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向吸引》璎斓

6、迷雾（上）

　　一个小时以后，前往新北村的飞机停在中心塔的停机坪上。

　　谢楚拎着包，站在距离宁彬两步的位置上，扣着耳机，一言不发的看手机。宁彬抱着胳膊，垂下眼睛，偏头看向另一边。

　　站在两人身后的张春和抱着平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不是。

　　她在第二监控室看了全过程，为啥这俩人刚刚还能亲亲热热匹配到S级，现在就互相谁也不理谁了？

　　“什么情况？”她拎过实习生林子衿问。

　　林林子衿茫然的摇头。

　　张春和捧着平板，“我现在过去汇报会不会有点不合时宜？”

　　“我看你纠结的很不合时宜！”

　　谢楚一把扯下耳机，觉得这种在他身边说小话的行为十分看不起他作为哨兵的听力。

　　张春和应声，“好嘞老大，我这就来。”

　　天气实在有点不佳，谢楚怕现在不赶紧飞等一会儿下雨了就又要延迟，一摆手，“先上飞机，边走边说。”

　　宁彬跟在所有人身后登上飞机。

　　新加入的他没有影响谢楚小组的节奏，张春和很自然的递给他一副隔音耳机和通讯器。

　　“中心城医院感染者名叫冯钢，北城区人，确定感染X型病毒，初步判断感染时间在24小时前，也就是前天。”

　　巧合的是，冯钢在一周前曾被家人上报失踪。

　　宁彬翻了翻案宗，发现这是个乌龙。

　　冯钢是个徒步发烧友，每周末都要去走一走。当天他走到一半手机没电，家里人联系不上他，一时着急就去报了警。

　　谢楚若有所思，“成年人失踪不到24小时警方一般不会考虑立案，后来怎么样了？”

　　“因为当天晚上冯钢就回来了。”张春和说。

　　谢楚打开平板，看见了新北村三个字。

　　X型病毒传染源初步判定在新北村，也是冯钢徒步的地方。目前最早出现发病现象的人据说是上山挖人参。但X型病毒是通过破损皮肤传播的，单单是挖个人参还不至于。

　　“最初发现的感染者和冯钢有接触吗？”谢楚问道。

　　张春和摇摇头，“排查人际关系时没发现有交集。”

　　沉默许久，宁彬盯着最初三人的照片，伸手放大了他们的手臂部位，冷不丁问道，“他们有人去纹过身，或者洗过纹身吗？”

　　张春和从口袋里拿出小笔记本向前翻了好几页，“这还真不清楚。”

　　谢楚微微一哂，抬手介绍道，“这位是宁彬宁队长，暂时和我们一起组成临时任务小组。张春和，按宁队说的去查。”

　　“好。”张春和答应下来，但明显不解，“为什么要查纹身？”

　　谢楚听完，拽过宁彬腿上的平板，放大给张春和看。

　　只见其中一个感染者遍布伤口手臂上，靠近关节处的小臂内侧，露出半个像是烙印般的圆形伤痕。

　　“这东西在冯钢身上也有，对吧。”谢楚看向宁彬。

　　宁彬点头道，“对，我提醒过检验科？”

　　陆露神情严肃，“冯钢确认感染后我们还没来得及检查，我现在通知医疗组立刻去联系检查所有感染者身上有没有类似的痕迹。”

　　“去吧。”，谢楚把平板放回宁彬腿上，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在狭小的机舱里，不免会碰在一起。

　　飞行颠簸，谢楚放完平板没来得及收手，一个不稳直接按在宁彬膝盖上。两个人四目相对，谢楚不动声色的又揉了一把，悄咪咪的耍了个流氓。

　　午后，飞机降落观山镇。

　　小行星危机后，地球表面百分之八十的建筑物被摧毁，人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恢复期结束后，C国重新进行了行政区域划分。

