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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卷:师尊不要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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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檠一身黑色锦袍,平日里干净整洁的衣裳,此时早就邋里邋遢,可他无暇顾及,他披头散发给秦长青擦着脸。
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二人。
“周檠!识相的就赶紧给本道滚出来受死!”就在这时一个尖锐冷冽的声音响彻整个魔殿的上方。
周檠闻声脸色沉了沉,眼里闪过冷意,擦了擦秦长青的脸,“师尊,等着本座,很快就会来陪你了。”
身上华美精贵的衣袍早已松松垮垮,头上的玉冠也摇摇欲坠,他就这般蓬头垢面的提着一把魔剑,出去了。
出去同他们决一死战,围他,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
殿外乌泱乌泱的一片,可在他看到银川祭司的那一瞬间,他几乎是从头僵到了尾,师尊的人。
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周檠旋即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先前与人决一死战的心突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光是瞧着银川这些人,他便觉得自己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力气绵软得难以提剑了。
看着逐渐逼近的修士,看着手中的剑,想起年少时槐说的一句话。
[徒儿若是要死,只死在师尊手中,若是不能,便自我了断,不必败他人之手。]
不曾想想起年少时的妄言,竟要一语成谶。
周檠的眉宇间没有不甘,只是带着些无奈的解脱,他不想活了,他是个罪人。
他将手中的剑翻转,
一剑穿心。
“替本座,给你们的凛沧神君带句话,便说是罪徒有傀他的教导。”周檠声音昂扬,在座的每一位修士都听得一清二楚。
“诸位想杀的,是本座,身后的魔殿要灭可是要死伤无数,诸位可要想好了。”
“你死了,我银川便不再插手。”说着,那手持拂尘的道袍仙尊,挥袖转身离开。
果然是师尊命人来取他性命的。
什么滋味?
锥心刺骨不可及。
周檠笑了笑,看着天上的天,如果还是当初的那片天便好了,如果一个垂眸便能梦回当年便好了。
他这般活在当下的人也会为了当初种种无限追忆。
他这一生过的何其糜烂任性啊,将那人囚在殿内,凌辱的七零八碎。
当时他以为他的心随着那人的陨落能解脱的,可是他的心似乎连着那人的死一起空了,他以为他不过是怀念那段回忆。
那段时间的长风撤,他总在想,如果是他就好了他的神经总是能在世间捕捉到与他相似的地方,会因此片刻窃喜。秦长青该杀,但他还是控制不住想他,想的心狠狠的揪着,想到世间再没有那人的身影,他就痛得几乎窒息。
在世人面前,他对秦长青的死心中大悦,可只有他知道,每当他想起秦长青的时候,他一遍又一遍的骂醒自己。那老东西当初是怎么对你的,你贱不贱啊。
他宁愿从未遇见秦长青。
可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笑话,他爱秦长青,从他懂得情爱开始,秦长青说爱上他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可以为其奋不顾身了。
如今,天下修士皆围于此,他受困其中,退无可退的最后关头。
想到的还是当初那人一身黑衣,马尾高束,手执一把冰剑护在他身前的模样。
他忽然想起那句老生常谈的话,年少时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否则余生都无法安宁度过。
可那人再也不肯看他一眼了。
周檠垂眼,只希望血流得快些。
就在众人踌躇是否要一举攻下魔殿时。
“心性不坚的东西,曲曲三万修士,也能逼得你挥刃自尽。”
嘲讽鄙夷又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几乎是听到前两个字的瞬间,周檠便睁开了眼,他看着那人愣住了。
那人一身黑衣,马尾高束,此时手持一把冰剑站在他身前。
周檠的心像是被振了一下,他许久没见过那人穿黑衣了。那人说是从前武艺不精,穿黑衣遮遮血。
是死前的幻觉吗?
“退出魔殿,否则,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那人拖曳着剑从地面划过,剑尖划出深痕,声音带着无限的威慑力。“他是本君的人,动者杀无赦。”
每一个字都透着浓浓的压迫感和威逼,不容置疑和寸步不让。
“周檠百年来无恶不作,是太昼十恶不赦的罪人。”
“是吗?说说看,本君的徒弟犯了何错?”
