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翅》媏生

50、第 50 章

　　许落秋和何煋一起上学，一起画画。
　　初二时，许落秋叛逆期到了，她开始对人体结构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想通过裸体画来表达自己对世界的反抗。
　　刚开始，她只是上网找一些有名的裸体画，跟着那些画像描摹起来，如何画出肌肉线条，如何画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如何寻找黄金比例……渐渐地，她不再满足于这些，她想要深入探索这个世界，于是她从片中找灵感。
　　许落秋对于这种电影的了解完全来自于班上的一些男生，尤其是她的同桌，王烜。当王烜询问她有没有看过类似的电影时，她记得他脸上的骄傲和不屑，不就是电影嘛，有必要装得那么神秘吗。
　　后来，许落秋才知道那种电影是□□，几乎没有剧情，影片一般有暴力情节。她对于男性的身体的了解只停留在偶像剧上，剧中男性脱掉上衣露出完美的身材往往会吸引一波流量，这时的弹幕往往都在责怪女主不主动，仿佛女主是一个故作矜持、不识好歹的人。
　　屏幕上男人与女人的身体以奇怪的姿态缠绕在一起，嘴里发出呻吟。她想起了动物世界里□□的蛇，雌性的蛇往往被多个雄性的蛇缠绕，它们紧密地纠缠着，说不定会从什么地方吐出粘液，粘液会顺着洞口进入雌性的体内。
　　许落秋胃里一阵恶心，她跑进厕所吐了出来，这样一来，她仿佛更难受了，似乎无数条毒蛇正盘踞着她的腹部，它们想要占领她的身体，凡是蛇爬过的地方都留下了肮脏的粘液，她受不了这种异样，在浴缸里泡了很久。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电影里的裸体十分丑陋，她只要一想起那些画面，腿脚就变得僵硬，浑身不舒服。
　　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男生喜欢看这种电影——人物褶皱的皮肤，难听的声音，没有剧情的情节，她觉得他们才是喜欢裸体的那群人，而且他们喜欢的是最真实的裸体，不是经过摆弄后呈现出优美线条的裸体。
　　可现实生活中允许她表达叛逆的方式太少了，许落秋又重新从西方绘画中找到她想要的那种完美，为了提高自己的水平，她拿着自己的画作找到了蔡老师。
　　老师看到她的画以后很是震惊，当许落秋说自己想要把裸体画发展成为自己特长时，老师没有给予回答，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她问：“你真的要这样吗？这是一条很难的道路。”
　　“我真的不行吗？”许落秋坐在凳子上沮丧地说。
　　“可以是可以，但是收藏这类画作的都是男性，你又是——”蔡老师调转了话头，“但也不是不行，总要有人做先锋。”
　　许落秋听得云里雾里的，蔡老师分明没有把话说完，她分明就是想要阻止她，但又怕打击她的热情。许落秋茫然地看着老师，为什么做先锋在老师的话中是一个十分悲怆的事，她反刍那句话，还是懂不了一点。
　　回家的路上，许落秋给何煋看了那幅画，她没想到何煋第一反应居然是：你怎么画这种东西。
　　何煋耳朵通红，许落秋才反应过来，对于这个年纪的学生来说，这种尝试太超前了，她要是城市举办这类画展，肯定要被人举报，警察会抓她去谈话，搞不好还会被业内封杀。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
　　许落秋想把画抢过来，放进书包藏好，没想到何煋不肯松手。他认真看起那幅画的细节，眼睛微微眯起，好像处理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
　　“这里画错了。”他指着画上男人的手，跟着在眼光下做起双手交叉的动作，“角度不对，这里应该画长一点。”
　　观察了几秒后，许落秋认同他的观点，她把画收起来：“没想到你还比我了解。”
　　何煋错愕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那眼神在说：我是男人肯定比你懂。
　　一路上，许落秋都在想要不要放弃这种独特的方式，她不想以后还没有开始赚钱就被抓进去关着，爱好与金钱、自由，她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
　　“为什么会突然画这种？”何煋停下来问她，“因为王烜吗？”
　　“什么意思？”
　　“他喜欢你。”何煋对她疑惑的表情很不满意，语气充满了质疑。
　　“我不知道，”许落秋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不是因为他，是因为我想与众不同。”
　　何煋笑了，他打趣道：“这确实挺与众不同的。”
　　两人走过那条街道，街道铺满了落叶，许落秋把落叶踢向空中，她期待来年长满枝头的枫叶。她以为她和何煋的友谊也会像那棵枫树一样，落叶后，无论如何都能长出新叶，没有想到他们一直活在寒冷的冬天，没有新枝，没有生命。
　　许落秋说不清何煋什么时候变了的，他开始躲着自己，以往都是两人一起去食堂，新学期何煋说他想多花些时间在学习上他要错峰吃饭，许落秋说他都是第一名了还不满足，何煋苦笑着没有回话。
　　他当然不满足这些。
　　他放学总找各种借口避开许落秋，有时他会说老师找他有事，有时是他要去找她不认识的人。
　　许落秋看破不说破，她也觉得两人应该保持一点距离，班上的那些风言风语让她也有些负担，她一直都忘了何煋的感受。后来许落秋不再与何煋单独出现在学校里任何空间中，两人只有在画室那段时间，关系才恢复正常。
　　难道何煋青春期叛逆的方式是把自己封锁起来，可他什么时候这么怂了？
　　直到有一天，许落秋从他身上闻到淡淡的香水味，她猜这味道应该是那个女生身上的，何煋和那名女生肢体接触后染上味道也不足为奇，过去一个多月的谜团立刻解开，许落秋恍然大悟。
　　何煋或许在和某个女生交往。
　　许落秋责怪自己太粗心，完全没有发现他身上的问题，想想他们以前的相处方式难免不会让人多想，她觉得两人别扭的关系也有自己的手笔，心里燃起了一丝愧疚。
　　“老师叫你了。”王烜扯着许落秋的头发，把她从游离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你有病啊！”
　　他嬉皮笑脸的模样让许落秋很生气，她用笔尖戳破了他的手背，血从他皮肤的缝隙中挤了出来，王烜立即发出痛苦的哀嚎。
　　“被人扯头发就是这种感受，知道吗！”
　　王烜是篮球队的，他的球技很好，经常代表学校参加校外比赛还得了不少奖，身体健硕，个子高，异性缘很好。
　　许落秋觉得他人品很差，说不上来什么原因，就是一种莫名的直觉，她不喜欢这个人，平时两人很少说话，她也不知道王烜抽什么疯居然扯她头发。
　　许落秋冷漠地瞥他一眼：“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