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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第十八卷:师尊喜欢的是师叔… ...

  •   “师姐,好帅,我的天呐。”
      次日,三人并肩走进会武场,整个银川会武场就炸开了锅。
      “我喜欢左边那个,一看就是在床上很野的男人。”一个怀中报剑的红衣女子扬了扬头,示意众人看向周檠的方向。“狠厉又浑身充斥着不屑,霸道中带着侵略的欲感,简直是姐的梦中情人。”

      “想想就好别心动,这种男人没有人拿的住,太野。”

      “中间那个是个什么神仙,冷漠傲世高不可攀,感觉他好凶,我感觉我要是去找他搭话,他会说,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话?但是真的好帅救命。”

      “不行了,师姐我想冲动一把。”

      “右边这个好潇洒不羁,眉宇间恃才傲物,但我总感觉他游刃有余的表面下是一颗认真负责的心,就是那种成了亲即使不爱了也会坚守责任的人。”

      “不是吧,你们看人家张了张好看的脸,就什么都脑补出来了,太可怕了。”有人扶额看着这群花痴的师妹,“醒醒吧,看看就好了。”

      周檠听着这些人对他的评价,拿的住他的人除了秦长青不会有第二人,他永远愿意屈服在秦长青身前。

      “本君会告诉她本君喜欢男的。”秦长青呢喃道。

      喜欢的人是男的。

      “本君的爱只会至死不渝,从一而终。”宋玄玉刚毅的脸上写着漫不经心,海誓山盟的话被他以话家常一般的语气说出,“本君会要整天的星月都围着他转,要闻者皆羡。”

      看着宋玄玉那潇洒不羁的模样,这样的人当只会为那般同样热烈勇敢的天之骄女心动才对,而不是他这种人。

      这种无趣古板的老不死。

      “我爹娘把我生的这么好,也不知道会便宜谁。”

      “玄玉,确实英俊的让本君头晕目眩。”

      宋玄玉眼神抽搐一瞬,看着秦长青的眼神有些调侃道,“怎么?迷上我了?”

      “嗯。”说着,秦长青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宋玄玉憋着笑,没忍住咧了咧嘴,“有眼光。”

      秦长青看着宋玄玉,他真的第一次,这么想将一个人留在身边。

      “本君喜欢上了一个人,但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他喜欢宋玄玉,很久以前就喜欢,他一直隐忍着,可看到那群追捧宋玄玉的修士,他恍然发现,宋玄玉以后也会有道侣的,他真的第一次这么想将一个人留在身边。

      “怎么?清心寡欲的凛沧神君也有为情所困的时候。”宋玄玉心中一愣,看着秦长青,“说说看,是谁,本君给你抢来。”

      秦长青摇了摇头,缄默不语。

      秦长青的视线外,宋玄玉和周檠的视线几乎同时对视。

      阿青喜欢他?

      师尊果然喜欢他。

      周檠握紧了手中的剑,他配不上师尊这般高风亮洁的人,也许就这样,在师尊的身边当他的一条狗便是他最大的所求了。

      可如果这样,师尊会多看看他吗。还是别看他了吧,脏了师尊的眼。

      “你们说右边那个是不是喜欢中间那个,眼神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

      闻言,秦长青猛然转头看着宋玄玉的方向,那人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下方的比试,有些疑惑的转向前面。

      由于秦长青的位置偏前一点,周檠和宋玄玉坐在身旁偏后一点的两侧,见人转过头去,宋玄玉挥手向那群女修丢了几只灵蝶,食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是灵蝶!?玄玉仙尊出手也太阔绰了吧。”那群议论的女修被宋玄玉的大手笔震惊道了,“仙尊上啊,不要怂。”

      秦长青有些疑惑的看着宋玄玉,“怎么?”

      “凛沧仙尊找道侣吗?要不要考虑玄玉仙尊!”