“滥杀无辜,残暴至极。”
“何时滥杀无辜,残暴至极?本君从未让他做过一件恶事,至于几个修士的命,在座哪一位仙君之境的修士敢说自己没有杀过无辜之人。成者王,败者寇,必要时以理压人,这便是正道所为。”
“本座是恶人,该杀。”周檠说着嘴角溢出一口鲜血。
“闭嘴,混账东西。”秦长青反手一鞭子抽了过去,继而看向众人“何为善恶,仙界之中以婴孩练功,修炼禁术的人比比皆是,若论善恶,那仙界高位的人又有几人清清白白。”
秦长青不是什么正邪的执法者,也不论善恶。
“师尊,我周檠从来不是个好人,父亲和我那六个弟弟都是我一手残害的,就连入师尊座下也是图谋不轨。”
“师尊,我从始至终便不是个好人,我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从一开始就是。”
他不曾对谁承认过这般的自己。
“我不是师尊眼中那个明媚如风的少年。”
“你是偏要本君背上护佑恶人的罪名是吗?”秦长青看着周檠那恨不得将自己干得所有坏事都抖搂出来的样子,眉头一皱骂道,“没出息。”
“本君的徒弟不过是任性了些,自有本君管教,还论不到尔等插手。”秦长青将人打横抱起,看着那些围堵在外的修士,眼里杀意腾腾。
师尊这副模样当真凶戾。
很久以前,刚遇见那人时也是这般凶的,当时年幼的他有些害怕同他亲近,那人才放下了这副姿态。
“秦长青,你是要反了是吗?周檠是银川的罪人,不久之后他就会毁了龙潭。”
“聒噪。”
“身为银川祭祀,不造福银川百姓,妖言惑众,其罪当诛。”
说着秦长青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剑刺穿了那个银川祭司的胸膛。
百年之前他处处顾虑银川,顾虑师尊,可到头来他与周檠,无人在乎。如今要因为这莫须有的言论,再杀一次周檠,那预言本就是那些人意欲打压他编造的莫须有的东西。
“放肆,秦长青,你要反了是吗?”接着一道威严的声音破空传来,一个龙袍身影从天而降,“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不自量力。”秦长青恼了,怀里的人生机正在一点一点消失,他得赶快脱身,“帝渊,给你个机会,让开。”
“你要反了是吗?”
“既然矜矜业业还要被挂上乱臣贼子的名头,那本君当了这乱臣贼子又如何?让你的人给本君开路。”
闻言,那人不为所动,还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
“给本君开路,本君还是你银川的定海神针,若是不然,本君就弄死你,自立为王。”他将玄铁剑悬在帝渊脖颈上,“只要那东西一日在本君手上,银川的命脉便始终在本君手上。”
“清扫现场。”那人咬了咬牙,吩咐下去。
没有一人敢上前动手,几乎是没有任何兵戎相向,秦长青便将人带回了凛沧神殿。
修士第一人穿黑衣,便是要开杀戒了。
秦长青感觉将心口的玄铁心换给了周檠,这个蠢货居然硬生生的将九转剑体心捅碎了,一点没给自己留活路。
周檠的身体跟玄铁心冲撞的厉害,几乎随时都会爆体而亡,可若是取了,那人只有死路一条。
秦长青看着床上躺着的周檠,两手握着周檠的手合十抵在头顶,神色早已不复先前的疏离,眼睛红着牙关紧咬,似乎随时会哭出来,“阿檠。”
“师尊,没事的,别哭。”师尊一直都在乎他的对吧,看着秦长青这副模样周檠觉得死也值了,他看着秦长青那红着眼的模样,又有些心疼,“徒儿,死不足惜。”
“不准乱说。”秦长青真的怕死了。
他抽搐纠结了很久,“为师替你求求玄玉。”
“别去!——”
师尊将宋玄玉的死全都归结在了自己身上,师尊觉得自己害死了宋玄玉,如今又为罪魁祸首向那人要心。
他知道秦长青会很为难,可那人此时却显得那般果断。
师尊也肯为了他,去找宋玄玉的。
这一瞬间,周檠才知道他当年那些嫉妒显得多么可笑。
秦长青刚要起身就跟瞬移过来的宋玄玉撞了个满怀,宋玄玉顺势搂住稳住秦长青,这人的腰真的细且带着劲力。
