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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雅观明小心翼翼端着一碗汤药小步挪动,直到进了殿门才放下心来。探头看了一眼殿内,见不到人,只有香炉飘出轻烟,围了个满。

      “皇兄……皇兄!”他走近了几步才敢喊人,左右看了许久,终于在最深处书柜旁找到雅观柏,又同方才一样,悄声挪过去。

      雅观柏自然听到声响,负手而立,绝不看他!

      “皇兄!烫……”雅观明急得要哭,手烫得发红,快忍不住了掉下,他垂首看着汤药,棕褐色闻着却不苦,那边倏地传来吼声:“烫不知道放下!”

      碗掉在了地上,雅观明顺势也摔倒在地,手触着地正好被碎渣嵌入,他怔了怔,下一瞬哭喊道:“皇兄不疼我了!”哭着就要拿嵌了碎渣的手擦泪,被雅观柏一把拉起来坐在椅子上。

      “皇兄只知道疼泠弟,不疼我!幼时皇兄对我那么好……”雅观明颤着淌血的双手,脸上泪痕布满,声音凄苦,哭得叫雅观柏心烦。

      “榕回!”他要出去找人来,谁料雅观明直接扑去缠着他腿,“皇兄对我不好……偏心只喜欢泠弟!”

      “你摆这副窝囊模样给谁看!”雅观柏一脚踹开他,榕回闻声赶来,见了这血淋淋的场面,他心疼更甚,抱起雅观明为他处理了伤口,地上碎渣渣便由婢女处理。

      雅观明哭着不忘看雅观柏,闲时抽出手指着他,“皇兄小时候最疼我了!皇兄说了什么全都忘了!何时说过我半句狠话……何时,何时变得不喜欢我这个弟弟了!”

      隔着面纱,雅观柏看不清他面容,听他话语更是厌恶,一甩袖再走回原来位置,背过身不看他们。

      既然不看,听总能听得,雅观明搬了椅子坐在他身后,低声啜泣,好不可怜,时不时再怨上他一句,“皇兄偏爱泠弟……”

      “皇兄说了皇位给我坐,如今坐了又恼我……”他狠狠抽泣几声,手上缠的布都滴上了水印子,雅观柏闻言猛地回头看他,面上神情矛盾,攥紧了手朝他走了几步,咬紧了牙恨道:“你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还不是因为皇兄偏心!”雅观明立马反驳,让雅观柏无话可说,蹙着眉愣在原地。雅观明站起身与他相对,话中也有恨了,“泠弟早早便走了!你对我回不到从前,你又哪有幼时大哥的模样!”

      雅观柏不语,看他像幼时一样撒泼哭闹,似是无可奈何怕他哭得更凶。

      “泠弟身子弱,父皇他们照看不到……”

      “我的脸伤成这样!你为何不来照看我?”他刚低声道了一句,又被雅观明一句话堵上了嘴,他指着面上伤疤,待对方给他一个解释。

      “……”

      雅观柏不回应,已然是摆明了态度,雅观明猛地推他,“不是你教的我,我哪里会想这个位置……不是你有借口,我哪里会坐在这个位置上!全都怪你!全都怪你!全都怪你!!”

      “你变得易怒,哪有情分在!从前一切便都不算了!”

      榕回在门外候着,雅观明一出来便搀上了,帕子轻拭他面上泪痕,轻拍他,叫他安心些。这时看榕回,那情感又变回原来样子,喜欢。

      看着前方大路,身后门逐渐成了芝麻大小,抛在身后,他惊觉,此次去见,有计谋不错,可他怨雅观柏偏心,也是真的。手慢慢攥紧了些,面上伪的伤疤遇水边边翘起,摘下面纱来看格外瘆人。

      虽然面上的不是,手上的却是真的,榕回责怪又心疼地再为他包扎,齐良淮在旁边端盆又接水,好一副忠者样子。

      “下次我替你去。”他说得坚定,完全将自己身份地位忘了个一干二净。雅观明没理睬,反倒是榕回动作顿了,回头看了一眼。

      三人皆默了声,雅观明睫毛颤了颤,嘴角轻轻勾起回头淡笑:“好啊,多谢你了。”然后招手让齐良淮到他身边,轻抚他面庞,涂了膏药后伤疤淡了许多。

      齐良淮一双眼直直看着他,其中坚定,更有隐晦情谊,雅观明挑眉笑看他,却不明说。齐良淮只当是他答应了,紧抓着他的手,如同上次一样,他心中如何自是不变。

      这般明显,他竟到现在才发觉,自己与自己,何尝不是另一种趣味?雅观明静想着,不顾榕回神情如何惊惶,顺势拉着齐良淮的手将他拉至身边一同坐着,气息故意又无意触及他颈侧。

      榕回见此情景,默声离开。他们则仍是共坐一张椅,共戴一张皮,雅观明眯起眼思考片刻,低声愧疚道:“单王暴戾,那日我吓傻了……全然不知该辩什么。”他又抬眼看了一眼对方,立即垂下,闭眼轻靠着他,怯声道:“我实在是……”

      “我愿意!我不怪你!”谁知齐良淮答得迅速,紧接着握紧了他的手,“是迫不得已!”

      “……亦是我的天赐良机!”