　　东南西北中加岛链城区，全国六个大区内，就数北城区纬度高。

　　谢楚下飞机后，感觉到空气中的湿度明显高的不正常，他下意识的看向新北村的方向。刚在飞机上时他没注意到，一团犹如墙壁般浓重的雾气笼罩在观山镇的北部。

　　浓雾之中，只隐隐约约能看见些山脉的形状。

　　缓冲区的人们被直升机嘈杂的声音吸引，突如其来的隔离观察将每个人的耐心都耗到了极限。见到谢楚一行人到来，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嘈杂。

　　“那是中心塔的飞机。”

　　“是联盟来人了吗？”

　　“我想回家，我真的没有被感染！”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巡防组勉强将情绪激动的人们维持在小区块内，负责人武装齐全，急匆匆的赶来。他的脸局促的挤在防护面具内，呼出的气体在面罩上结成了小水珠。

　　“是中心塔的同志吗？真是辛苦你们了，小马，来，快把装备拿过来呀！”

　　被叫做小马的哨兵只做了简单的防护，转身跑向缓冲区内最大的帐篷。

　　“不用麻烦，”谢楚冷冷扫了一眼负责人。

　　负责人干笑一声，上前道，“杜主任怎么说的，我们就怎么做的。您看这还有什么问题？”

　　谢楚看着那堆简易帐篷久久无言。

　　“我姓王，王季青，是北城区区总巡防负责人。”他自我介绍完，上下打量着谢楚，似乎在从脑海里寻找中心塔有没有他这一号人，“您贵姓？”

　　“免贵姓谢，”谢楚拿出自己的证件，没动，“行动一组组长谢楚。”

　　王季青多看了谢楚两眼。

　　这是位A级哨兵，但据说，他的实力等级已经到达了S级水平，目前还认定在A级的原因，是因为中心塔觉得他经验太少，还需磨练。

　　王季青心下一动。

　　他任期内在北城区闹出来这么大的事，结束后肯定是得要问责的。听说联盟派了中心城的小组过来，于是他动了点心思，想兵行险招，给每个中心塔的长官都备了份厚礼，想要以此保住自己的仕途。

　　王季青满脸堆笑，“年轻有为啊，不像我这个不争气的老东西。快，我们先去指挥部。”

　　王季青当即就想带着谢楚他们先去指挥部，却突然瞥见一个人影，定睛一看，他对上了一双美丽但冷漠的眼睛。

　　“宁宁宁宁队？”他不可置信的缩缩脖子，“不是，不是？”

　　谢楚看向队伍最后面的宁彬，当即把他捞到自己身边，故作轻松的介绍道，“宁队，我的临时向导。”

　　宁彬没反驳，很矜持的点了点头。

　　王季青如遭雷劈。

　　他要当着宁彬的面行贿估计会被这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联盟第一向导直接劈死，王季青心里一凉，两秒钟后才反应过来谢楚说了什么。

　　他惊讶的打量着谢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突然爆发出一声暴喝。

　　“别动，按住他！”

　　众人循声望去，王季青当即脸色发青。

　　“我没被感染！放我走！放我走！”男人被巡防组压在地上，他疯狂挣扎着，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大喊道，“我要回家，你们凭什么抓我？你们有证据吗？”

　　谢楚皱眉看向王季青，快步上前。

　　王季青跟在谢楚身后，几乎小跑起来，“谢组，你们有一位姓陆的组员联系我，不是说让找胳膊上有伤的人吗？”

　　谢楚觉得跟王季青交流特别累，这人讲话废话太多，还爱说半句藏半句。他直截了当的问，“然后呢？”

　　“我们就把人都找出来送进隔离间了。”

　　谢楚脚步一顿，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王季青，“送进隔离间？”

　　王季青一副求夸奖的表情。

　　谢楚强忍着一拳拍在王季青脸上的冲动，示意巡防组把男人拉起来。男人见状立刻甩开巡防组，来到谢楚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们凭什么抓我们？”