“他没事吧。”宋玄玉将手里的烈阳心给了放在了周檠的胸口,将秦长青的玄铁心放还了回去。
我的阿青啊,真是败给你了。
“本君不会让他死的,相信本君。”宋玄玉看着周檠胸口的伤,不知道给人用了多少天灵地宝。
“怎么?不信本君?”看着秦长青那红着的眼,宋玄玉紧了紧袖口的衣袖,伸手擦掉了那人溢出来的湿润。
秦长青愣了愣不知道说什么,宋玄玉是个嫉恶如仇的人。
他将玄铁心放在了宋玄玉的手上,“本君的给你,你驾驭得住的。”
“阿青非要与本君算这么清楚?”宋玄玉看着秦长青这副模样,“不过是几年时间,本君不至于没了心就会止步不前。”
“阿青先去收拾残局,这里本君来照看。”
秦长青下意识的踌躇了一会,“若有异动,一定要喊本君。”
“好。”秦长青前脚刚走,宋玄玉的眼色就暗了下来,先前一副冰释前嫌的模样一下子就变得厌弃鄙夷。
“你真是不值得阿青操心。”
宋玄玉将周檠的衣服剥了,随后又给人擦拭了身子,给人包扎了伤口,见没有血溢出来,又给人穿了一身白色干净的衣服。
这些他不做,回头又是阿青来做,交给侍卫什么的他不放心的,再出个什么差池周檠就真的没了,想着宋玄玉真想一剑捅死周檠。
夜晚直到那人稳定下来,宋玄玉离开前特意洗了洗手,“当真连血都是脏的。”
……
一个训练有素的死卫跪在宋玄玉身前,踌躇良久,方才试探问道,“需要属下做掉那厮吗。”
那厮,指的自然是周檠。
那人无数次惹恼了将军,早就该死的人。
“你有完全不被发现的把握吗?”宋玄玉头也没抬,淡淡的反问。
“属下自当将后事处理干净。”
“可以躲得过阎王地府,天启明察,回光镜?”声色依旧很淡。
“这些无事躲得过,可世上有几人有资格瞧见殿下所说的。”
“你不是不知晓他的师尊是谁。”
“可那人那般待他,按传闻中那位尊主的性子,想必不会多管。”
宋玄玉摇了摇头,死卫抬头,刚好看到其眼中暗藏的汹涌杀意。
下一秒,只见那人将手上提的字,全盘做废,手掌将手中的毛笔握折。
死卫连忙低头,“属下该死。”
宋玄玉眼中似乎带着汹涌的烈焰,甚至有些骇人,这幅模样,他们只在尊主上战场的时候见过。
他几乎忘了,尊主从来都不是什么磊落正义之辈,在很久之前,军营里的人形容他的词都是,雷霆手段,性如修罗。
表面的安分模样,大概是跟着那位尊主之后才有的假象吧。
“本君放在头顶怕吓着,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人,□□焚身不敢动其分毫的人,你说他怎么敢的啊。”宋玄玉的语速极快,字字铿锵,眼中是滔天的杀意。
是啊,尊主这般为那人着想的人,怎么可能不想杀了他,原来尊主也有身不由己之事。
“阿青对他有愧,更有情,自从周檠遇见阿青,那几百年,身上都是阿青的心血,可后来阿青又愧于没教好他。”
“若本君灭周檠,亦或是周檠来日雄踞一方灭本君,最先死的都是阿青。他这个笨蛋从始至终都是为别人而活。”
*
数日后,凛沧殿的山门前,
“混账周檠,前来给师尊请罪。”周檠跪在凛沧殿的山门前,重重叩首。
今早刚刚筋骨灵活,那人便给了他一张断绝师徒关系的帖子,让他下山。
这人终究还是不肯原谅他。
他这般低垂着头,忽然眼前一个人的影子笼罩了他。
“师尊。”
周檠慌忙抬头,对上的却是宋玄玉那张讥讽异常的脸,那人戏谑开口,“你怎么有脸跪在这的。”
这人的指责他当真还不了嘴,只能任由那人侮辱。
那人见周檠不说话,嘴角讥讽更甚,他的目光不复在秦长青跟前的暖意,反而有些阴恻恻的狠劲,“阿青他对你的好从不放在心上,伤了你分毫便忏悔自责,他不计较你对他做了什么,本君却看不得你这般心安理得。你以为阿青他不计较,你便可以心安理得了?你做的那些事你自己心知肚明,有些事不是别人原谅了便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杀了我吧。”
“呵——杀了你,呵哈哈哈哈哈。你这种人杀了只会脏了本君的手,你知不知道阿青他有多在乎你,你以为本君为什么忍你到现在?阿青看你看的比我重,可是你呢?”
