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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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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下午两点半放假,你来接我时记得拿着我手机来。”
我手里转着校讯通卡,声音有些急。
还没等老爸回复我,班长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三班的回教室,三班的回教室。”
“老爸记得啊!拿手机!两点半。拜拜拜拜。”
“同学们啊,高三上学期即将结束,不管大家这次考试考得好与否,都是我们奋斗的结果……”
屁话,考卷难得要死!语文文言文看半天也没看懂死的是谁。数学选择题错了一半,英语作文压着时间写完……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迎来了我们高中的最后一个寒假,来!班长发一下寒假注意事项……大家呢,不要在寒假就玩疯了。我们学校呢,也不搞什么补习,每科五套试卷……”
我就一周的时间,玩个屁!还要刻意强调一下每科五套试卷,你知道隔壁学校每科发五套试卷是因为人家放十天啊!整整比我们多了三天!
苍天!你要不要看看你对我们做了什么?高三牲的命也是命啊!
“过年呢!不要乱吃东西,不要去危险地区,远离……”
我配?
“赵毅!头给我抬起来!要放假了你都睡得着?”
赵毅坐在我左前方,我手杵着下巴,赏了他一眼。这哥们,睡到迷迷糊糊的,老班点他名就“唰”一下站起来。
“老!老班!”
老班扶额!老班无奈!老班想刀人!
嗯!她是一位成熟的老班!她不能动手!对待学生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对,老班冷静。
老班无奈挥手:“坐!”
赵毅一屁股坐下来。
“你们放假呢!也别逼自己太紧,可以适当休息一下,补补觉,别跟他一样……”
嗯,终于说人话了。
“……”
老班越说越上头,我越听越低头。
真不怪我们,为了这个期末考,天天熬夜刷题背书!而且按正常时间安排现在也是午休时间,哪怕是高中最后一个小长假,也没几个抬着头听的。为数不多醒着的也没有刷题,都在讨论假期去哪玩。最清醒的那几个八成在骂老班!骂学校!骂高考!
高三了,有几个精神正常的?
“诶!周楠!过年出来玩不!”死党李洁颜的声音从前桌响起,把我从周公面前拉了回来。
我也压下声音:“出来?七天假二十套卷子!玩个屁!”
赵毅他老人家醒了,精神头也足:“来来来!我和我哥们跨年去时代中心看烟花秀!来不来!”
李洁颜:“嚯!人家都是小情侣恩恩爱爱一起去看烟花秀!咋?你家不给饭吃?着急着去大街上讨狗粮?”
赵毅:“你以为我想去!还不是我那哥们,就隔壁五班那个!约他女朋友去!结果自己怂,愣是要带上我!我这不来拖两个垫背的吗?”说着朝我俩嘿嘿一笑。
李洁颜:“楠楠!去不,我上次回家,就一个月前那次,我也刷到了,据说今年搞挺大的!”
我打了个哈欠:“不去!我要回去看我外婆!”
李洁颜:“诶!楠楠!我想吃咱外婆的酥肉和红豆饼!”
我又打了个哈欠:“咱外婆?你倒叫得挺亲密。”
赵毅强行插入我们的对话:“小酥肉?我也要吃!”
我睨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你爹!还管你吃管你喝?”
赵毅不服:“李洁颜凭什么就可以!”
李洁颜白了他一眼:“我和我家楠楠什么关系!你和我家楠楠又是什么关系?”
赵毅沉默。
“楠楠!我也要吃咱外婆的小酥肉!”
赵毅夹着嗓子,模仿方才李洁颜的语气。
我醒了!
这辈子没这么清醒过!
“……好!那多的话我就不说了!大家回宿舍收拾收拾东西。家长群我已经通知了下午两点半来接你们。祝大家假期愉快!”
“芜湖!”
我甚至来不及吐槽老班逼逼赖赖快一小时,最后来一句“多的我也不说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该揍人,脚已经朝着左前方蹬了出去!一脚踹在赵毅凳子上。
赵毅还没从他的模仿秀里出来就迎来我一脚!
赵毅猛地跳起来:“靠!深藏不露啊你?”
废话!老子称霸一条街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
我弹跳发射,又是一脚踹了出去!此时老班已经出去了,班里聊天的,收书的乱作一团。没人注意到我们这边的动静。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你TM就跟那癞蛤蟆趴人脚背上,不咬人膈应人!”
“我靠!女侠!我就吃个小酥肉!再说!这不是李洁颜逼我说的吗?”
李洁颜也是一脚踹上他的桌腿:“颠倒是非啊?”