      那些个收了灵蝶的修士格外卖力的朝秦长青喊着,宋玄玉有种想扶额的冲动,这群女修也太给力了点,又朝他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薄唇轻启无声呢喃——会吓到他的。

      秦长青心跳的很快,他与玄玉之间他还没想好,他甚至不知道那人究竟对他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虽然昨夜做了那般荒唐的事,可他知道这些事对于宋玄玉来说不代表什么,不过是一场消遣。
      好在那群女修喊了两声之后就噤声了,不然他真的不知要作何回应了。

      他转头看向宋玄玉,那人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场中的比赛,他死死的攥着衣袍,他从未这般紧张过,他甚至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火红的凤凰图案的荷包,于火红的岩浆中涅槃,很衬宋玄玉。

      塞给了宋玄玉。

      “你绣的?”

      “本君不会绣,在街上看到的,很衬你,便随手买了。”若他会绣便自己绣了,但他实在是手笨,便专门找秋水镜阁阁主李秋水定制的。

      “随手?”

      “嗯。”

      “阿青,你脸红什么。”宋玄玉看着秦长青,那人面上仍然衣服清冷孤高的模样,只是耳尖的微微泛红出卖了他,宋玄玉看了看手中的荷包,这荷包做工精致至极,上面的图案也有些像他那只火凤凰,不会是随手买的。

      民间有个说法是,女子会送荷包给心爱的情郎,秦长青知道这个说法的。

      宋玄玉看着眼前的人,有没有一种可能,眼前人也喜欢他。

      很多年前,那人跟他说过,修大道者当三清立本心,不为情爱折腰,不会考虑道侣的事。

      他也没想过,只是与那人长剑策马,游历江湖,想护着他,他不在乎秦长青喜不喜欢他的,秦长青这般人与情爱二字并不搭边。

      如今这是唱哪出?宋玄玉眼睑微低,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而在这场中,还有一人时不时的看向秦长青,会武结束后,那人单独去找了秦长青。

      看着眼前这个来使,秦长青眉宇间嘲讽意味十足。

      回忆当年——

      他修行方才出关,凛沧神殿外便站满了人。

      “恭迎凛沧神君出关。”殿外,有人齐声高呼,声音不同寻常的嘹亮。

      秦长青身旁的小修士见状,出了神殿,“神君不喜喧哗,退下吧。”

      殿门前一个头戴乌纱帽,身着锦袍的仙尊,负手而立,朗声道,“罪神凛沧,身为龙潭圣者,与天启帝国的小公子里应外合,通敌叛国,你可知罪。”

      “帝渊的一句话,本君悉心教导数百年的传承之人,说杀便杀了。至于帝渊那拙劣的战事布局,被天启的人看穿了很奇怪吗?”

      秦长青从神殿中走出,神色冰冷,居高临下的看着殿前的这些人。

      “事已至此你还想狡辩,那日我银川与天启交战,你与天启的小公子相谈甚欢,不日后,我银川破城,若不是你透露了陛下的布局,怎会如此?”

      锦袍仙尊拿出一块圣令道,“念在你为银川效力四千年,只费你修为,你可念得陛下皇恩浩荡?”

      “本君便是承情,他帝渊也得受得起啊。”

      银川建在龙潭之上,龙潭深处寒气肆虐,寻常修士沾上一点,便会变成冰渣。这些年全是秦长青在守着,才有龙潭今日的安宁,他这一身疾病,也是那时候留下来的,这些人,如今倒是想过河拆桥了。

      秦长青算是体会到了饥则附人,饱则高扬。

      忽然一只枪破空飞来,秦长青指尖一弹,枪碎了满地,“我乃屠安神君亲封的龙潭圣使,尔等要反?”