“你骗本座,师尊他喜欢你。”
“周檠,你脑子里就只有情爱是吗?他把你从小养到大,而你脑子里都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你当真是没有半点礼义廉耻尊师重道的想法。你的爱,对阿青来说是耻辱,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亲手养大的孩子会对他有那种想法。”
“你如今觉得悔恨不过是因为喜欢上了阿青。”
“你知道,阿青自从那事后,一直觉得自己愚不可及,他觉得他当年的方式有失妥当,不该逼你下山。他将你对他的做的所有归结于他的一个错误,他甚至在怨自己,若是他当初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是不是还依旧是当初那个明媚如风的少年。”
“可你扪心自问你配的上明媚如风这个词吗?真是侮辱又嘲讽。”
“可你知不知道他那么傲气的人,怎么可以忍受他的徒弟对他那般,你猜他当时有多绝望。”
“若他不是那个名动银川的神,若你今时今日不爱他,若他没有重生,这一切又该如何收场?”
“周檠,他生性不爱计较,但这不代表你可以心安理得的,仗着他在乎你。”
这些话阿青不会说,可宋玄玉却是要说,这些话像一根根带着倒刺的针插在他的心上,血肉上。
“对…对不起…我只是想多看看他…”周檠此时几乎像是一个鸵鸟,头几乎要埋进地下,那人字字珠玑的压迫感让他觉得他确实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就你也配?”
说完这句话,宋玄玉嘴角勾起一抹不屑,转身走上了凛沧殿。
周檠紧紧地攥着拳头,也对,他做的那些事有什么资格要秦长青原谅他,若不是师尊命大,此时那人已经亡命已久了,可他真的不知道当年的种种。
是他冲昏了头,他根本就不配沾染师尊分毫,他的存在也不过害是秦长青的一个污点罢了。
那些折磨秦长青的日子在他脑中不断闪过,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师尊……对不起……
“不孝徒儿愿以一死,解师尊心中结!——”周檠重重地磕了个头,抬头遥望数百台阶之上凛沧殿,“从此以后我周檠不再是师尊的徒弟,愿凛沧神君修为无尽,永耀银川。”
师尊不愿意认他了,那他便替师尊摘了他与师尊的师徒头衔吧。
他抬剑挥手,一剑穿心。
噗——
鲜血喷射了一地,“对不起,弄脏了神君的台阶。”
周檠躺在地上……师尊要恨死他了吧……他对师尊做了那么自私的事…将人活生生的玩成了一个七零八碎的废人…师叔说的对…也许他不是那个明动银川的神,他面前的便不是这个目下无尘的神君了…是跪地祈求的一个贱妾罢了。
他是师尊的恶人,是师尊的劫难,他害死了师尊两次,害死了师叔,逼得那个高傲的人给他生孩了,将人肢解又拼回去,秦长青痛的撕心裂肺的模样他不知道看了多少回,他当时只觉得解气,如今当真觉得自己是个畜牲。
管不住欲望又残暴至极的畜牲,报复性极强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周檠躺在地上,就这样等着心脏炸裂,血流干净,死在师尊面前,也许那人会解气吧。
“要死便死远一点,当真晦气。”凛沧殿中一个清冷的声音传出。
剑吞噬生命力极快,又是一箭穿心,可这句话入耳,周檠却觉得比剑捅的更疼,终究还是让师尊厌恶了,师尊巴不得他死。
他这般人便该不得善终——
周檠感觉眼里的泪在往外涌,死便死远些,当真晦气这九个字当真比凌迟处死来的更痛。
他还是双手着地,爬下台阶,血淋淋漓漓的染的四处都是。
秦长青站在台阶之上,看着周檠这副垂死挣扎的模样,合了合眼,一跃腾空,将人打横抱起,回到了凛沧神殿。
“本君当初叫你不要折磨阿玖不要抓宋玄玉,你可曾听过本君半个字,玄玉若是回不来你万死难辞。”秦长青的眼神十分冷漠,低头倪了周檠一眼。
“对不起…”
“你若有恨,剐了本君本君都不会有丝毫怨言,你该赔礼道歉的不是本君,是玄玉是阿玖。”