。
偃旗息鼓时已经两点十五了。
我拎起早已收拾好的书包,回头又瞪了赵毅一眼。向李洁颜一挥手。
“小颜!走了!”
李洁颜放开赵毅,拍了拍衣袖上的灰,抓起书包和我并肩走了。
果然偶尔动动手还是非常有必要的!打完赵毅一顿,心情都好了!
“楠楠!”
心情好个屁!老子看看是谁TM在叫,你爹我今天就顺手造福一方!
“楠楠!这!”
我顺着声音方向望去
……
嗯!社会安定,姐很满意。
这声音的发出者是外婆。
我拉着行李箱“哼哧哼哧”跑到外婆面前:
“外婆!”
一边喊着一边把行李箱塞到站在外婆身旁的老爸手里。
“诶呦!”外婆被惯性带着往后退了一步,“外婆来接你放学,这么开心?”
我头埋在外婆脖颈间,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味道,其中还混杂着一股莲藕排骨汤的味儿。
“当然开心!我都一个月没见到你了,你都不想我!果然爱是双向的,一方为零,全都为零!”我阴阳怪气道。
外婆顺手拍了一下我后脑勺:“乱说什么?外婆当然想你!这不来接你放学?外面冷,咱上车。”
我拉着外婆的手,一路跟外婆吐槽着那套“难于上青天”的试卷,吐槽着“脑子被门夹”的傻逼同学,吐槽着年假放七天却有二十套卷子的“满级操作”……
外婆就笑着看着我,静静听着,时不时给我补充两句。
“诶呦!”外婆给我拍了拍羽绒服背后沾上的灰,应该是刚才“暴打”赵毅时蹭上的。
外婆:“打人啦?多大人了还整天上蹿下跳的。”
我皱眉:“什么嘛!明明是他先惹我的!”
外婆看不得我皱眉,连声说:“好好好!不是我们楠楠的错!”
我现在听到“楠楠”两个字就犯恶心,试探性地问:“外婆,咱改个称呼?”
外婆乐了:“那叫啥!小猴?小时候不是不准叫吗?”
是不准,但现在除了“楠楠”,叫啥都接受。
“诶诶诶!”老爸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这呢!走过了!”
“哦哦哦!”我拉着笑作一团的外婆往回走,一起上了车。
南方冬季的风刺骨的冷,不是拍打在你脸上,是像银针一样扎在脸上,感觉下一秒就要在你脸上划开一道口子。
风吹起外婆齐肩的短发,我跟在外婆后面看着外婆的灰发随风飞动着。
外婆的头发是什么时候开始花白的呢?
不记得了,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我突然想到小时候妈妈给我读睡前故事,提到一个什么小动物的外婆去世了,不再陪在它身边,那个小动物的妈妈告诉它:“大家都会老的。”
我那天哭了很久很久,妈妈怎么也哄不乖,最后拨通了外婆的电话,在外婆的安抚下才渐渐进入梦乡。从那以后每次读那本故事书,妈妈都会有意跳过那一页,生怕再给我惹哭了。
果不其然,我刚刚坐到外婆旁边,外婆就掏出一个铁质的保温桶。
“小猴啊,外婆给你带了莲藕排骨汤,你最爱喝的那个味。”
虽然刚刚抱外婆时就有所猜测,但真正看到一桶汤,还是很惊喜。
中午饭没好好吃,这会正好肚子饿,我接过保温桶,直接上嘴喝了几口。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高三害人不浅,傍晚回到外婆家,吃完晚饭就开始做试题,打开第一张理综卷。
嗯!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
第二天一早,因为生物钟的原因,我六点准时醒了。
外面的天还黑着,我住的卧室在二楼,顺着楼梯下来可以看见厨房的灯已经亮了。
我穿着棉睡衣,只在外面套了件羽绒服,打着哈欠拖拉着步伐走到厨房。
“哈……外婆,你怎么起这么早?”
雷达启动,锅里是鸡汤。
厨房烟雾缭绕,外婆在忙着加给炉灶加柴火。
我更大声地叫了句:“外婆?”
外婆这才回头:“哟!小猴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外婆煮早点把你吵着啦?快回去再睡会,不是说在学校没睡够吗?”
我拖拉着脚步走到锅边:“生物钟。”
外婆不太理解什么是生物钟,眼神里充满迷惑。
我又解释了一下:“就是在学校里天天这会就得起床,搞成习惯了,就跟你每天六点不到起来做早餐一样。”
外婆又往炉灶里塞了两块炭:“哪会一样?我们是老年人,睡不着。”
现在我特别反感外婆说“老”之类的字眼。就像外婆不让我说“生生死死”之类的话一样。
忌讳!