      “这银川始终是姓帝的,至于杀你,是屠安神君临死前下的密令。”

      “笑话。”他只当是这群人随口捏造的理由。

      看着周围执剑杀来的修士,

      秦长青从袖中捻出一段白绸,掩尽眸中失望,挥剑欲战。

      如若可以,他当真不愿和昔日战友,刀剑相向。

      “不知道临沧神君可识得这屠安令。”锦袍仙尊挥手掷出屠安令。

      屠安令掷出,犹如一鼎大山狠狠地压在秦长青的头顶。

      “师尊。”秦长青薄唇轻启,眼神里带着不解的询问。

      接着,屠安令里浮现出一道黑衣神君的身影,正是屠安神君留下的虚影,虚影瞧着秦长青,说出的话丝毫不近人情,“如今银川大安,你也该退场了。”

      如今银川大安,你也该退场了...这几个字像箭一样刺在的秦长青心上。

      “这六千年未有一刻敢忘师训,我一身性命始终轻于银川一砖一瓦,为银川抛头颅撒热血,无令不从,何以让师尊弃我如敝履。”

      从前秦长青对这些矫情的话鄙夷不屑,可如今他还是将心里的失望一字一句剖开,喉咙涌上一股腥甜,随着话音落下,嘴角溢出鲜血。

      屠安令的威压,让他的五脏六腑充血般的疼,似乎随时要爆裂开来。

      “我不在乎银川如何对我,可不能是你。”秦长青披头散发,提着一柄长剑,凝眉仰视屠安,先前傲气凌云的姿态全然不见。

      “你只是一枚棋子,当年收你入我门下,不过是为了挑选下一个继承人,如若不然,你以为本君会养个闲人?”屠安神君字字珠玑,与昔日冷漠无情的面孔如出一辙。

      秦长青听着这些刀子般的话,止不住倒退了两步,他呆滞地摇着头,“我以为...你我之间是师徒...”

      “怪只怪你,功高盖主,你对你的存在真是没有一点觉悟。”说完这句话,屠安的虚影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秦长青头顶的数万道光剑。

      “好一个功高盖主...”秦长青失声呢喃。

      “受死吧。”锦袍仙尊一声高和。

      万只剑从天而降,那力道似乎要将下方的人碾成肉泥。

      秦长青像一个失去反抗的囚徒,也许他该提剑反抗,可反抗了,那又如何呢?

      他这一生为银川活为银川死,为银川横扫西北,为银川背负骂名,他半生的信仰也不过是一个笑话。

      他任由数万道光剑,穿过他的身躯,撒出一道道血线。

      千万只剑从他的心脏处穿过。

      他只觉得他的痛似乎已经无处容纳了,他将凛沧剑插/进地缝中,

      捂着心口,用最后的力气道,“我这一身修为...本由银川而来....如今归还...于银川。”

      还有,

      “我...不后...悔遇...见师..师...”

      尊。

      没说完最后一个字,便踉跄倒落在地。

      锦袍男子摇了摇头,眼中带着惋惜。

      一代神君,天资无双,落得如此地步。

      “传陛下旨意——凛沧神君身为龙潭圣者,通敌叛国,罪无可恕,特诛之。”

      下一秒,地上一道蓝光闪现,飞向天际边,巳主剑的剑灵携裹着他逃了出去,而从那之后他的巳主剑便是一把没有剑灵的普通铁剑了。
      昔年之事犹如昨日,绝望随着翻江倒海的记忆涌上心头。

      “神君殿下,银川有难,请您高抬贵手。”

      “在下不过一介叛臣,当真无能为力。”秦长青漠不经心道,头都没抬的看着手中的书卷。

      那人连忙窜到秦长青的脚下,抱着他的腿,“求神君高抬贵手,乾山重生了,乾山没死,不日后将会进攻银川,整个银川无一人是他的对手,神君若不肯,整个银川都会覆灭在那魔头的手上。”

      “滚开。”秦长青直接抬脚踹了出去。“当年欠银川的早就还清了,至于情谊,不是你们先弃本君的吗,怎么?敢做却承担不了后果吗?”