      闻言,雅观明猛地睁眼,与他相对,令他情谊更浓,所言更烈。

      “我原不知生而为何,那日见你我突然明白。陛下……”他倏地换了称呼,“我深知,您任重道远,伪装藏身,必有大计。但也深知,你真实一面。”

      雅观明此时真正愣住,像姑娘听了郎君情话,心动得不能动作。真实一面让人发现,再添上几句肺腑之言,令人不感动,这是难事。

      齐良淮继续道:“就算为您替身,挡去利箭尖刀,我也心甘情愿。噩梦缠身,愿伴你身边,抚你心安。”

      “你……”雅观明看着他欲言又止,只去捂住他嘴,“不吉之话,莫要出口。”

      “你说你生而为我,只那一眼,你如何知晓?”雅观明松了手搭在他肩上,试探道。

      “我不知晓,但我见你便知。不是一刻之暖,是三秋之炽。”

      雅观明听他言语真挚,眼中有他,此情……怕是真的。如今通了情谊,亲热之事总要做,像是自己与自己。

      竟有人能愿意?

      又不得不再怀疑,他口中所说,是因他皮囊,还是因他皮下鲜活魂魄?是真是假,他不想细想,也觉得无谓。许久了施舍一般,细想一下,觉得眼前人……实在自恋。

      恋到愿与自己做那龌龊事情,与自己诉说真情。

      雅观明紧紧抱住他,点点头当自己答应了,任他将自己抱起,亲亲热热,皆是不拒。

      ·

      ·

      再上朝,封将军递上的言论更多,批判更多,将他和许多大臣都骂了个遍,有人沉默不语,有人怒火冲天要去与撰写之人理论理论,还有人缩在高椅上,拉着身旁人不敢松手,便是雅观明。

      封染不管不顾佩刀进殿,雅观明不敢看他,躲在榕回身后,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封染拔刀冲上来一刀劈在他身上,想着身子更抖了几分,手上吓出冷汗,分明是这样冷的时候。

      封染递了本子,大殿上无人敢言,外面的雨像是下进了大殿,却不是天上的雨,而从他们身上转来。

      故献同封染站得近,两人一气,此时正等着雅观明发话。

      雅观明觉得天黑了,分明才是早上,许是两边的黑帘晕染,好似裹了天地。他露出一只眼,歪着头轻声道:“不如……此人言行粗鄙,封卿为何一直将他挂念在心?如今深秋,山上……红叶正红,想必再过几日便谢了,不如一同观赏?”

      闻言,封染猛地上前一步,红带露出些许,快触到他身上的刀,却是直接触到雅观明心尖,他蓦然抱住榕回,怕得洒下几颗热泪,能比热血。

      “快走快走!快走……”他小声叫唤,身子吓软了不能起来,心中焦急,恐怕再晚一步就要当场晕死过去。谁知封染只是一拱手,高喊道:“末将不去!”

      封染直挺着身子坦荡离去,台上皇帝懦弱地躲在人身后,如此相比,不少人愤了,随封染一齐道:“臣亦不去。”

      余下的几人,他们回头看看,行礼温声宽慰雅观明,说他们愿陪他观枫叶,赏大雅风景。

      回去,牧欢四仰八叉躺着,齐良淮坐在一边,见到他回来,眼中带着些许醋意。雅观明走近了对上牧欢,果然——

      无耻。

      齐良淮又在心里给别人做评价,只是不知给他的是什么。

      株月前来褪了他帝服面纱,换了轻便的银衣。他道:“发生什么了?”

      齐良淮脸色黑沉,牧欢反倒觉得无所谓,还更欢乐,他起身挽住他的胳膊,笑道:“他真像你,我认错了!”

      雅观明撕去面上伪装的伤疤,在齐良淮旁边坐下,“你做了什么?”

      “像平日里那样呗,”牧欢说着瞟了一眼齐良淮,又忍不住笑了,“我从窗子里翻进来,抱住他喊了声观明明,他顿时推开我,然后就坐在那了。我看了好久都没看出来你们有什么区别,只是性子不同,不了解你者,不能分辨。”

      雅观明接过他给的纸条,光明正大在齐良淮旁边展开看了,那小女子名叫施官,全城哪一处都熟络,纸本交给她,保证传得大街小巷都知道。

      他点点头,很是欣赏。

      看着他们二人,齐良淮和雅观明贴得极近,一个狐疑眼神递过去,雅观明了然,轻触头发,看他层层墨发,牧欢哦了一声,转身又从窗户跳出去。

      “施官?”齐良淮道。

      雅观明将纸条放火上烧了,回他:“那日在巷子里看见的,孤苦伶仃,便让牧欢照料。”

      他话音刚落,齐良淮便擒住他,压在他身上,声音故作委屈,与他平日温顺模样不同,“我也孤苦伶仃。”

      雅观明一愣,道:“你怎么能跟她比?”

      “他去照料施官,你来照料我?”

      雅观明不懂他这是何意,但仔细想来,也算对,便点了点头。这一反应让齐良淮也是一愣,再扑上他,唇先是轻贴在他唇上一下,才说话,“不是照料!我本以为我那日说的清楚,没想到你会错意了!”

      这情景让榕回看得清清楚楚,老牙都要震掉了,赶忙前来拉开齐良淮。齐良淮有些恼了,继续朝他喊:“你会错意了!”

      雅观明挥手让榕回放开,又被重新扑倒,他道:“我的意思,你真的不知吗?”

      “知晓。”雅观明用手推着他,却没推开,自己的脸近在咫尺,说着那样的话,让他无法接受,但齐良淮力度极大,他亦要恼了,强忍着也亲他一下,“是这个意思,我全都知晓。”

      齐良淮看起来稳重,实则遇事了慌忙,就算雅观明给了他答复,依然一遍又一遍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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