师尊…
“本君可以原谅你,却不能替他们原谅你。”说着秦长青拔掉了周檠胸口的剑,看着那胸口的血冷漠的眼神染了了心疼。
可那心疼却让周檠心像针扎的一般,他不值得师尊心疼。
师尊还是愿意心疼他的——周檠突然哭了,这样疼他的人,他当初怎么下得了手的。
秦长青要亲手给他清洗血迹,他将周檠的腰带解开,想让人将伤口漏出来。
“阿青,我来。”宋玄玉蹲下,顺手用衣角的袍子擦掉了秦长青手上的血迹。
“师叔,对不起…”周檠知道自己在宋玄玉面前无异于一个极其令人鄙夷的跳梁小丑,但这些都是他的过错。
“无妨,本君有火凤凰,凤凰不死神魂不灭。”这话当然是哄秦长青,他之所以能活下去完全是天启的祭司及时发现,动用了天启的命脉,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人拉了回来。
周檠衣裳半褪,宋玄玉细致的给周檠清理着伤口,声色平淡道。
没有丝毫怨气,他实在不解为何师叔与方才判若两人。
甚至将烈阳心放在了周檠胸口,为他滋养着身躯。
他踉跄起身,跪在宋玄玉的面前,“当年是本座的错,本座磕头认罪,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阿青的徒弟便是本君的徒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宋玄玉扶住周檠,眼神冷漠至极,可在秦长青的视角看却有些冰释前嫌的意味。
“好好养伤,你若愿意待在这里便待在这里吧。”宋玄玉接着又道,他玉袍之下的手捏得咯咯作响,他真想一把捏死周檠。
“多谢师叔。”
他真的想杀了周檠,可秦长青在遇到之后,日日与他道歉,说他万死难辞其咎,与他道完歉了又同阿玖道歉,却从未提过自己的疼。
他若表现的在乎,便只会让秦长青更痛,秦长青那么愧疚与他和阿玖,却还是飞出去将人救了回来,他知道那人舍不得他死。
*
师尊肯让他留在这里了,可师尊还是不肯多看看他,多瞧瞧他。
他的目光,视线所过之处的东西都能分得丁点才是,为什么那人却不愿意多看看他。
哪怕是给他换药,也不曾正眼看他。
师尊能不能再看看徒儿…
徒儿真的错了…
他真的要疯了,他好想好想好想将师尊抢回去,师尊求求你,看看徒儿。
徒儿要控制不住了。
周檠只觉得他的身体都在叫嚣着将秦长青抢回去,这人如今连看他一眼都不肯看。
师尊,你回头看看我啊。
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师叔。
周檠的心里歇斯里底,他感觉他要控制不住将秦长青抢回去了,可是不行,不能再让师尊伤心。
周檠,这般优柔寡断做什么?你会将所有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他的,所有的东西。
多看看徒儿好不好,师尊喜欢那般春光明媚的少年,不是他这种满手血腥的阴暗之辈。
百年前,他讨厌秦长青,折磨秦长青,将人碾成脚,下尘,他恨自己在秦长青面前像条狗,从前那种摇尾乞怜的模样,如今想来他都一阵恶心。
可那人后来始终不肯再看他一眼。
可最后将那人弄得破破烂烂时,脑海里全是那老西弯着眉眼哄着他的模样,那老东西也正眼看过他的。
他从前讨厌自己的爱在秦长青面前,像小狗摇尾巴,所以,他将他的心封了一层又一层,他早就不是那个小孩子了。
可是他就是贱,他就是喜欢秦长青多看看他,多摸摸他。
那人又过来给他处理伤口,本来宋玄玉要帮他的,可秦长青不放心坚持要留下来,师尊真的很好很疼他的。
周檠扯着嘴笑了笑,殊不知笑得有多假,道了声,“师尊。”
“嗯。”一声冷漠的应声,似乎不过是个曾经的陌生人一般,这种感觉让周檠几乎有些窒息。
秦长青忽然朝他伸手,他下意识的将头拱在那人的掌心,可那手掌的目的地是枕边的一盒膏药,他扑了个空,他看向秦长青,“还以为…你要摸我。”
秦长青将手里的书放在另一只手上,一只手在周檠的头上揉了两下,那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颇为享受。
