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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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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延不懂为何仙君也偏袒那人,他自小学的礼仪道德让他一开始就接受不了自己这么一个兄弟。
他亲眼瞧见池清随将人推入湖水,眼睁睁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因他一句话异了主。
往事种种历历在目,哪怕如今的池清随看上去确实有些不一样了,他依旧无法释怀。
“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不一定为真。”千绪的声音回荡在他耳侧,明明是清澈冷淡的,却如魔音一般蛊惑着他。
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池延真的就要否定自己的看法了。
千绪抬手,于虚空之中挥过,屋舍内激荡起一阵寒风。
池延蜷缩了一下,那原先摆放头骨的位置升腾起一缕清烟,在千绪手中散去,随后凝结成过往。
夜晚的春山别苑格外安静,池清随是在夏日刚到时来的这里。
少年缠着满身月光,推开门时的“吱呀”声响起时,他似乎呆愣了一下。
室内流荡的魔气在顷刻间朝他冲去,像是凛冽刮人的风。
池清随抬手,眼眸竟是血红的,魔气缠绕,很快将他整个人吞噬。
杂乱的脚步声由外靠近,池清随很快将那些魔气吸收,他只手一按,笼罩在头骨之上的结界骤然破开。
随后,他抓起头骨,转身离开。
池延看着这幕久久不能回神。
千绪神色微变,这结界所留下的残影快要消散了,得到的信息也是一开始她猜想的那般。
“这——”池延下意识指着那已经消散记忆的地方,“真的是他?”
“不是。”
千绪往前走着,女子的闺房中东西少得可怜,仅有的只有几副画卷和一些诗集。
池延鬼使神差先一步打开了上面的画卷,说:“这人我并不认得。”
他等了一会,却没听到仙君的回答。
画卷上的是一位男子的背影,这身影修长挺拔,宛如青松,画卷上的他偏着头,似乎下一秒就要转身对视上。
那个瞬间,不知怎么的,千绪想起一个很久不见的人。
她忽然记起春山别苑的布局为何如此眼熟了。
这里的布局和魔宫如出一辙。
“阿随走后,冷宫是否也少了些什么东西?”
池延道:“没有。不对,我记得他之前捡到过一只猫,养了有一段时间,自他走后便从未见过。”
千绪沉默一瞬,道:“我知道了。”
“仙君?”
千绪已经推门走了出去,屋外雪花落在她指尖,她透过皑皑白雪,瞧见了一位女子。
她自远方而来,不愿回到皇宫,于此处安了家。
她将头骨小心翼翼安放,以血肉只身献祭法阵,那天之后,她再也不能踏出这间屋子。
她希望那个阵能在未来的某一天迎接她所等待的那个人。
那天是什么日子,她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在消亡的最后一刻,还期盼着那人的到来。
世人皆说,春山别苑住了一位贵人,不知贵人是痴人。
……
池延问千绪是否要到冷宫看一看,她拒绝了。
她大概知道春山别苑的贵人是谁了,也知道那块头骨的主人是何人。
一千年过去,原来变化的不仅仅是乐行上尊。
千绪告别了池延,将阵开在了梦幽谷。
仙君打着伞,在踏入梦幽谷的时候便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梦幽谷内常年昏暗无比,是连一般魔修都不愿意靠近的地方。
曾有人说,梦幽谷的主人是一位修为了得残暴无比的魔修。
千绪却知道,并非如此。
她像过往来到此地般一样,穿过茂密诡异的树林。
直身侧向前,火光窜起,点燃了幽暗之地。
似有无数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树叶籁籁而动。
千绪右手撑着伞,有东西落在了伞面,不知是飘落的雪花还是其他。
她指尖一抬,灵气应声而出,砰的一声与魔气相撞,紧接着,一声重物落地。
很快,第二道赶集前来。
千绪捏着伞柄一转,飞跃而来的长刃打在上面,伞面完好无损,她轻轻一推,便将那刀刃原路撤了回去。
刀刃刺入皮肉的声音骤然传来,空气中瞬间弥漫开血腥气。
“在下无意叨扰,只是想见一见谷主。”千绪朝着两个方向分别看去。
这应该是谷主的侍从。
好半天,梦幽谷死一般寂静。
突然,尖锐的破空声夹杂着一道魔气袭来。
千绪低下伞面横挡,被冲撞得后退一步,先前的两人与这人毫无可比之处。
身子微微后撤,指尖灵气纠缠魔气,尖锐地爆鸣声伴着一道白光响起。
枯叶落满地,窸窸窣窣落下的雪落了千绪一身。
喧嚣在这一刻被淹没。
千绪眉心一挑,指尖拨开残雪,抬眼看向虚空处,那里一片昏暗。
“好久不见,秦观月。”
寂静在瞬间被放到最大,连呼吸声都无比清晰。
千绪轻叹一声,化了这具身体原本的模样。
月光落于她身上,洁白而温润,浓墨般的云层散开,有人至虚空而来。
她听着这轻微的脚步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于是先一步摸开了浓雾。
千绪:“……”
一只黑猫走出来,和她大眼瞪小眼。
若不是这猫身上熟悉的气息,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
“你不是寻回头骨了?”
