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创生之柱》拓浪书

2、炼狱夺命call（二）

　　咚、咚、咚。
　　空寂的办公厅不合时宜地响起了敲门声，牧祉咬着左手上的护腕绷带，跟右手合作打了个死结。
　　上半身只穿了一个黑色背心，露出结实的臂膀，锁骨处卡着一个极小的银色环扣，在不明晰的月色下闪闪发亮。
　　“进。”牧祉抬头，看到进来的人手里捧着一个小药箱。

　　“牧队，处理下伤口吧。”瘦削的金发男人佝偻着背摊开箱子，从中散落出一堆零碎的药瓶。
　　牧祉踱步至沙发，弯腰在里面搜寻了一阵，拿出一个极小的蓝色瓶子。他旋开瓶盖，将里面灰白的粉末直接撒在手臂伤口处。

　　“嘶，牧队，我看着都疼。”浅粉色皮肉血水翻滚，伤口周围已经结上了褐色的痂，现在又掀开来。念冬不自在地耸了耸肩，表情感同身受的有些痛苦。
　　“小伤。”牧祉把蓝色药罐抛向垃圾桶，带着些笑意说道。

　　“牧队，亚当老头儿说让你明晚去一趟，大概跟今天的事有关吧，”念冬收拾好沙发上的凌乱，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约莫着，他是想安抚你。”
　　“安抚我？”牧祉脸上笑意更深了，他紧实地缠好了手上的伤口，重新披上院服，打开侧边的窗户，让烟草味儿消散几分。
　　“我听说，他还找了那个叫喻栖的…牧队，看样子这件事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牧繁就一定能担起大任吗？”牧祉十分无奈。窗外繁星难得挂满天际，一轮弯月洒下冰冷的光，呕哑不停的蝉鸣显得周边更为寂静，“我只希望他能开心，快乐无忧度过这一生。”

　　他撑着阳台的窗口向外望去，汗滴沿着脖颈上的青筋没入领口。接受过严苛训练的守卫正紧锣密鼓地巡视着周边，平静无虞的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紧张。
　　牧祉弹开手中的打火机，点燃香烟，跃动的火光中传来喑哑的闷哼声。迷蒙的烟雾下牧祉的脸看不分明，念秋盯着阳台，搞不清沉默的上司脑海里在想什么。

　　-

　　气浪裹挟着灰尘嘭的一声冲开摄灵院顶层的办公室门，门框擦脸而过，牧祉侧了侧身子，扑了几下手腕的灰尘，早已经习以为常。
　　“欸呀欸呀，牧祉，你来了。”一个头发灰黑、身材略矮男性长者正一手扛着气筒，一手叉腰站在落地窗前。他脸上的单片眼镜被震碎了，灰扑扑的脸露出十分和蔼的笑。
　　“下次试装备可以去楼下场地，照你这种玩法，摄灵院这几栋楼坚持不了多久了，”牧祉温和地笑着，不客气地坐上办公桌一侧的椅子，“楼下更大，更过瘾。”

　　“我这不是手痒吗？小崽子，”他左手轻轻一挽，气筒便消失在空中，“多少年没上前线了，还是老了。”

　　男子胸口带着一枚金色铭牌，上面镌刻着几个字——亚当，摄灵院书记长。
　　亚当两手诙谐地摸了摸胸口，一屁股坐在办公区狐皮制的柔软座椅上。

　　窗外风很大，吹的篷布呼呼作响，发出鬼嚎似的噪音。楼下训练室向葵正带着一批新人进行晚间体能检测——这是进行外放训练的门槛。

　　“多长时间没找你了，还得请念冬提前约档期，大忙人，别这么不耐烦，有时间陪我这个老人说会儿话。”
　　亚当的妻子前几年死于一场意外的瘟疫，从此近五百岁的书记长一蹶不振了许久，也沉默了许多，头发一夜花白，时常在无人的夜晚拎着妻子最爱的路易王妃，一瘸一拐地溜进墓地呆上一整晚，喝得醉醺醺。

　　牧祉表情放松了些，偶尔转几下小指的尾戒。

　　“七组名单…你看见了吧，”亚当咳了一声，终于进入正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牧祉回忆起名单上那个陌生的名字，又想起念冬提到的“情报”：“Omega？”
　　亚当憨笑了两声，食指扣了扣桌子：“瞧你们，就只对人家性征有印象了。”

　　“一周前审判庭给我领来一个小孩儿，他们带来审判长的口谕，让他代替原来牧繁的位置，”亚当给自己和牧祉各倒了一杯茶，茉莉茶叶清香扑鼻，微苦却回甘，“我竭力反对，试图跟审判庭说明白这个人选的重要性，不是牧繁的话，七组那帮人怕是反了也说不定。可上面似乎非常坚定自己的选择，任凭我废多少口舌也不松口。”

