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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墨茶-一、莲之爱2.城市里的少年少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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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将墨茶塞进系统载体的队伍中后,虚境中出现了一种全新类型的幻象。
其他人无法看见,只存在于我眼中的,倾黑的记忆。
--- 雪原 ---
白纸一般纯白色的世界。
本该如此,但仿佛笔尖掠过纸面,突兀地一个黑点显现其间。
我从未相识,却又在无数次幻想月表时梦见的存在——倾黑,他仿佛充斥天地的白雪只是种幻觉般笔直地向前走去。
但他最后还是停下了。
在这所有人类都会陷入雪盲的状况下,他发现了一个浑身雪白的孩子,对方深陷于雪地,似乎随时都会融入这雪原中。
因为陷得实在太深,倾黑没法拉他出来。
而此时已经很晚了。看了会天,又平视眼前无边无际地蔓延到地平线的雪白,倾黑最后把行李放在一边,脱下披风作被,平躺在了对方的身上。
天地间只剩大雪纷纷扬扬,将他的身体覆盖。
逐渐变回纯白的画面也逐渐远去。
--- 湖畔 ---
仿佛镜面般映照着蓝天白云的澄澈湖水,在其一边的青草地上,一黑一白席地而坐,周围则零零散散放着他俩的行李。
“行李就一瓶酒,也是了不得的酒鬼了。”
“我在这片雪原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从未见过这样的酒水和服饰,不知您从何处来?”
看起来他们在雪原相遇后就结伴同行了,而在这途中的修习时间,倾黑问起白发少年的来处。
“别的地方。”
喝了一口酒后,白发少年回答道。
“很笼统的说法。”
“当然了,免得因为说得太详细被送回去。”
“非常直接呢。”
这么说着,倾黑拿起杯子喝茶。
戴着赤色头冠的白发少年一身祭祀仪式时会用到的隆重盛装,倾黑脱下披风后也是宽袍大袖飘飘欲仙的姿态,和着晴天鲜明的光影,就像是一幅画。
但话说回来,为什么会表现为少年的形态呢,是在他们的认知中,自己现在还处于幼年期吗?
“只是陈述事实。”
正襟危坐的白发少年抱起双臂。
“因为很重要,所以不能暴露存在,我对本家而言就是这样的人。带我回去的话,许你一辈子荣华富贵是不成问题的。”
“一辈子啊。知道我的一辈子有多长后,也能这么保证?”
“总不会比统治了那种地方的本家历史长。”
白发少年不置可否地摊开手,护甲套的尖端闪烁着刺眼的光。
而暗影回以笑意。
“真可怕。”
“我也这么想。”
“那您为什么要离开把自己看得这么重要的家呢?”
倾黑的态度相比对方柔软许多。但即便如此,他的感情还是隐约表现在了语句中。
和刚才问对方从何而来时闲聊随意的感觉不同,现在这么说着的他,确实显示出了不解的困惑。
“是因为在一起生活也不开心了吗?”
“不如说就没有高兴过。那个家也好,那地方也好,从头到尾都无聊的很。”
似乎是回想起过去的经历,他看着远方,睫毛微微晃荡着,显得百无聊赖。
“所以一个让您觉得有意思的人也不在吗。”
“有,但现在也变得没意思了。”
“有过呢。”
“...用准确的说法,万民和我族不同,如何对待都不得不承受的他们连家畜都不是。”
和刚才相比,白发少年的声音变得低沉。
“但说到底,所谓我族和我也不是同种,费尽心机伪装真实的自我好融入一个并不属于自己地方的努力,在周边下意识地表现出‘滚回去’、‘别过来’的态度时,只会显得可笑。”
说着,他抬起头望向天空,与此同时,几只鸟从其上飞过。
“我想看到真正让人舒爽的风景,而且因为我过去也是被各种人喜欢的,生活在爱情的幻觉里久了,多少也对真正的爱情多抱有些许幻想。所以我离开了那个地方,然后呢,在这一带休息时碰见了你。”
“我是没想到居然会有为了不被风刮跑把自己埋在雪地里的做法。”
闻言,白发少年回过头看向墨茶。
”这边才是,昨天早上见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具尸体。”
如果在作为倾黑的时候就是尸体,墨茶又算什么呢?