外婆已经放下夹柴火用的钳子,出了厨房,我也跟着外婆来到院子里,太冷了,我一个哆嗦,张嘴就要叫“外婆”,未得偿所愿,一块更冷的东西又塞我嘴里了。
我借着厨房昏暗的灯光试图接过外婆手里的福橘,外婆躲过了,接着剔出橘子核再塞我嘴里,自己嘴里念叨着“福橘来,福橘到,福橘带着福气来,福橘带着福气到……福橘来……”。
给我塞完福橘,外婆还是习惯性的将橘子皮连着橘子核一同丢院田里,转身又要回到属于她的“战场”——厨房。
我吞下满嘴的橘子,含糊道:“外婆,我都多大了,自己会吃。”
外婆的声音悠悠传来:“你就只会吃,会念话吗?”(外婆口里的“话”就是指“福橘来,福橘到……”这话。)
一招毙命,孩子不敢说话。
外婆:“去玩着,做好早点叫你。”
我溜了。
玩啥呀?作业那么单面暗恋我,作为新时代“猴王”还是有必要回复一下这“深沉”的爱意的。
屁!
生而为题,至于吗?
此物体最高承受电压八千伏,你是皮卡丘?
六个小球相撞,你碰碰车?
世界毁灭吧!!!
“小猴,吃饭!”
别,枪|决前都还可以吃顿断头饭。
……
吃完饭,去寺庙。
镇子这几年凭借着寺庙发展成了一个风景区,去年年中时开始对外收门票。可能这庙和山顶的大佛真挺灵的,客流量还不错。
外婆和我凭着就近居民的身份证免了门票费。看着我手里拿着的两张硬质门票,外婆难得地说出了一个成语。
“乌烟瘴气!”
我笑笑:“外婆,那你怎么不想想这发展起来,镇子上的经济都发展好了。”
外婆慢腾腾地爬着山,走个十来级就要停下来歇会。
“钱又没进我自己的口袋,还得收我门票。”
“哎哟,你可别冤枉人家,人家看了你的身份证是本地人,可没收我俩的门票。”
外婆又爬了几级台阶,坐在阶梯两边提供给游客休息的椅子上休息,喘着粗气道:“你妈,你舅舅他们来怎么办。我才没工夫陪他们再来一次。”
我坐到外婆旁边,外婆习惯性的朝另外一侧挪了挪,留下大片宽敞的位置给我。
“让他们支持一下家乡发展嘛。”
正说着,有个拿着红福袋的老奶奶“溜达”来我们坐着的这个石凳旁:“来两根福带不?我家的福带都是开过光的,可灵了,就在山头大佛那,寺里住持亲自来的。十元四根,来几根。”
外婆缓缓站起身拉着我走了。
我回头跟那个卖红福带的奶奶说了“不用”。继续跟着外婆慢慢爬着。
那位奶奶不死心,跟在我们后面极力推销。
宇宙的尽头是带货……
见我们真的没有要买的意思,那位老人悻悻然走了。
我扶着外婆慢慢走着,没有再和小时候一样东蹿西跳。
外婆似乎很反感我扶着她的动作:“别扒拉我,又不老,自己会走。”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这么“反骨”的话,但我很爱听。
“不是我扶着你,是你扶着我。尊老爱幼,爱幼!”
外婆笑了:“一个成年人了,还‘幼’?”
“怎么了嘛!不才成年三个来月嘛?”说着我还用脸蹭蹭外婆的手臂,嘟着嘴:“我要永远做外婆的小宝宝。”
脑海里猛地出现赵毅夹着嗓子求我给他带外婆做的小酥肉时叫的那句“楠楠”。
恶心!
但有用,外婆更乐了。
外婆“好好好!你永远是外婆的大孙女。”
我:“对了外婆,我同学说想吃你做的酥肉和红豆饼,什么时候有空给我多做两个。”
“好!外婆的大孙女。”外婆说着还捏了捏我仍旧靠在她手臂上的脸。
还是老样子,外婆没有带我去多数人去的大佛那里拜,还是去最老那个寺庙。一切照旧。
磕头,烧香,祈福,下山,回家放鞭炮,吃年夜饭……做……做题?
回到小院,外婆献宝一样拉着我去看了那棵橘子树。
“外婆跟你说哦!橘子树今年结果了!一大个橘子,亮堂着呢。”
五年就可以结果了?我有点不太信。
外婆让我蹲下来,的确,在墨绿色的橘子叶中,有一抹黄灿灿的身影。
“这么牛?”
外婆拍了一下我后背:“怎么说话呢?这说明咱家今年会有好运的!”
我看着外婆喜气洋洋的表情,也乐呵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