      “求神君看在那些,曾与您并肩作战的兵将的份上。”

      “帝渊算个什么东西,也能代表他们,让帝渊死的时候在王座上做好了,小心掉下来。”自始至终秦长青的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波澜,却透着一股绝情,他挥了挥手,“杀本君师徒,还要本君为银川舍命,你觉得他算个什么东西。”

      “这是帝渊让属下给神君的,说是屠安神君有话对您说。”那个下属没再纠缠,将那东西交给了秦长青,随后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离开了。

      身后的周檠看着这一切,他感觉得到师尊很生气。

      只见那人走后,秦长青揉了揉眉头,“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是要逼死本君。”

      “师尊何出此言。”

      “你可要见见,你师祖。”

      “师祖?”

      “确切的说,是他的一缕残灵。”

      秦长青将那下属给他的东西放在了手上,随即光团中一个人影出现

      那人瞧着有而立之年,眉眼上扬,凶戾无比,身上穿着道袍,颇有些仙风道骨。

      “长青。”那人深沉的唤了他一声。

      秦长青默不作声,等着那人言语。

      “我知道你恨我,可此次银川大难,此任非你不可啊。”那人抬眼看秦长青。

      “银川与你弃我如敝履,我却要为尔等豁上性命,荒谬荒谬。”

      屠安神君似乎也没料到秦长青会这么说,“长青,你恨我至此,是我罪有应得,可你不能弃银川于不顾,那是我守了一辈子的地方。”

      那人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高傲的语气中第一次带着低声下气。

      “够了,别再说了。”秦长青挥手将光团覆灭。

      周檠看着秦长青皱了皱眉,面露担忧,虽然师尊口上锋芒戾气。但他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弃你在先,师尊大可以不管不顾。”

      “那人真是算准了本君不会拒绝他。”秦长青望了望天,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也许对当年的事,心中有恨,有怨。

      他知道师尊穷尽一生守着的银川不能毁了,也知道那些曾与他并肩作战的兵将面临着未知的死亡,此战他必须去。

      “虽然他素来将我当做棋子,可我并不能不去。”

      那双长眉很凌厉很好看,可一旦皱起来却是能让人的心都跟着揪起来。

      秦长青就这样在春华梨木下苦思良久,方才抬头对周檠道,“阿檠,陪为师演出戏。”

      周檠不解转头看他,略带询问。

      “你情我爱的戏码,你师叔他心仪我,可这趟浑水他不能再蹚了。”他的神色十分严肃,“此次,也许一去不回。”

      “师尊….”

      “他若是知道,为师此次去九天赴死,必定要一同前往。”

      “好。”周檠心中五味杂陈。

      苦涩之余更多的是担忧,纵然不知道即将面临的是什么,但是他总觉得这次的事情并不简单。

      秦长青躺在春华梨木之上抬头望天,他已经很久没有刻意回忆那段过往了,怪只怪当年的他没有这个自觉。

      记忆里,是雪林的林荫间。

      师尊很厉害,在寒冷的令人魂飞魄散的龙潭也能强势的挂上一轮太阳。

      屠安举手投足之间可灭兽潮。

      那人好像天上的光,那样让人想要追逐,却又触不可及。

      捡回去,他给师兄当着奴仆,给师兄师尊鞍前马后,提剑倒茶。
      他看师尊教师兄练剑,那人练出来的剑法很厉害,师尊也会很高兴的摸摸师兄的头。

      于是他便躲在树后面,偷偷看师尊教师兄练剑。

      偷偷练着剑,练了很久很久,他拉住师尊的手,练给他看,要他教教他。

      那人凝眉怒目,却直接将他的剑折了,“本君的剑法,你也配学,不让让本君发现再有下次,否则就不只是断只剑这么简单了。”

      “不问自取可叫做偷啊。”师兄抱着剑,鄙夷的看着他。

      秦长青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他嘴很笨的。他以为他也是师尊的徒弟,也可以学的,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偷。

      他有些茫然无措,不知道师尊为什么不喜欢他。

      师尊在他进师门的第一天给了他一枚令牌,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所以他将令牌视若珍宝。

      他的师兄也十分顽劣,时常拿着屠安给的令牌引着他。

      “话说,你这模样是不是很多人点你啊。”师兄抱着剑看着他,“说说看,什么感觉。”