死的死是生,这双重否定的道理,就和少年白皙皮肤上的红印一样明显。
“看,我脸上的印子现在也没消掉。”
他指着自己的脸。
“对不起。”
倾黑几乎是立刻这么说。
“不过就最后一次离家出走而言,这样也算不错吧。”
“您已经下定不回去了么。”
“我想过够久了。”
“到最后,发现自以为理性的人就是太过瞻前顾后才什么都做不好——就这样。”
话毕,他再次喝酒,但不同于之前的浅尝,直接一口闷了。
“世上的确有很多事都经不起三思,不过问题是,出去后您打算怎么生活?毕竟就像您自己说的那样,这是最后一次出远门。”
“没有想过,我觉得以后想也差不多。”
发出‘噗哈’的声音放开酒瓶,白发少年回答道。
“这倒是有些草率了。”
“有什么关系?昨天就见到了吧,我和你一样,不管发生什么都能活下去。”
一边说着,白发少年一边舒展身体,从正襟危坐变成很随便的坐姿。
他睁大像是浸染了夜空的深紫色眼睛,仿佛眼前不是柳树和湖水,而是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全新的美妙未来。
“虽然外界变得和我以前去的时候很不一样,但只要能活下去,我总能试出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您很有自信。”
倾黑放下茶杯。
“自信不是好事吗?”
“的确。但无论您想过的是哪种生活,资金都是必要的,既然出走时没带够足够的钱,那现在就得先从工作开始考虑。”
“首先从抢劫开始,那样来钱最快。”
“是很快呢——很快,您就会变得在这里也没有容身之所。”
“时代可不同以前了。”
现在可是治世。倾黑微微眯起眼,就像在这么说般。
“治安严谨同样是好事吧。”
而脸变得通红的白发少年回应得十分积极向上,看样子他有些醉了。
“也是。但既然治安这个词还存在,这里就不是绝对的安稳。要用暴力轻松赚取钱财的话,来我现在工作的佣兵公司如何?”
“因为公司里没有和我组队的人,正好还空着一个名额。”
“难道你的性格其实很差?”
“不,其实是因为我吃得比普通人多一些,大家担心被我吃掉。”
“这样啊,那这具灵体确实不用担心。”
“是吧。”
二人相视一笑,笑容仿佛一掐就会出水般,看上去十分年幼。
会雇佣这样外表职员的想来是黑厂。
“因为工作内容可以走遍不同的地方,工资则是像我这样暴饮暴食的家伙也能个把月买下一座房车程度的工作,意下如何呢?”
“也行,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别的可做的事。”
白发少年将双手撑在背后后仰。
“但登记工作肯定还是需要一个名字,原来的名字我不用了,要不你来给我起个好听的?”
“确实有那个需要,那么,既然我们俩是在半夜见的面...”
“栖折夜。栖息的栖,’折断夜晚’的半夜,如何?”
“考虑得这么快?”
“再多夸我一点也可以。”
“虽然也没在夸你,但现在就当是这样吧,毕竟听上去是个不错的名字。”
“以后我就是折夜了。”
“是呀。那走吧,到公司去。”
“嗯。”
收拾好行李后,两人直起身,就这么一起向着远方走去——
--- 树林 ---
“给这件事收尾后,最终我想在废墟上重建一座巨大的城市。”
“是么,具体是怎样的?”
一个晴天的午后,倾黑和折夜并排躺在树林向阳坡的草坪上,沐浴着阳光轻声交谈。
和湖畔时的记忆相比,二人长大了些。
“无论是谁都能在其中得到一席之地和安宁。像调制饮料那样,把不同的人丝滑地拼配在一起的’大都会’。”
“我以前听过不少人说这种话,到最后,没一个人能实现它。”
“所以说是最终目标嘛。虽然人到了之后怎么处理是最重要的,但如果谁都不来,也就没法开始吧?”因此得先让这里变得宜居,创造让大家来的前提。”
“这样啊。”
似乎是阳光有些耀眼了,折夜微微眯起眼睛。
“那这又是为了什么呢。为什么偏偏是’大都会’?活了那么久,你肯定也明白不同的人只是在一起就会因为种种原因不断发生冲突吧。”
“啊~你说这个么。”
“是对消除不同存在间的隔阂抱有憧憬吗?”
“多少会有些的。难道折夜不是吗?”