他从前多想秦长青这样摸摸他,可那人对他置之不理,他从不会开口祈求,他是个傲气的人,那些让他卑躬屈膝的东西他会通通剔除。
“师尊,求求你,多摸摸徒儿。”可他偏要当狗,偏要师尊多看看他,多摸摸他。
秦长青揉的手都要酸了,那人还不消停,他只好无奈开口,“本君手酸了。”
他捏了捏周檠的脸,然后放下了手。
“嘿嘿。”周檠下意识的傻笑两声,笑完他神经瞬间像被扎了一样清醒起来,笑得真像个傻狗。
他也不想笑的,可是师尊捏他脸诶。
*
晚间宋玄玉也来了,不过那人的演技当真是炉火纯青,丁点猫腻都教人看不出来。
秦长青刚用秘法给那人顺通筋骨,顺玩之后让那人坐在偏殿自行安排,他坐在主殿内编辑着自创的阵法秘籍。
房间里浮现一个华袍身影,
“阿青。”宋玄玉一身黑色绣鹤纹袍子,坐在凛沧殿中,看着眼前一脸凝眉思索的人,那人当真是做什么都认真的令人发指。
拉过他的手,顺势将人拽进了怀里,不悦的皱了皱眉头,“你身上怎么还是这么凉,在本君怀里看。”
宋玄玉将人禁锢在怀里,这人身上凉的不像是活人的体温,像是无时无刻都立在腊月寒冬一般。哪怕他是修士第一人也难以抵御这种寒冷,他握住那人冰凉的手,“几百年了,你这身子什么时候能好。”
这人真是冷的要命要不肯用些暖身子的灵药,也不肯多穿衣服,就只会死撑。
秦长青卧在宋玄玉的怀里,这人身上真的暖和,像是一个小太阳,可他身上真的很冷,那么大的温差恐怕这人也冷吧,“本君冻习惯了,别把寒气传给你。”
“天太热。”
秦长青没应声又看了许久,用书掩着打了个哈欠,似乎是困了。
“阿青陪本君一起睡好不好。”
“嗯。”
宋玄玉将秦长青抱到床上,环着那人睡觉。
凛沧殿偏殿多如牛毛。
同床共枕,是从龙潭里留下来的习惯,当年龙潭万里寒霜,他身有火凤凰和烈阳心,在龙潭之中不会受寒气侵袭。
但秦长青不同,秦长青这副身躯本就驾驭不住玄铁心的冷气,再加之龙潭之中的万里冰封,这副身体虽然在旁人看来是修为无双无所不能,只有宋玄玉知道秦长青经常夜里冻得发抖。
入夜都是他抱着秦长青睡的,也有□□的坦诚相拥过,但秦长青却是从未有过那方面的心思,更不会觉得他有那方面的心思。
秦长青的身体真的很修长,腰也细。他以手环住便能感受到那人腰间的韧劲,他无数次见过秦长青这副冷色严肃的面容下衣裳里的春景,他不是圣人,也会有欲望。
可他都一次又一次的忍了回去,可偏偏秦长青毫不避讳,有时直接当着他的面便脱了衣裳下水洗浴。
这个人当真是不觉得他会有非分之想。
一手握住秦长青的手将人环在怀里,一手捂着那人的额头。
由于嫌挤,秦长青将披在身上的白色狐裘披风脱了下来,他挣扎了几下,他想抱着宋玄玉但他无从下手只能环着那人的脖颈。
看着眼前人这张近在咫尺,清冷绝尘的面容,宋玄玉屏住了呼吸,那人身上穿的很单薄,只有一间薄衫,这狐裘还是他这里取出来硬给人披上的,真是又怕冷又倔。
那人头放在他的颈窝间眯上了双眼,从前虽然也是抱着人睡,但是那人不会把脸埋在他的胸前,不会人跟他贴的那么近,手还环在他的脖颈间,这个动作当真是有些邀宠的意味。
秦长青只是想离宋玄玉近些,抱着这人当真让他安心至极。
“有些硌人。”秦长青伸手想将东西拿出来,刚刚触及,宋玄玉附身在耳畔低语,“你有没有想过这是本君的…。”
听到那两个字,秦长青原本昏昏欲睡的思绪,打了一个激灵人也清醒了,瞬间收回了手。
这么烫他以为是什么制热的灵器。
他大脑瞬间嗡嗡作响。
“知道是什么了吗?”宋玄玉勾了勾唇角,看着那人脸埋在他胸膛前,不敢抬头,耳朵红得吓人的人。
秦长青赶紧换了个姿势,背对着他,脸色难看地咳嗽了两声。
周檠爬上凛沧殿屋头吹风,拼命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去看那人,可声音却像是风一样拼命的往耳朵里钻。
将人抱在怀里取暖,实在是多此一举,不过是一个想抱着人一个甘愿被抱着罢了。
半响后,宋玄玉最终还是起身离开了,秦长青踌躇不安地睡不着觉,他看到好几次玄玉自己解决,虽然那人总躲着他,但总有不碰巧的时候。
