚抽烟回来的丁峻身上补喷了两下古龙水。

　　由于公关团队已经提前跟主办方打过招呼，因而许多海外的记者都纷纷向丁峻抛出橄榄枝，不过人群中有一个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朝那个娇小而迷人的黑发女子走过去，轻声问道：

　　“怎么一个人？喝一杯吗。”

　　吉娜惊喜地转过头来，灵动的眼眸里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她今天打扮的非常得体而性感，穿一条黑色亮片的一字肩连衣裙，浓密的黑色头发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整张漂亮而自信的脸庞都洋溢着见到丁峻时的快乐，她说：

　　“天哪，我正在为男伴的缺席暗自垂泪，就看到如此迷人的男孩子救我于危难之中，这是真实的，还是在做梦。”

　　她这个俏皮的小玩笑让丁峻也不禁莞尔。两人这一年中都保持着适当频率的联系，跟高泊宇还不时地通个电话，因此很顺畅地聊了起来。吉娜虽然通过了K媒体的实习项目，但仍然是台里的小透明，只参与了几个冷门节目的制作。如果毕业后要留在K媒，还是需要一些有含金量的采访。她这次来北京其实是希望能通过自己华裔的背景，在中国的运动圈子寻找一些机会。她依然很期待能约到丁峻的时间，但又有些忌惮丁峻的团队，尤其是钟映旗。她似乎对钟映旗印象很深，特意问起。

　　“他在美国呢，事业上升期，非常辛苦。明年我也会去读研究生。”

　　“来加州吗？收到哪些通知了？”吉娜十分感兴趣。她从服务生手上的托盘上取了两杯香槟，递给丁峻一杯。一边眨了眨眼睛，说，“有这个荣幸和你成为同学吗，运动员兼企业家先生。”

　　“等着呢，还不好说。”丁峻跟她碰了碰杯，眼神中似乎带上了一些不易察觉的狡黠，问道，“如果我不去呢？你会来东海岸找我吗？”

　　吉娜夸张地扬起眉毛，用那种美国人典型的微笑予以回应：“为了工作，我可以为你飞去任何地方；为了其他事情，我得考虑考虑。”

　　丁峻大笑起来。他喜欢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子，也喜欢和她那些针锋相对却又势均力敌的对话。他知道吉娜对他很有好感，但这种喜欢更多的停留在欣赏和共鸣的层面，不足发展成恋人。如果是往常，他大概不介意主动出击，和这个聪颖而性感的女孩发展一段露水情缘，但现在...

　　他揽过吉娜的肩膀，凑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什么，看得小运营心惊胆战，因为周围这么多摄像机镜头下，两个如此抢眼而登对的俊男靓女自然而然地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运营小于一边战战兢兢地递了一盘蛋糕过去，一边清了清嗓子说：

　　“老板，你鞋带开了。”

　　丁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左边鞋带确实开了，早知道就应该穿皮鞋。今天这一身紧绷绷的西装已经让他浑身难受。他把香槟递给小运营，正要准备弯腰，这时吉娜抢上一步，拽了一下裙子，优雅地蹲了下来。她Jimmy Chou的银色高跟鞋在宴会厅灯光照射下熠熠闪光。

　　她一边麻利地帮丁峻绑好了鞋带，一边仰头绽放出一个微笑，深红色的哑光口红看上去非常诱人。这个角度看上去她一字肩的领口微微透出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丁峻微微避开了视线。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想...我可以做更多。”她说的是英语，语速很快，不过丁峻都听到了。他站着，吉娜蹲在地上。一个居高临下，一个抬头仰望。权力和地位的差异一目了然。丁峻突然有点意识到钟映旗为什么喜欢住在曼哈顿的大平层，为什么钟爱瑰丽酒店顶层，为什么选择摩天大楼十九层作为办公地点...站在高处俯瞰时，看到的风景不同，自己仿佛无所不能，底下的一切似乎唾手可得。

　　他点了点头，说声感谢，然后伸出手来说：

　　“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没问题。等你去美国，我们约时间。”吉娜站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这个动作看在丁峻眼里，更给她添了几分妩媚。她爽朗地冲丁峻伸出手，“合作愉快。”