　　“他们警告我不能提前告诉你，同时我也要求对喻栖进行考验，”亚当又抿了一口茶，将一叠资料推到牧祉面前，“在我的监督下，审判庭和摄灵院从五个维度对他进行了测试和检验，完全是纯实战模拟，不掺杂一点水分。你猜怎么？”

　　牧祉翻看测试结果：“几乎满分通过。”

　　“对，除了体力方面差一些，其他各项几乎满分，不过比起一般天赋，也完全是天才级别了。”

　　“你还是怀念这个味道。”牧祉面前的茉莉花茶已经凉了，香气掺杂了更多的苦味。

　　“审判庭拿这份结果堵住我的嘴，没办法，小子，我老了，这份压力只能你来承担了。不过我以为比起我，更难接受的是你，不过看起来你状态还行？”亚当打趣道。
　　牧祉没有回答，他碾着手里的资料，若有所思。

　　“看来你们都对我误会挺深。好好想办法吧，小繁和七组应该比我更难接受。”牧祉把资料推回给亚当，拿起外套准备离开。
　　“你看你这个人，自己儿子自己解决！我们可搞不定牧繁那小子，那小子像了你十成十，一样的犟！”

　　牧祉停下脚步，忽然一阵出乎意料的安静。

　　亚当站起来，叹了口气，挠挠头：“你想得到的，这次审判庭让我找你，不只是因为这个。”
　　“你也知道，七组原本的情况，雨觅还在世的时候他们感情很深，可以说除了他，没人命令得了七组。当年那件事发生后，许多人直接卸任重归平民阵营，留下的也守着七组的残骸安稳过日子，不再在首都露面。雨觅，他太好了。”
　　亚当想不出什么形容词描述祝雨觅，只觉得他是云中星，海底月。
　　接受精英式教育成长，亚索里古老家族培养的唯一继承人。身为omega杀疯一众alpha夺取决斗场第一名，以一人之躯结束荒谬残酷的战争。
　　可望不可及，坚韧美貌疏离的天才继承者，一切形容美好的词放在他身上都不过分。

　　楼下训练室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不合时宜地透过玻璃渗进二人耳中，牧祉只觉一阵恍惚。
　　从刚刚亚当提到祝雨觅的名字开始，他的太阳穴就在隐隐作痛了。

　　“我知道这个要求对你来说很艰难。但是牧祉，我以书记长的名义作赔，在这里拜托你了，能不能帮一帮喻栖——至少，让七组的人别那么抗拒他。”
　　牧祉是祝雨觅唯二在世的亲人，这个人选非他莫属。

　　“…”
　　牧祉沉默着，没有吭声。
　　办公室里的气体似乎也变得粘稠，仿佛置身潮闷的梅雨天，陷入沼泽地般寸步难行。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二人正相对无言，一个棕发年轻男人风风火火闯入，打破僵持。
　　“凭什么！这么多年是不是牧队太给他们脸了，审判庭以为牧队是什么人！任他们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亚当老师，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这么多年来真的对得起牧队吗！”

　　“翟苏！”“翟苏！”
　　两道声音同时喊出，一年轻，一年迈。

　　翟苏愤愤地哼了一声，接着说道：
　　“守卫厅那边来了点消息，纽市出事了——”他点头跟牧祉问好，继续道，“他们正准备把消息送向审判庭，我考虑了下，拦下来想先给你们看看。”

　　亚当接过资料夹，里面细密陈列着纽市遭遇的离奇事件——纽市郊区的行刑场，近期有许多狱员、许多罪犯离奇出逃，寻不到踪迹。纽市市长下命令大力搜寻，终于在郊区的一片不起眼的乱葬岗中找到部分失踪的人……
　　这不是最离谱的部分——被丢到乱葬岗的人，无一例外变成一具具干尸，面目狰狞，仿若死前遭到了各种非人对待。
　　就像是，被吸干了精血。
　　靠近纽市郊区的民众十分恐慌，惶惶度日，害怕恶灵作祟。舆论愈加发酵，纽市市长再也压不住消息，扛不住向守卫厅发送了求救信。

　　大体浏览了一下基本信息，亚当合上资料夹，啪的一声甩到桌子上，不满道：
　　“翟苏，什么时候上报的。”
　　“昨天。”
　　亚当深呼吸几口，稳定心神，拨打了一串内线电话，小声言语：“你们俩先回去，明天阁台开会。小翟，你速度快，先派四组人去看看虚实。”
　　翟苏答应着，这次的事件实在不同寻常，最近异常事件发生的过于频繁，焦虑从心底油然而生。
　　但说到底，无非是异能者作乱等原因，事关纽市牧祉肯定不会坐以待毙，行了，长假别想着休了。翟苏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牧祉接过翟苏的资料，专心致志地浏览上方的文字。听到亚当的话，点点头，站起身和翟苏一起出了会议室。
　　“牧队，纽市一直以来都安全的很，你别太担心，我让人过去，先把那个地方保护起来。”