他一个瞬移去找了宋玄玉,
他所料不错,那人正衣裳半褪的解决着私事。
他思索了几息,似乎反复纠结之后得出的结果,“如果你想的话,本君可以的。”
“不用,你走。”宋玄玉将衣裳整理好,忍住那股热上了头的念想,让秦长青离开。
“对…对不起,我只是想帮你。”秦长青薄唇呢喃,白日里的冷静漠视的形象不复存在,有的只是看起来做错事的孩子那般手足无措。
可惜,他实在是脏得很。
“也许你该找一个道侣了。”秦长青脑海里搜罗着回复,可却只拼凑出这一句话,他有时实在嘴笨,那种莫名的局促让他带着些逃离意味地转身离开。
从小就在那些老狐狸堆里混得风生水起,游刃有余的人,怎么会看不出秦长青那突然的卑微,宋玄玉道,“阿青,并非可以随意的存在。”
宋玄玉将那股子劲强压下去,走到秦长青身前,“阿青会不会觉得,本君也是个恶俗的人,这般管不住自己。”
他对于此事若是想放纵,便比旁人更能加放纵,可他不会。
秦长青依旧感觉得到宋玄玉的呼吸很热,眉宇间却是有些落寞,玄玉这样的人应当不会喜欢一个不干净的人,而他也追逐不上这样热烈的人。
他这样胆怯笨拙的人,配不上玄玉的。
那种纠结的滋味在脑海里翻江倒海,理智无数次的来回翻滚让他知道他配不上宋玄玉,他自认从妄自菲薄的深坑里跳了出来。
他除了是第一修士什么也不是,外人口中喜怒无常,脾气暴戾薄情寡义自私自利又以修为压人的人罢了,玄玉这样的人,应该配一个同样天资肆意的骄子,而非他这般除了修为什么也没有,深陷世俗拼了命也挣脱不出来的愚钝的人。
宋玄玉是灵魂生活在世俗之外的人,而他,被世事所携裹的终将被世事所携裹。
可是那股劲子冲动当真让他想为了自己放肆一把,哪怕飞蛾扑火,可是不行,他做不到那般洒脱,也做不到弃身后所有于不顾。
他若弃了所有,那种心中的失重感会让他觉得他是个为了情爱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的废物,他不是,至少他不愿意是。
他真的喜欢玄玉。
宋玄玉对他很好,好到他可以交托性命,但那人对他也不过是手足之情罢了,那人一向重情重义的。
秦长青心乱如麻,“既然你没事,本君就先回去了。”
宋玄玉看着秦长青眉宇间的落寞,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留在这里陪陪本君。”
这样的阿青,他如何放心他一个人回去。
宋玄玉抱着人坐在一旁,将人笼罩在怀里,自己拒绝了那人之后,那人眉宇间的落寞便越来越深了。
觉得自己嫌他脏吗?
“阿青想吗?”
秦长青迟疑一瞬后缓过神来,“若是你想的话本君可以。”
“本君要你想。”
“若我说本君想呢。”
“你坐好。”
宋玄玉单膝跪地。
“玄玉。”秦长青急忙制止躬身的宋玄玉,神色瞬间严肃起来,对于这意料之外的举动他几乎是有些凶戾的呵斥,"住手。
在他的潜意识里,那人不能做这般低贱的事。
“待会帮我。”
……
最后宋玄玉嘴唇都有些红了。
秦长青有种亵渎了宋玄玉的罪恶,玄玉为什么要为他做这么卑贱的事。
“阿青当真是欲浅。”
秦长青要起身帮他,却被拦住,“我的阿青,今日劲头过了,改日还回来。”
若是刚认识宋玄玉那会怕是要被人搪塞过去,哪里是什么劲头过了,他开始帮着那人。
宋玄玉看着那努力却又笨拙的人,时而会带着那双染上色气的凤眼瞧他两眼,耳尖又会羞耻得要冒烟一般。
……
这人真的是,引人的很,欲望消灭又升起,宋玄玉却觉得他的反应越来越强了,没有丝毫得到缓解。
那人似乎有些杠上了,宋玄玉摇了摇头,握住那人的手,牵引着他。
秦长青还从未做过这种投怀送抱上杆子的事,一时间脸热的通红。
“怎么?这就不好意思了。”秦长青脸红起来的模样,再加上那双色气朦胧的眼,直教人冲动。
秦长青强装镇定,只是那闪躲的眼神出卖了他,宋玄玉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他,我的阿青啊,哪有自己送上门的。
