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之痕》陶雨落

4、自述（一）

　　另一个在我生命中留下重要痕迹的人是我的女儿。女儿是我生命中的救赎，没有她，很可能就不会有我。可以说，她和我母亲一样，在我心中，划下了最重的痕迹。可是我却没有办法现在就向大家讲述她，先给大家讲述一下我自己吧。

　　我九岁才读一年级，没有上过学前班，没有人教我学习。未上学前，我只认识一个一，并且分不清楚数字一和汉字一。我不知道什么是横，什么是竖。所以我的成绩可想而知。我们那个年代的孩子也没有现在这样古灵精怪，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只不过我并没有美好的童年，家里没有好的气氛，许多往事，已经不愿意去回忆，除弓凄凉，别无它说 ！在学校里，因为我的成绩不好，也不被孩子们尊重。我的母亲像男人一样不停的劳动，就注定没有办法把我们照顾的很好。我们的衣服都是脏的，多长时间洗一次头我不知道，也没有太多记忆了。只记得身上长过虱子。在我小时候，朦朦胧胧的，记得孩子们分为两类，一类衣服比较干净，这一类孩子学习都比较好。另一类就是像我这样的，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我们学习都不好。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成绩居然慢慢的好了一些。大概是因为本身智商没有问题，学习好的孩子家里有人辅导，我们这些没人管的，野生的，自然就落了下层。随着年纪的提高，那些家长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这些野生的才显露出来。
　　等到初中的时候，家里又发生了许多的变故。主要就体现在父母无休止的吵架，多数时候都是父亲一个人在漫骂。我的日子是黑暗的，我怕父母离婚，我怕自己没有地方住，我怕母亲没有办法供我上学。母亲曾经说过，如果离婚她会带我走。她没有办法带我弟弟走，因为她没有能力挣钱，给他娶媳妇，盖房子。可是柔弱的母亲如果离婚的话，能带我走到哪里去呢？我惶惶不可终日，我希望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家，不用担心，随时都会破碎掉。我努力学习，我希望自己可以考上个学校，有一份工作，那样我就有个地方可以住了，我甚至可以接着我的母亲，还有我的弟弟，我们可以相依为命。于是我拼了命的学习。可是那个时候，升学是非常艰难的。高中非常不好考，那时候满分690分，需要六百零几分才能考得上高中，而中师或者中专因为不用上大学，少花了三四年的钱，所以分数更高，需要六百三四十分。那是我无法到达的高度。
　　我每时每刻都在努力，拼了命的努力。可是我的智商真的很平常，每一次考试铁打不动的第12名，永远无法进前十，永远得不到老师的重视。从初一到初三，一直如此。并且我的文科好一些，理科很弱。更彰显不出来，平时又不怎么爱说话，在班级里的存在感很低。初三升学考试， 我考了一个让我终身难忘的成绩， 549.5分！ 而二高中的录取线是550分！！！ 这个成绩，出乎大家的意料，他们没能想到我可以考出这样的成绩。然而我仍然没有办法去高中，因为我差了半分！ 与此同时，比我成绩低的却可以去，因为人家是少数民族，降低十分录取。当年我们要改满族自治乡，只要愿意都可以改成满族。也并不是一点条件都没有，最起码亲戚里面要有满族的才可以。但是我父亲不同意改，他认为民族不可以随便改动。于是我就失去了这次机会。这对于一个已经18岁的孩子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尤其是我，努力了这么久，寄了那么大的希望！ 这个时候，我有亲人便主张我复读。那个时候初中可以复读，大家把它叫做3+1。因为要学一个技校的课程，以它为掩护，考高中不加分。我便复读了。复读的路并不顺利，可以说是字字血泪。我们的家又陷入了新的劫难，让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如地狱般煎熬。我的父亲脾气虽然暴躁，可是却有一颗纯洁的心。从他不肯改民族这件事情，就能够看出他的纯洁 ，还有忠诚。虽然在这个件事情上我受了害，可是我还是不能否认他。许多事情上他还是有一些气节的。我母亲曾经和我说过，当年在生产队粮食都不够吃，许多人都下夜去偷粮食，唯独我父亲不肯做这样的事情，在那种挨饿的年代是非常难得的！看起来像是傻傻的，可是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幼年的时候，大队里修剪树木 ，树枝就堆在我家旁边，我们家里的人都没人去动。这样的人， 心里是有许多纯洁的，就容易相信人，被人骗。有一个和他关系不错的男的，向他借钱。 4000块钱！ 在现在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在当时，几乎相当于十万！ 我父亲相信了他，不顾家人的反对，借给了他。可是那个人拿到钱以后就翻脸了，不肯归还。甚至对他说，你就当这钱被人打棒子抢去了！ 我父亲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的性格又有许多缺陷，于是开始了日夜不停的长达几年的折腾。不肯好好的干活，整日整夜的谩骂，整日整夜的嘴巴不停。白天我妈妈干活儿躲起来不听他的，晚上去无处可躲。我也是白天上学逃离，晚上又要面对他的无休止的唠叨。他的声音非常大，大的吓人！ 没人敢反抗他，从小被他镇压的习惯了，也没人敢对他说，他这样痛苦没有用，事情需要一点一点的解决。他却不知道需要等待。总之那几年，我父亲就像魔障一样，给我们带来极大的痛苦。就是现在想起来仍然觉得浑身在冒冷气。
　　经过了一年的学习，虽然我努力了，可是成绩提高的并不多。只考了587分，考不上一高中，二高中我父亲不让去。他说复习了就只能去上一高中。当时的我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没有，现在想起来实在荒诞，可是当时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梦破碎了，我在暗中许下的诺言无法兑现，可是我仍然还得活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于是我开始了卖雪糕的生涯，那个时候打工一天也就15块钱以下，而我卖雪糕，有的时候能挣20多块。最开始的时候，在我们乡里有雪糕厂，我去乡里取，第一次卖的时候，中午便下雨了，可是我居然在下雨之前把雪糕卖完了。因为第一次卖也没有敢拿太多，第一次挣钱，我挣了4块钱。那是极其开心的！ 我是一根藤，遇到什么变攀岩什么，因为我母亲卖雪糕，我就和她学着卖雪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