　　牧祉嗯了一声，刚要开口却一顿，眼睛瞥见角落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人。

　　翟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沙发上的年轻人背对着他们，身形清瘦，体格较薄，穿着淡紫色的绸制衬衫，袖口绣着重工的花纹。细长白皙的脖颈处带着一根银制的细长链条，闪着凛凛的冷光。细软的黑色发丝搭在脖颈上方，看起来十分蓬松乖顺，右肩上斜挎着一个白色装备包，鼓鼓囊囊的，是很好的皮质。
　　像是感受到背后灼热的目光，年轻人慢慢转过身，翟苏的脸刷的红了。

　　面前的年轻男子长得实在俊美，皮肤白皙，五官线条柔和漂亮。

　　“好漂亮…”翟苏小声感叹。

　　男子的衬衫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隐约勾勒出身体线条，看起来就价格不菲。他的胸前也戴着一枚铭牌，约莫是新制的，所以光亮清晰。
　　翟苏视力很好，一边看着一边小声读出来：“摄灵七组组长——喻栖。”
　　读完，翟苏发出了十分大声的操。

　　念秋对这个Omega的描述如鬼魅一般闪过翟苏脑海，若说本来还有几分将信将疑，现在便是坐实了。

　　“走吧牧队。“翟苏强迫自己撇开眼，他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拉着牧祉冲向电梯，仿佛再待在这里，周身也会沾染上不干净的气息。

　　二人按开了电梯，叮咚——临走前，牧祉看到男子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他们。
　　翟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猛的低头，手忙脚乱地疯狂寻找地上不存在的东西。

　　牧祉眉头微皱，眼神犀利。
　　电梯门合上的最后一秒，牧祉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很小声的“牧队”。
　　很柔和清亮的声音，他想。
　　翟苏疯狂按动关门键，想赶快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

　　“翟苏，你进亚当办公室的时候，有注意到他吗？”一阵沉默后，牧祉开口，电梯缓缓下落，翟苏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半晌才回复：“没有欸。”
　　亚当的办公室是个套间，占据了一整层，外室是一个大的会客厅，沙发茶几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内室便是工作室，一般只有非常信任的人才能进入，进出外室只有一个门便是电梯。

　　二人没聊几句，电梯便到了，两扇门缓缓打开，入眼是一片漆黑的大型停车场。
　　“没想到见面是在这种时候，那小身板，风吹两口就倒了吧，别吓尿裤子还得兄弟们给他善后。”翟苏不屑地扬了扬下巴，吹了声口哨。
　　“是啊。”牧祉笑道。

　　二人走向中央停车区，低调的黑色布拉迪夜鹰强势地霸占着极佳的中心位置。
　　“走吧，送你回去。”
　　“你不回家吗？”
　　“不回，去基地——牧繁这两天在家开学校的组会，我就不回去碍眼了。”牧祉甩着车钥匙朝翟苏示意
　　“靠，万恶的资本家，有豪车了不起啊。”翟苏皱起鼻头，一边朝牧祉挥拳头，一边熟练地打开副驾驶。
　　“听过有个词叫无能狂怒吗？建议你多接点A以上任务，明年争取多升几颗星，超过亚当指日可待。”
　　“…”

　　坐上车，翟苏死水般摊在真皮座椅上，手脚卸了力，闭目养神：“哎，牧队，上次老二手臂接回去了，整天哭着嚎着要你家万年老海参给他补补。”
　　牧祉发动车辆：“你回去告诉他，万年海参和人鱼尾巴汤都没有，牧繁养的老王八倒是有一只，改天你给他送过去。”
　　“免了吧，”翟苏从座位弹起来，头摆得像拨浪鼓，“我怕王八汤没煮成，你家公子先把我给煮了。”
　　翟苏把脚翘到车前方，在牧祉一个眼神刀下悻悻放下了。
　　“诶，老大，有没有人说过你开车的样子真的太帅了。可惜我不是omega，不然近水楼台先得月，我肯定先把你拿下。对你有意思的那么多，没想过再找个？”
　　牧祉没回答，神色依旧。
　　半晌没得到回复，翟苏也觉得自己有点没眼色了，连忙打着哈哈转移话题。

　　气氛难得轻松了一会儿，二人唠了点闲话，车驶出很长一段路，翟苏正了正身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七组的事，你家公子有没有什么意见啊。”
　　“不知道，牧繁如果不服可以去公平竞争，放心吧，有事他肯定会——”没等话说完，牧祉急踩刹车。
　　吱——车轮拖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卧槽牧队你搞什么！我脑浆子要——”
　　“嘘！”

　　翟苏抬头望去，前方回基地的必经之路上，一抹淡紫色身影正朝车的方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