　　“抱歉这位先生，”谢楚尽量温和道，“据中心塔调查，确定病毒传染源中心定位于新北村，您在24小时内进入过疑似感染区，所以被转移到缓冲区进行观察。在48小时内您未出现感染情况的话，就可以离开了。”

　　男人明显不够解气，他当即打断谢楚，“我没接触人，我谁也没接触！你们就是乱抓人！我手臂上的伤怎么了？这是和我儿子玩的时候磕的！你们凭什么把我往隔离间里塞？”

　　“我都听见了，进去那里的人都要被处理！”男人加重了处理二字，指责道，“你们现在就是找不到感染源，拿我们去交差是不是？”

　　王季青听完眉毛一竖，“胡说什么？”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男人情绪激动，“你看我变异了吗？感染了吗？为什么还不放我们走？”

　　“我要回家！”他大喊。

　　饥寒交迫之下，人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愤怒，很快就有人响应道，“放我回家！”

　　“就是！”

　　“放我们走吧，都已经一天了，还要待到什么时候啊……”

　　谢楚心中大骂王季青真是个废物，指挥部的搭帐篷里三层外三层保着暖，他又全套武装的在人群面前晃。谢楚示意副队孟青竹带走王季青，自己转身刚要安抚，男人突然暴起推开谢楚往外冲。

　　谢楚暗叫不妙，反应极快的伸手拽住那人。

　　“都别动！”他喊道。

　　人群看到这边的冲突，更加不满，没有人听他的，很快其他区块内接二连三的爆发了冲突。王季青的面罩被扒下来，他惊慌失措，嗷嗷乱叫，身边的巡防组员怎么也拦不住，眼看就有人要冲出隔离区。

　　砰。

　　一声枪响过后，骚动的人群霎时间安静下来。

　　宁彬慢慢放下手臂，枪口的硝烟还未完全散去，他沉着脸，一把拽起最初情绪激动的男人。

　　男人警惕的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宁彬将手枪紧紧攥在手里，用力到骨节发白，表情冰冷。

　　谢楚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这一幕，心脏又提到了嗓子眼。他悄悄站在宁彬身后，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给我。”他小声说。

　　宁彬下意识的躲闪，但很快松了力气。

　　他耳边的喧嚣渐渐褪去，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明明是秋天，他却出了一身的汗，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色，微微发烫。

　　宁彬扫了一眼慌里慌张找掉落配枪的王季青，攥紧拳克制住身体的颤抖，沉声道，“X病毒潜伏期为24小时，通过破损皮肤感染。发病初期症状为行动迟缓，思维延迟。”

　　“很快，病毒会侵占神经系统，感染者将出现典型的狂躁型病症，对人体血液产生渴望。”

　　男人一噎，“你想说什么？”

　　宁彬冷声道，“如果你认真读过书，你会发现，在所有有关X型病毒的科普上，都写着一句话。”

　　“该病毒暂未研发出特效药物。”

　　人群彻底安静下来，王季青目瞪口呆，似乎没想到宁彬会直接将这件事说出来。

　　宁彬扫过众人，“但联盟一定会竭尽所能保护大家的生命安全，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人，也请各位配合我们的工作。”

　　他的声音不算大，语调平淡和缓，但却坚定，让人不由自主的相信他。人们慢慢退回相应的区域，偶尔传来一两句交谈声。

　　谢楚看向王季青，命令道，“把你这身衣服给我换了，区域内所有的帐篷加装保温层，打电话给观山镇，组织有能力的餐饮部门尽快供应伙食，24小时提供热水。”

　　“还有，”谢楚放低声音，“我们说的不是胳膊上有伤的人，而是胳膊上出现类似伤口的人，你们排查出来多少？”

　　王季青小心翼翼的看向他，“没仔细看。”

　　“2个。”站在他身边的巡防组组员小声突然开口。

　　王季青诧异的看向他，组员鼓起勇气，小声对谢楚说，“那个图案有点特殊，我就记了一下。”

　　谢楚不顾王季青正欲开口的阻拦，对组员说，“带我们过去。”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