      秦长青咬了咬牙,抓着那人的袖口,不肯松手。

      “你说啊,是不是很爽。”

      秦长青握紧了拳头,“还给我,求你了。”

      “你不说,我就将他折碎了。”

      憋了半天,也没说出话,只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时候他很喜欢哭,“为什么要这样,师兄。”

      看着那人在崩溃的边缘,那人又说着,“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我…我…很…疼。”秦长青捏着拳头,摊开一只手跟那人要着令牌。

      “没了?”那人一脸兴致缺缺的模样。

      “嗯。”秦长青低着头,不敢看眼前人那邪恶的眼神,他怕那人看穿自己的软弱。

      可他不知道他低着头浑身发抖的模样已经出卖了他。

      “无趣。”那人切了一声将令牌折碎了。

      秦长青捡起地上碎成两半的令牌。

      “为什么要这样。”他想不通,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捏着手里的令牌。

      他抬头看着师尊,那人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师尊。”

      “不准喊本君师尊。”
      当初不是因为喜欢他才将他捡回来的吗,为什么师尊看起来这么讨厌他。

      “师尊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讨厌我。”那个极其脆弱又倔强的少年,放下心底最后仅剩的尊严的防线,卑微的祈求着。

      “凡事先问自己配不配。”

      果然还是自己太低贱了,让师尊难堪了吗。

      可为什么要带他回来啊。

      秦长青想不通,不过自那之后,他只是闭口不言,默默的给他们打杂。

      直到有一天师兄跟他说,

      “其实是我让师尊带你回来的,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要带你回来。”

      “为什么要让师尊带我回来。”秦长青好看的凤眼带着不解。

      “鬼使神差你知道吧,当时就觉得你很可怜。”师兄一脸戏虐的说,言语轻飘的似乎只是救了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因为觉得他可怜,所以他活下来了。

      因为这句话,秦长青似乎也开始有点喜欢师兄了。

      那时候他的喜欢真的很廉价,谁对他好一些他就喜欢谁了,却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在遇到宋玄玉之前他从来不懂情爱在心中翻江倒海的感觉。

      后来师兄判出师门,自立门户了。

      他听的见那时候他们吵的很凶。

      “你想让我守这破地方一辈子?这不可能。”师兄吼得很大声。

      “你入我师门的第一天是怎么说的,你忘了?”

      “我没忘,可我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里的师尊,我也想要自己的生活。”

      “你——”师尊当时气的手指都在抖,他看着师兄离去的背影。

      秦长青在他眼里看出来了凶戾。

      时隔很多年以后,秦长青才知道那是杀意,而师兄似乎也知道师尊器重他,不会对他下杀手。

      此后一连几日,师尊心情都很不好,他也不敢上前。

      最后师尊外出,留他独自一人去在寒潭,他瞧瞧去了龙潭地穴。

      看着里面的光团,他问道,“我可以替师尊守着银川吗?”

      见无人应答,秦长青便傻乎乎的一直问。

      那低穴里的生灵似乎被他念的不耐烦了,“可以。”

      “谢谢你。”接着一个光团飘到了秦长青的手里。

      而屠安见事已至此,只能接受了这个往日他厌弃的徒弟,知晓那人得到龙潭的继承认可后,只道了一句,“便是一个妓子,本君也能教得他通天。”
      修道路漫漫,他也渐渐发现这个徒弟,似乎对外界的感知很浅,甚至有很大的误解,根本分不清好坏,不会识人。

      他开始教他识人,攻于心计,收起软弱的样子。

      秦长青也如他所愿,慢慢变得冷血,能一眼断善恶,那些过往他如今想着连自己都摇头。

      他碾灭了讨好的情绪,逐渐果断理智。

      他开始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好人,知道不是所有的事都是自己的错,他开始不断揣摩那些人的心思,算计那些人的利益,一步步踩着那些人的脊梁站起身子。