“我不否认。”
“但是,我的理由不是这个。”
“每个人都在努力,但他们获得现在的生活跟自己的努力或许并没有太大关系。”
“就算自己不希望,我们也会一直踩着谁的生存价值活下去,无法脱离重力,所以要到达高处只能靠身后那一颗又一颗鲜活的垫脚石,而这种时候,会想知道自己的一切是建立在多少牺牲上的吗,知道了又会想回报吗,那到底也是他者吧。”
“然而,人又只是血肉的组合物而已吗?还是说欲望才是生命的实质,存在的根本,你我之间并无区别。这个问题对我而言后者是解,所以我希望有这样一个比任何人都更能包容,永远不会支离破碎,就这么自顾自地繁荣下去的大都会。”
“这逻辑听起来会不会很奇怪呢。”
“倒也不至于。只是光听描述,感觉和现在的普通城市也没太大差别......毕竟也没说具体怎么做。”
“我认为大家只要好好做人就足够了。”
“无论谁,都有想把他人变成和自己一样存在,从骨子深处就刻印着君临于世界之上的渴望。此时把这些分散的存在重新组织成集体,以后也终会散开,所以需要一直保持一个平衡,既然时间流动才是常态,为了将其静止而努力的意义又是什么?”
“为了吃到新鲜的东西。”
“我觉得你目的不纯。”
“用心制作的饭菜会因为渗透了情谊而更加美味哦。”
“这倒也是...应该和其他城市是不一样的吧。要说,可能我不会中意你的大都会,但那些没有拼配的地方茶杯里的风暴却是真的厌恶。”
“毕竟我的组织服从性一向很差。”
--- 都会 ---
流星拂过天际的夜晚。
已经是凌晨,街灯不亮,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剩下群星在远处沉默地闪烁。寂静间,只能听见倾黑扶着脚步蹒跚的折夜走过的声音。
“嘶——~~怎么整个世界都像在转一样...”
“没事吧?”
“我也想没事啊。”
“没想到啊,喝酒也一次没喝出的晕眩感,和你打了场后却全明白了。”
看起来两人才经历了场模拟战...虽然强度似乎并不是模拟的样子。
“手下留情是不会的。”
“知道,这样就好。只是奇怪你这是哪来的力量。”
“难道欲望不是人最强大的动力吗?”
“确实食欲很强,别哪天不小心把自己吃掉就好了。”
“应该还不至于这样的。”
“也就是说会有至于的那天?”
“如果有连暴饮暴食都无法消解的渴求的话。”
“不还是吃嘛。”
而就是这种时候也有人在外面活动——根据倾黑对人的定义,说他们是人也不存在什么错误。
而这群人现在犯下了人的错误,需要接受人的惩罚。
模拟战之后是实战。两人停止对话,走向对面的人群......
但一切结束的速度之快完全不像是实战,数秒不到,地上已横陈一大滩人,在其旁边折夜掏出纸擦拭大概是镇暴棍的物体,而倾黑掏出纸擦嘴。
说来也是奇妙,我虽然知道倾黑的形象,但直到看了这些记忆碎片才认识到他原本就这么“贪吃”。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就算是有这种玩意出现也不显得突兀。”
“奇怪的城市。”
浴血后的夜晚总会比平常凉爽。
拂去镇暴棍上秽物的折夜也适时发出感叹。
“不管怎么说,平时表现为人形的欲望,那便是人。也算走上正轨了。”
“以他人作为食粮的恶兽...”
“相对的也有非常善良的人物。”
“没完没了,这点倒是和别处一样。”
“你就是执着于这种多样性才选择现在的生活的吗?”
“一半是,不管是对个人还是人这个整体来说,和他人的联系都很重要。”
“也有远离人群,专注发现自己内在的做法。”
“有的,是我做不到的生存方式。”
“在被感知到以前,物质是怎样的存在?对一直以来都盲目地活着的我而言,人们感知世界万物,这形状、色彩......某种程度上确认了我的存在。”
“而在人类无法攀上的雪山高峰,偶尔也会有鹰飞身而过投下影子。”
“就是说以前紧紧抓住你才有了现在的我也不为过。”
“难道不是猛力拔萝卜?”
“那不是没拔出来么。”
“要抓也是我抓你头上的大毛吧。”
“我也可以抓你头上的二毛。”
“呔,少来这大毛二毛的,搞得像我比你低一头一样。”
拌嘴似的闲谈依然在继续。
更加深沉的夜色,将两人的身影包裹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