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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青楼查访“点花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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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去就好,你留在府上。”云熙坚持的说。
“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啊!再说我这都扮好啦。”丢我一个人在家里提心吊胆,我才不干呢!肖琪一身青衣小帽,准备扮成杂役小厮混进青楼,以便查访。
“再说你看看你这张脸——”肖琪补充道。
“我的脸怎么了?”云熙不解的问。为了遮人耳目,云熙弃了平时一身素白的北齐服饰,换上南梁普通的浅青色常服,显得不那么乍眼。
肖琪笑叹了一声,美人啊都是不自知的!“你的这张脸啊,怎么改扮也免不了惹麻烦。”
云熙嘴角一歪,觉得好气。不过再看看此时的萧祺儿,一张少年脸,确实更像个乖巧的小厮。
“到时候你就在外面给我放风,我去姑娘们的闺房一探便知。”
“好吧。”云熙终于被她说服了。
二人没敢走前门,从“倚醉藏香阁”的后脚门捡个空隙溜了进来。
南开朱门、北望青楼,书中说的一点不假。这“倚醉藏香”是南梁最负盛名的青楼雅舍,阁高三层,奢华又不失清雅,个中女子更是琴棋书画、才色双绝。因而这藏香阁成了达官显贵、文人士子们最钟爱的风雅场所,没有之一。
二人刚一踏进院子,就听见前厅里人声喧闹,原来今晚正巧是藏香阁一月一度的文斗点花魁的日子。
肖琪好奇又兴奋,这可是她人生头一回踏足烟花之地。
“我们去看看好不好?”肖琪低声向云熙询问道,听上去更像是央求。
“好吧。”云熙斟酌了一下,“不过,我们去上面。”云熙指了指楼上。藏香阁的一层是婆子老妈杂役下人们的居所,二层是雅座和雅间,三层才是才媛佳丽们的闺阁,也正是她二人此行的目的所在。
肖琪手中端了个茶水盘子,肩上搭了一条白色手巾,伸着脖子往下面的前厅偷看,下面的散座上锦衣华服、口舌纷纷,正在斗诗。云熙扯着嘴角无奈笑了笑,冲她低声说道:“快去吧!”
“哦。”肖琪点点头,恋恋不舍的干活儿去了。
其实她留在这里也看不到花魁姐姐的真容。此时花魁正坐在二楼的高台上,身前用轻纱遮了去,只能隐约看到一袭红裙怀抱琵琶,身姿曼妙若隐若现。正是这份朦胧的美才更让男人们觉得神秘而兴致勃勃,也只有胜出者才有资格一睹芳容。
云熙一面站在离房间不远处的立柱后面替萧祺儿放风,一面默默地观察着下面的动静。突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换了常服也一看认得出来,四皇子萧祯瑀。云熙的心一沉,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萧祯瑀一身墨缎子常服,坐在台下正中间的位置,手里摇着折扇,一脸势在必得。显然斗诗的环节对他来讲不在话下。何况他的周围还坐了一圈门客,都是南梁有名的文人骚客。
不过胜出者也不止他一个。十位过关者进入到下一轮斗智的环节——或打字谜、或对对子,都是花魁亲自命题。
“冰冷酒,一点两点三点。”轻纱后面传来娇俏又不失端雅的女子声音。
顿时激起四座一片惊艳咨嗟。
“丁香花,百头千头万头。”有人立时答了上来,抢了风头。萧祯瑀瞥了一眼,是个新晋举子,鼻端哼了一声。
“檐下蜘蛛一腔丝意。”女子吐声,一语双关。
那举子面上一窘,惹得众人一阵哂笑,萧祯瑀也不禁哈哈笑出声来,洋洋吟道:“庭前蚯蚓满腹泥心。”
台下一个官人摇头轻叹,笑人者亦复笑于人。萧祯瑀扭头狠狠瞪了一眼,只见这人兀自悠哉的摇着一张桃花面的玉骨折扇,却没答话。
云熙顺着萧祯瑀的目光望去,原来是个年轻的富贵官人,一身的百花袍,面如冠玉,生得风流潇洒。由于距离不近,云熙看不太清他的五官相貌。仅是从举手投足间,便能察觉此人的风雅气质。
“一掌擎天,五指三长两短。”女子显然听出了四皇子的声音。
“六合插地,七层四面八方。”萧祯瑀声势显赫,鸣鸣自得。
“水冷金寒火神庙,大兴土木。”女子隐喻的是一月前吴王在城南私吞民田,为宠妾娘家扩建府宅一事。
萧祯瑀闻听陡然变色。身旁的门客们也听得弦外之音,哪个敢多言。
“南腔北调中军官,什么东西。”百花袍一边扇着折扇,一边悠悠和道。一道清雅嗓音带着戏谑。
云熙的心里一震。这道声音加上这抹身姿,云熙顿觉此人有些蹊跷。
青纱帐后佳人不觉莞尔一笑。
肖琪从第五间闺阁里钻了出来,仍然没有什么收获,遂向下一间房走过去。云熙随着肖琪的身影慢慢移动着脚步,停在另一根廊柱后面。这场点花魁越来越有意思了。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女子继续出对,似有所指,清婉的声音中有些嗟叹之情。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呵!”萧祯瑀身边的门客赶忙抢答道。
帘后女子闻声一蹙娥眉,冷声道:
“红面关,黑面张,白面子龙,面面护着刘先生。”
“奸心曹,雄心瑜,阴心董卓,心心夺取汉江山。”清雅的声音再次响起,百花袍“唰”的一声收了玉骨扇,看样子认真起来。
“你——”萧祯瑀也“啪”的一声收起了折扇,怒目盯着百花袍,目光变得凶狠阴毒。
百花袍回瞥了一眼,嘴角一勾,风轻云淡。
云熙暗暗吸了一口冷气。她聚起双眸,想把这个官人看清楚些。
“凤落梧桐梧落凤。”女子话音一转,一记回环联抛砖引玉。
“珠联璧合璧联珠。”百花袍不假思索。
“风风雨雨,暖暖寒寒,处处寻寻觅觅。”女子的声音柔和下来。
“莺莺燕燕,花花叶叶,卿卿暮暮朝朝。”二人唱和,心有灵犀,若无旁人。
“月圆月缺,月缺月圆,阴晴盈亏,黑夜尽头方见日。”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暑往寒来,严冬过后始逢春。”
这个风雅俊逸的官人与台上花魁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彼唱此和、相得益彰,旁人根本无从插嘴。云熙勾了勾嘴角,二人的默契绝非朝夕所就。看来花落谁家,很快便会揭晓了。
“官人因荷(何)而得藕(偶)?”这一联同音异字,看来花魁小姐已是心有所属。
“柳郎有杏(幸)不须梅(媒)。”话音一落,只见轻纱后的红衣女子飘飘起身,施施然道:“官人妙对,何妨上楼一见?”