      他一边厌恶着世人的卑劣,一边成为卑劣的人。

      可他也庆幸着,自己不是那个因为部分情感空白无法理解世事的人,是师尊结束了他那种茫然无措连自己都厌弃的模样。靠他自己,也许穷其一生都挣扎不起来。

      可是如今,如今这般得到真切的爱,随时可以洒脱肆意的他,他总觉得有些不真切。

      好像那个在夜里辗转反侧为世俗所踌躇止步不前唯唯诺诺愚笨胆怯的才是他,拼了命握住的东西却还是像风一样从指尖流逝,让他无能为力,挣扎不得其所痛苦不堪的他,才是他。

      他羡慕宋玄玉永远可以以那副清风明月的姿态,算计完所有的东西,仍能游刃有余的打趣人。

      他没有龙潭一脉相承的核源,他每次迎着兽潮都只能拼死搏杀,靠命靠运气。

      直到他在浮游世内遇到即将死亡的师兄,那人拽着他的衣袖,让他保住他的血脉。

      似乎知道他这个师弟不会拒绝他。

      “好,核源在哪?”秦长青察觉到身后有视线便当即设了个结界。

      “核源不能给你,没了核源本君就会彻底身死道消了。”师兄这样说着,以为那人便下不去手了。

      “师兄,你的血脉本君会替你照顾好的。只是没了核源,银川守不住的,师尊在另一个界面难以安心。”

      “你——”那人怔住了,听着秦长青的话似乎不敢相信这是那人说出来的话。

      秦长青看着眼前人有些惶恐的模样,他开始知道当初自己在那人眼中的模样。

      “师兄,一路走好。”他的手穿过那人的胸膛,血淋漓了一地,掏出一颗雪花纹路的符文印,他站起身,看着地上的那人,“谢谢师兄当年让师尊将我捡回去。”

      在他心里似乎早就爱恨两茫茫了,他敬重师尊,对师兄怀有感激之情。如今他也不过是在师兄和师尊之间做了一个选择而已。

      那颗核源他一直没炼化,放在龙潭里镇压那些躁动不安的野兽。

      思绪回转,此时,秦长青卧在春华梨木之上,看着天边锋利如刃的月。

      虽然当年他一心视屠安为父,对那人的每一句话视若神旨,到头就是一个谬论。

      今日那人求他,他完全可以疾言厉色的拒绝,让他后悔当年他说的那些话,让他那人抱憾,可他终究是做不到。

      当年的事,其实秦长青从未恨过屠安,毕竟那般站在众神之巅的人,若无目的,怎么可能会收一个废人,多的是天之骄子涌入门下。

      他只恨自己一身轻贱,不值得师尊正眼相待。

      那段万念俱灰你的日子里,所有的光和精神寄托都是师尊给的,若不是师尊没有今日的他。

      他从小挫折满身,整个身心被压至一角,无论他怎么呼唤都改变不了,只能默默忍受,以至于后来他像一个唯唯诺诺只知道讨好那些客人的妓子,那些人的手段何其残忍。

      慢慢的,就连他自己似乎也觉得自己是个卑贱至极的妓子,侮辱和冷落是他该受的,他这般人生来便是被人玩弄的被人唾弃的。

      他后来甚至像个没有骨头的贱妓去讨好那个客人,压下那些可怜自尊,他知道怎么反抗都没有用,只有无尽逃避和默默忍受。

      以至于他成了一个懦弱胆怯彻头彻尾的胆小鬼,哪怕后来跟了屠安座下,旁人一拍桌子一个皱眉他还是会吓得浑身哆嗦连声对不起,他甚至没有跟恐惧对峙的勇气。

      是屠安教他,给他力量,教会了他。

      是屠安救了他,那种感觉他终生都难以忘记,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深陷泥潭,越挣扎越无力,只能忍受那些人不停的踩着他的头,踩着他的头发

      要将人彻底踩下去,四面八方呼吸而来的都是让人窒息的污泥。

      没有人会懂那种从痛苦挣扎却挣扎不起来的无助感,是屠安救了他,他可以没有太阳可以永远陷入黑暗,但屠安永远是他的光。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神圣的感觉,像是被佛光照耀,让他受宠若惊。