黑猫一撇嘴,说出来的不是什么好话,“本尊以为你早就死透了,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千绪浅笑道:“令你失望了,前前魔尊大人。”
某位前前魔尊嘴角一撇,白眼已经快翻上天了,“乐行,怎么千年不见你说话还是这般文绉绉的,没点乐趣。”
千绪弯腰一把将黑猫抱起。
黑猫炸毛一般手舞足蹈,嚷嚷道:“本尊堂堂魔尊!你竟然把我当宠物一样!!”
千绪摸了摸猫咪顺滑的毛,笑道:“弯腰和你讲话很累的。”
秦观月:“……”
他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算了,看在你还记得本尊的份上,本尊不同你计较,难得啊乐行,你竟然能猜到我在这里。”猫咪的抓住挠着千绪手心。
千绪顺着毛摸,抬步边走边道:“我是来找你算账的。”
黑猫浑身毛瞬间竖起,“我招你惹你了?”
“嗯。”千绪道:“你附身我徒弟偷了头骨,他如今正被皇室当成通缉犯。”
秦观月现下更惊了,“那小子是你徒弟?!!你眼瞎了?”
千绪一把拧起黑猫的耳朵,秦观月疼得嗷嗷直求饶。
“行行行,我说我说。”黑猫气的张口,又不敢咬下去,气愤道:“你知道那是我的头骨,就该知道我现在只有灵魂。”
直白一点,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千绪记得,秦观月的修为是唯一一个可以比拟乐行上尊的,他当时也到了渡劫期才是,谁有能力杀了他?
秦观月似是看出她所想,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别想了。”
“那你继续说。”
风呼啸而过,千绪抬手为黑猫挡去寒风。
秦观月:“尸骸被分散,我那下属好不容易找到了头骨,但当时我还未苏醒。之后苏醒了,我便陆续寻回其他尸骸。我一开始只知道她最后回了皇室,所以我附身黑猫进了皇室,认识了那小子。”
“你知道的,若是想解开春山别苑,得以真人现身,而我这模样想附身他人只得双方同意,于是我和池清随达成协议,我附他身取骨,他借我之力逃出皇室。”秦观月说着,音调突然提高,“那小子本来就没多少寿命了,逃不逃都是一样的。”
他说了这么多,本以为千绪会再问点关于一千年前他身死一事,没想到——
千绪:“阿随为什么要逃离皇室?”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猫咪的尾巴高高扬起,“皇室如今的帝王不能修炼,他为了能活得久一些可是什么丧心病狂之事都做得出来,帝王于元州遇魔,本来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算计,你可听说过借寿?”
千绪瞳孔一缩。
秦观月摇着尾巴,施施然道:“旁人看不出来,本尊却知道,那老家伙这么些年一直在借着池清随的寿命,他不能修炼,注定活得不长久,所以那小子的出生从一开始就被算计了,估计是听信了一些邪门歪道的话,不过那老家伙时间也不多了,他不知道此事违背天理,自己也会遭到反噬。”
千绪垂手,抿唇深深吸了一口气。
原来是借寿。
竟然是借寿。
所以皇帝即使对这个儿子没有情谊将他放在冷宫,可也会对着他百依百顺。
因为不想他死。
不希望他死。
就连那人的出生也是被算计好了的。
千绪攥紧掌心,心跳越来越沉重。
秦观月先是看到她掌心渗出的一丝血迹,惊愕抬眼,却见她又是那副风雨不侵的模样。
整个梦幽谷都陷入了沉静。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许久不见的故人开口,那声音少见的低沉,“原来如此。”
秦观月哪见过她这般模样,紧张得咽了咽口水,“你——不会是想?”
“没有。”千绪敛了神色,道:“终究是过去了,他已经不记得,我又何必强生事端。”
黑猫挠了挠毛发,乐呵呵笑了两声,“那行,你来都来了,帮我个忙?”
“我很忙的。”千绪忽悠道:“没空。”
黑猫眼珠子一转,“真的吗?乐行,你记忆不完整吧,就不想知道一千年前,你在魔域都做了些什么?”
千绪记得林寒铮说过,她去魔域后许久未有动静,所以他和郁宁才去寻她。
“行,我会帮你尽快恢复肉身。”
黑猫愉快地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