　　丁峻提出的想法是跟吉娜合作，接受独家专访，分享自己的职业生涯、创业故事和未来计划；作为交换，吉娜会介绍他参加一些美国运动品牌的发布会，跟品牌赞助方牵线。两人相当于给彼此的职业生涯提供助力，只不过目前丁峻已经是小有成就的国际运动员和创业青年，而吉娜只是一个挤破头想进一线媒体的小记者。

　　这种利益交换的本质，果真像钟映旗说的一样，非常简单而粗暴。

　　思索着这段时间的一些新的认识，时间飞快，元旦假期结束后，丁峻给公司的每个人都准备了小礼物和亲笔写的字条，把一群小女孩感动得无以复加。虽然大家平时嘻嘻哈哈惯了，不过丁峻还是把大家叫到办公室开了个正式的会议，列了一下之后一年的几个条线的目标。

　　会后，他把运营小于喊到外面抽烟，顺便跟她简单说了一下自己不久后会启程回美国，到时候北京的公司会交由他来负责整体运营。

　　小于原名于仕，算起来是丁峻大学的学姐，只不过她上学时年纪小，早一年毕业，其实年龄比丁峻还小几个月。两人在大学社团认识，后来一直关系很好。于仕虽然平时是个温温吞吞又古灵精怪的性格，但正事上非常细致，虽然没法提纲挈领地领导团队，但暂时替他上传下达还是没问题的。

　　于仕对于丁峻的安排一向双手赞同。严格来说她是丁峻公司的第一个员工，从一年前做线上运营，帮丁峻注册公司，翻译网课，去南方城市组织宣讲活动，再到后来开始做线上咨询...每一步她都参与其中，丁峻也一直非常信任她。

　　由于她平时反应总是慢半拍，因此当她一周后的晚上，火急火燎地给丁峻连播了三个电话，丁峻心里顿时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他刚带网球队训练完，冲了个澡，饭都没来得及吃，看到于仕的电话，就坐在网球队的更衣室里给她回拨了过去：

　　“干嘛啊宝贝儿，你平时可是能打字就不打电话的。天塌了啊，天塌了还有我么...”

　　“你快看看新闻吧，你可是出名了。”运营妹妹完全没有理会丁峻的贫嘴，径自说下去，一边感慨自己的乌鸦嘴，“我那天就想提醒你，跟那个美女有点太亲密了，结果就被人拍下来了吧。”

　　丁峻皱起眉头，一边打开了浏览器。于仕说的那个平台是一个男性用户为主的运动频道，上面热搜第二赫然是自己揽着吉娜，凑在她耳畔说话时的照片，只不过从一个很刁钻的角度拍摄，看上去两人像是在接吻。

　　“我靠，什么傻逼摄影师。”丁峻不满地嚷嚷起来，“不是，说是媒体曝光，没说是狗仔队啊，什么狗屁公关团队...”

　　“说的话都是好话，文字也是正常的宣传，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挑了这张图片，可能有争议才有流量吧。”

　　丁峻无语了。他第一反应是愤怒，第二反应是万一钟映旗看到了怎么办。然后有看了一眼热搜六十多万的点击量，暗自祈祷钟映旗平时不刷中文新闻网站。

　　“国外也有几家媒体报道了。唉，我也很无语，主要你俩太好看了，这个照片拍的跟红毯之夜一样，一看到就自动脑补剧情了....”于仕还在自顾自说着，不过丁峻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点开和钟映旗的对话框，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前天，钟映旗给丁峻的毕业论文找了一位教授帮忙修改，提了一些意见。

　　昨天丁峻确实很忙，早上高铁去了西安跟大学谈合作，傍晚又赶回北京。今天白天参加了北京市的一场友谊赛，下午又带队训练，到现在才刚刚有了一丝喘息的空间，结果又收到这个让人头大的消息。

　　-钟哥，你醒了吗。

　　没有回复。

　　直到丁峻深夜躺在床上，钟映旗还是没有回复这条消息。纽约这时已经是中午，他不可能还没看到，只有一种可能，他不想回复。

　　丁峻又发了几条，依旧石沉大海。他拨了语音过去，无人接听。丁峻一方面不确定钟映旗是不是因为这张照片生气，另一方面又感觉自己隔着电话实在是解释不清。正当他握着手机犹豫不定的时候，他收到了一个新消息，是一个粉色小象的头像，网名叫云云尧。

　　-儿子，女朋友真漂亮，你爸那种直男都觉得姑娘很有气质。什么时候带回家让妈见见。妈准备好大金镯子啦。

　　丁峻头都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