      尽管师尊对他辱骂殴打,他也只将那些当做师尊的磨练。他受惯了这些,自然也就毫不介意,可是后来想想,他像个没有骨头,只知道听师尊话的棋子。

      可他却没有这个自觉。

      屠安算准了他狠不下心,他也知道如今也不过是另一场利用。

      今晚的月光有些冷,冷的像冰川龙潭的万里冰封,冷的像当年师尊的字字珠玑。

      尽管那人将自己弃如敝履,他还是不想看他那般伤心难过,一身卑微。

      他自诩是个薄情寡义的人,世人对他的评价也多是冷血无情。

      他许久没有这般多愁善感了,秦长青苦涩的摇了摇头,只感觉心上被什么绕住了,解不开。

      “师尊。”一声带着些许温意的呼唤,

      是周檠,秦长青抬头望去。

      那人一跃而起,跳了上来。

      “师尊,冬天了已经。”周檠把手里的狐裘给秦长青系上。

      “在为师之前生活的地方,百兽受寒而亡,百草受冻而死,冰凉慌败寸草不生,仙尊之境在其中待不过几息便会受不住冰寒爆体而亡,久而久之冻惯了。”

      看着周檠对他无微不至,秦长青到是有些疑惑,他看起来这么需要照顾吗。

      周檠问道,“师尊,还不睡吗?”

      “国仇家恨,外敌入侵,何以入眠。”秦长青眼中染上一丝异样的情绪,终不似以往那般无悲无喜,“从前百尺血海穿梭,生死倒也无妨,可如今到要教玄玉寒心了。”

      “此战,一定会赢。”周檠心中被担忧席卷着,他怕师尊回不来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阿檠,接下来的事,便难为你了。”秦长青神色又变为往常,甚至有些莫名的严肃在内。

      “师尊请说。”周檠动作一僵,猜到了是什么。

      “银川这一站迫在眉睫,玄玉必须得走。”说罢又道,“本君真的怕他随我赴死,也不想让他伤心难过,逼他离开,百年之后也许便忘了本君了。”

      周檠笑着应下,掩饰住心底的异样,“这事轻而易举,可怕是要委屈师尊。”

      至于秦长青说的,便是两人装的像在魔殿时那样,之后假装成亲去云游四海了,宋玄玉自然没有跟上来的道理,毕竟周檠跟那人那般水火不容。

      他知道师尊即将要面对的事,也许十死无生,黄泉路上能与师尊同行,也算是一种幸事。

      他看向静卧着的师尊,

      那人双手垫在头脑后方,凤眼紧闭,摆着一张薄情寡义的脸,可他确实是周檠见过最不薄情寡义的人了。

      月光透过树荫打在那人的身上,那人似乎发着光。

      那人里面的穿着洁白无瑕的衬衣,外面穿着藏蓝色与白色交错的单薄外衣,清冷矜贵,此时凤眼紧闭一言不发却带着几分静谧。

      一切都那么美好,像是月下仙,林间神。

      即使也许不久之后会同师尊一同覆灭在那冰川龙潭之上,他也没有丝毫的惧怕之意,似乎格外地放松。

      两人就着般静静的呆着,没有多余的交谈,一切都那么自然。

      “你先回去吧,为师想静静。”

      “是。”周檠恭敬的道了一声是。

      他得将宋玄玉的双生契还给他,不然到时感应到追上来就麻烦了,等了许久都没见人来,天生开始嗦嗦落雪,他便想挪步殿内,冬日还是冷了些。

      此时,夜色里夹杂着雪和月,凄美又透着荒凉。

      凛沧殿前的一侧路上,秦长青迈着步子登上阶梯,感应到后面的人,酝酿片刻刚想说些什么,身后似乎跟随已久的黑色身影,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本君。”

      秦长青没应声。

      那人看眼前停顿的人又道,“本君八百年前在你离开天启时说过的话一直作数的。”

      秦长青愣了一下,心跳的飞快,他知道,这含蓄却又直白的话是宋玄玉在向他表白。

      他骨节分明的玉指攥紧了衣袍,原来宋玄玉也一直喜欢他的吗,他惊讶又觉得受宠若惊,旋即苦笑一瞬,连头也没回道,“玄玉说笑了,本君有喜欢的人了,不必担心本君对你图谋不轨。”

      “是谁?”