身着百花袍的清俊官人勾了勾唇角,站起身来,便欲登台接花魁。
“等等!”话音刚落,萧祯瑀“腾”的站起身来,伸手并折扇拦住去路,“柳大官人,这就想点走花魁?未免太容易了吧!”
云熙闻听心里一动。柳大官人……莫非此人就是罗松向她提起过的“如意轩”的掌柜?
“怎么,萧相公不服气?”柳丹赋并不恼怒,好整以暇的摇着折扇冲萧祯瑀挑了挑眉梢,神态恣意。
“让我服气不难,只要柳大官人赢得过我手里这把扇子。”萧祯瑀盯着柳丹赋微眯的轻藐眉眼,冷笑一声。
“呵。”柳丹赋轻嗤一声,“萧相公,文斗武斗在下都乐意奉陪,只是坏了‘倚醉藏香’的规矩可不好。”
云熙暗地里皱了皱眉,怕是好戏还在后头。这二人真若动起手来,可就要乱了场面了。
转眼半个多时辰过去了,肖琪一连走了十二间屋子,仍然一无所获。好在查访还算顺利,人们都去关注一月一度的“点花魁”大会了,没人留意她这个小贼。肖琪探出头来,轻唤了云熙一声,“嘿。”她用手指了指仅剩的最后一个房间,那是花魁小姐秦月娥的闺房。
云熙扭头向萧祺儿点了点头,就见她蹑手蹑脚的溜了进去。
轻纱后面的红衣花魁也站了起来,对老鸨低语了几句,随即一个半老徐娘抱着琵琶走到台前来,对着剑拔弩张的二人笑语盈盈道:
“二位大官人,何必动武呢。老身这里倒有个主意,二位不妨一试身手?”说着见她把怀里的琵琶双手一托,“小姐的这把琵琶,权当信物,谁先拿到今晚便抱得美人,二位官人意下如何呀?”
下面的二人对视了一眼,全都同意。于是老鸨抬手将琵琶抛向半空——
萧祯瑀和柳丹赋足尖轻点桌案,双双一跃而起,二人在空中交错出手,耳轮中只听见扇骨相触发出“噼啪”的清脆声响。
柳丹赋轻功超群,清瘦的身躯辗转腾挪来到萧祯瑀的前面,萧祯瑀瞳孔一缩,朝准丹赋的后背一扬手,从袖口飞出一支梅花镖——就算拿不到琵琶,柳丹赋,你别休想抱得美人归。
轻纱后的红衣女子惊得不由向前一步,差点失口喊出声来——
云熙也不由得心中一惊,好个歹毒的萧祯瑀,竟然暗箭伤人!云熙不自知手心都替这个柳官人捏了一把汗。
刹那间,只见百花袍一个回身飞起一脚,正踢在梅花镖上,随之身体在空中打了个旋子,足尖轻盈的点在一张桌案上,紧接着又弹了出去,动作轻盈连贯一气呵成,像是不费吹灰之力,令在场众人禁不住发出喝彩之声。
这一次丹赋没有再给萧祯瑀搞破坏的机会,借着方才一口真气,身子高高跃起,一脚蹬在萧祯瑀的右肩膀上——将正要落入萧祯瑀怀中的琵琶提在手里。
萧祯瑀被蹬落在地,随之梅花镖也“嘡啷”一声落在地上。
百花袍在空中划出一道潇洒的弧线,丹赋也稳稳落在一张桌案上。
柳丹赋一扭头,对地上刚刚站稳的萧祯瑀一勾唇角,一双桃花眼里流光溢彩。丹赋右手拎着琵琶,左手冲四皇子一抱拳,说了句:“承让——”
随即身子轻灵一飘,跳上二层高台。
云熙一颗心总算落回肚里。好险!
只见萧祯瑀愤恨的一抖衣袍,面上却露出狠笑。眼看着轻纱后面柳丹赋横抱起了秦月娥,秦月娥的怀里抱着琵琶——
“柳丹赋,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