宋玄玉感觉他几乎要忍成了,五叔口中饥饿的老处男了,仅仅是对阿青。
这人哪里是帮他解决,火加得倒是足。
他身上热的令人发指,那人的脖颈间散发的气息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他在那人脖颈间啃食了两下随后镇定下来,挪开了那人的手,“阿青,听话,你先回去。”
他的手伸向宋玄玉的腰间,扯落了那人的腰带,手却被强而有劲的大手握住,“阿青,别闹本君。”
“宋玄玉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其实在秦长青的概念里,在下方的那个是卑贱的,需要取悦别人的,被驯服的。
他放低姿态,引诱着宋玄玉。
宋玄玉双手抓住秦长青作乱的手,“本君不需要你这般做。”
那人先前眉宇间的落寞又若有若无的浮现出来了,那人又在觉得自己嫌他脏了,那人隐藏的很好,却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种感觉便像是一道玉食珍馐将自己送给一个惦记了他八百年了的人吃,好不容易克制自己拒绝了,结果那道玉食珍馐因为那人不肯吃,怀疑自己是道残羹剩饭。
哪有自己送上来等着人家吃的,我的傻阿青,本君不是圣人,宋玄玉看着眼前明艳的身躯,那染上热气的眸子,和凌乱的衣衫,欲望似乎要破龙而出,“阿青,本君吃人可是不吐骨头的,我不是圣人。”
深夜,
秦长青此时已经将衣衫穿的一丝不苟,庄严板正。
仿佛先前步步紧逼的人不是他一般。
“看着本君做什么,莫非你想要回你的衣裳?”秦长青此时一脸正气,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我与玄玉之间,只要不宣之于口,便不会传出去,不会坏了玄玉的名声。”秦长青说着站起身,未曾想起身时膝盖一个腿软扑倒在了宋玄玉的怀里。
虽然活了四千年,但这种暗地与人厮混的感觉,还是让秦长青有一种偷食禁果的心慌。
宋玄玉顺手将人揽进了怀里,那人满身都是他的痕迹。
如果他们是光明正大的情侣,宋玄玉会将人禁锢在怀里问他,这点南征北战的凛沧神君便受不住了?
会将人搂在怀里好好的疼,
会巴不得秦长青每日每夜都穿他的衣裳,浑身染上他的气息。
可他们是手足挚友,他□□焚身无数次也没敢越雷池一步的挚友,而不是染上暧昧,非友非爱的关系。
他不想他们的关系传出去玷污了秦长青的名声。
“其实这样也无妨。”
闻言,宋玄玉明白了秦长青的意思,互帮互助的关系。
“这并非是如此这般简单,阿青下次不要再胡闹了。”
“本君胡闹,说起来,玄玉还小本君三千岁,倒教训起本君来了。”秦长青当真是心里慌张万分,面上却强撑着挪揄着宋玄玉,“不必将此事放在俗世的教条之中,只是人之本能罢了,况且你我不分你我。”
宋玄玉知道秦长青打得是帮他舒缓的注意,他知道眼前人欲浅近无,对那事更是不屑一顾。
“不说其他,按我天启的习俗,此事只能同爱人行,阿青切莫再提。”
“玄玉未曾与人行事?”
“世上除了阿青,还有谁入得了本君的眼。”宋玄玉摸了摸秦长青鬓角的头发,话语间滴水不漏。
这话说得秦长青心中侧漏了一排,他想追问便问了,“哪里入眼?”
“哪里都入眼。”
“当真?”
“当真。”
有没有一种可能,宋玄玉喜欢他,秦长青心突然跳得很快,旋即摇了摇头。
宋玄玉看着秦长青,总觉得这人今日有些手足奇怪,但奇怪在哪他说不上来,若不是知道秦长青那不为情爱折腰的性子,他都要以为那人喜欢他了。
“早些睡,次日银川有会武。”
秦长青有些累了,直接睡在宋玄玉的偏殿中,同床共枕,相拥而眠。
从前,阿青不会抱着他的,若是他抱着那人也许是因为要帮人暖身子,但那人主动抱着他难免太过暧昧。
秦长青的脸埋在他的锁骨处,今夜的事,如今的状态,让他有一种错觉,秦长青是属于他的。
阿青只是太累了吧,毕竟之前几乎整个人被周檠折磨的不成人样,想到这里宋玄玉又是一阵心痛。
傻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