      “周檠。”他顺理成章的引出他原本的谋划。

      “你喜欢他?”

      “嗯,不然本君也不会这般护着他了。”

      哗啦啦——

      宋玄玉手里的玉珠手串落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原来是因为阿青,喜欢他吗,怪不得三番几次为那人辗转反侧。

      “听说这双生契,在你们的习俗里是要给道侣的,从前不清楚,现在还给你。”

      此为拒绝。

      秦长青将一纸虚幻的书页用术法递给身后的人,依旧没回头,走进了凛沧殿中,月光与雪落在他的肩头,显得背影有些决绝。

      “师尊你回来了。”周檠抱过秦长青,一手握着他的脸,侧身借位吻在了自己的手上。

      在玄玉的眼里看起来,却是确确实实的吻了上去,阿青与人两情相悦的。

      “师叔,快进来,外面雪越下越大了。”

      秦长青才有些回过神,他从未想过宋玄玉也喜欢他的,虽然有时会有若即若离的感觉,可他很清楚的知道,那不过是自己多想了,他从未想过,宋玄玉也一直喜欢他的。

      他一时间不知道作何举动,头也不敢回,周檠这一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转头看着那人,那人站在雪下,任由雪落了一头,他的眼神看过去,那个身高七尺,黑衣凌飒的人,一时间竟不敢跟他对视。

      “昨夜的事实在抱歉,本君只是想帮你。”

      那人一个踏步进来了,身上的雪嗦嗦落下,转身去了偏殿,“阿青,好好休息。”

      夜里,天色像浓稠的墨一样挥散不开。
      此时的宋玄玉,看着天花板想着些什么,阿青拒绝了他。明日又该如何面对阿青。

      秦长青的房间里传来了碰撞的声音,气若游丝的轻喘和猛烈的撞击声。

      “阿檠…”有些忍耐的声音。

      “忍着些。”

      那声音显然是在行床第之欢。

      “师尊,你知道不知道,徒儿真的好喜欢你。”

      “知道——阿檠——”

      “师尊,徒儿真的喜欢你,跟徒儿远走高飞吧好不好。”

      “好,为师——也喜欢你。”

      听着这些声音,宋玄玉感觉心像被针扎的一样,虽然他想过秦长青会有道侣,他以为他能坦然的,可此刻他只觉得心中绞痛。

      阿青心甘情愿的,与那人两情相悦的。

      片刻之后,

      “你为何不下隔音——结界,本君听得到——外面的声音。”

      “忘记了。”

      “阿檠,你别醋他,我与他不过是朋友。”

      接着便听不见任何声响,应该是设了隔音结界。

      昨夜才与他缠绵的人,今日便于他人缠绵悱恻,原来不过只是一场互帮互助的消遣罢了。

      宋玄玉手里紧紧的攥着手中的荷包,似乎要将其捏烂,秦长青你就是个骗子,说什么修大道者当三清立本心,不为情爱折腰,原来也不过是搪塞本君的借口。

      说气恼也谈不上气恼,只是难免有些苦涩无奈。

      睡意全无,他穿起衣服离开了凛沧殿。

      秦长青的寝室内,

      秦长青的脸上脖颈耳朵全是红的,这喊得着实有些见不得人,而周檠在一旁摇着床,有些尴尬的眼不知道往哪放,师尊喊得他混身都热了起来。

      “他出去了吗?”秦长青让自己的声音镇定下来,看着周檠道。

      “是的。”

      秦长青走了出去,这么深的夜,那人也不知道去哪了,他走到殿前,看着漫天的雪,眼里有几分怅然若失,“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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