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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正义之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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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问一答,反复循环的问题。
沉默片刻,严警官缓缓蹲下身,他必须看清小敏的表情,就在他蹲下的那一瞬间,小敏整个人就像受到侵犯一样,身体一缩,肌肉紧绷。
严警官往后退了一步,将手高高抬起抚摸小敏的头部,语气非常温和:“孩子,叔叔只是想和你平等对话。”
历来都是如此,大人仗着自己是大人,用身高的优势俯视着孩子,连做决定也是替孩子考虑好,才不在乎平不平等对话,说话仰头看着大人,这好像是一种本该遵循的道理。
小敏从嫌疑人变成了目击证人。
但严警官依旧清楚,这两者,或许小敏都逃不掉。
“昨天晚上你目送妹妹进入厨房后,有没有见到她再出来。”严警官问低头喘气的小敏,好像呼吸声变得急促,但一切都在悄悄地发生着。
“没有,我回屋以后就没有再出来过,所以我不知道妹妹是否出过厨房。”
严警官留意着小敏的脸,但始终无法将她整张脸看清楚,她好像有意用头发挡住自己的脸部。
“你小叔和小婶呢,昨天走后有没有回来过。”这才是严警官最终要问的问题,虽然虎毒不食子,但这样的案件又不是没有发生过,正所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小敏摇头,并回答着说:“我不知道。小叔走的时候我也不知道。”
“那你觉得小叔有没有回来过。”
“我不知道。”
一阵风袭来,严警官终于看清了小敏的整张脸,她的左眼泛着淤青,整只眼睛肿了起来。
“昨天晚上你爸爸打你了。”严警官看着小敏的脸忍不住问出口。
“他摔东西不小心摔到我的脸上。”被人识破自己藏匿的伤口,小敏终于微微扬起头,但她的眼神始终不敢和严警官对视,她的眼睛里装着很多事,或许都是难言之隐。
“下次如果他再对你动手,你就报警。”
严警官说完,小敏点头,但从她的表情里能够分析得出,她不会选择报警。
两人谈话完毕,严警官转身往下走,刚有一只脚跨进雾里,小敏的声音在身后突然响起,她很肯定地说:“叔叔,妹妹是不会掉进火坑里的。”
然而事实却是,不仅掉进火坑,还将自己活活烧死。
见严警官没有回答,她看着转过半边身体的严警官问道:“你是不是不相信,你也觉得妹妹是自己掉入火坑。”
“小敏,你知道叔叔是警察,要讲求证据,胡乱猜测行不通。”严警官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讲求证据,大人们一定觉得他疯了,居然用大人的口吻与一个孩子在讨论生死,讲求杀人证据。
“证据……证据……”小敏在喃喃自语,此刻,她终于眼眶泛红。
严警官折回,来到小敏身旁站立,然后微微弯腰,轻柔地说道:“如果,你觉得妹妹不是自己掉入火坑,你得把你晓得的事情全部告诉我。”
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眸,好像有了一丝的希望,但就如大风里刚点燃的火苗,仅在瞬间就消失殆尽。
她不信任眼前的人,至少她现在不敢信任。
“我看到的全部都告诉你了。”最后只能弱弱吐出这一句,她又将头低下,看着满是泥土的水平地面。
“我说的不是这一次。”严警官知道,小敏是个聪明的孩子,她一定知道他在说什么。
严警官等了好一会儿,小敏没有在开口说话,也并未抬头,又开始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严警官觉得她需要时间考虑,在小的孩子都有顾虑,何况她还出生在这样特殊的家庭。
严警官走的时候丢下一句:“如果你突然想起什么,可以给我打电话。”严警官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今天没有带名片,于是说完这句话,他就走了。
打电话好像就成了空口无凭。
小敏微微抬起头,看着消失在雾里的背影,像一座小山似的许久才被大雾覆盖。
陷入沉思,不代表人的大脑在思考问题,此刻的小敏就是,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好像某一种机器启动之前的空白,却布满黑暗的显示器上倒影出某一种呲牙咧嘴的小丑笑容。
这一阵郁闷的沉思,在一声小车的响动下被打破,小车的齿轮从平路过渡到石子路,摩擦之后发出争吵的声音。
万物好像就在这一声响动之间突然苏醒,紧接着车门被打开,车上走下来两个人,和平和他的媳妇。看上去面色凝重,行色匆匆,否则昨日还一丝不苟的头发今日却乱成了鸡窝,黑眼圈很重,很明显是没有休息好。
和平下意识地看向英雄家门口,门前果然坐着一个人,但她就像是提现的木偶,遏制住生死的那根线,此刻不知握在谁的手中。
见坐在门前的人一动不动,他迈开步子,朝着人多的地方而去。
大雾里的人影越来越清晰,这一次依旧是轰动了整个村子,站在雾里的人群,他们都低着头,好像在做着某一种祈祷的姿势,白色的雾披在他们黑色的外套上,黑色若隐若现。
众人的目光随着脚步声的响起,身体往一边挪,目光往后看,他们脸上凝重的神情,像死了人一样的难看。
的确是死了人,但有多少人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这一点大家都无从得知,或许大家都不是,或许大家都一样。
和平的脚步随着众人的目光缓缓靠近那面破烂不堪的厨房,那一扇布门就像挂在清晨风中的一面旗帜,有人靠近时就会微微摇曳。
守在厨房门口的英雄早前就已经消失在大众的视野,现在又重新回到了这个地方,他双手抱在腹前,惭愧地低着头。
和平走近,他终于缓缓抬起脸,但视线还未对上,又缓缓低垂下眼。
和平快速靠近厨房门帘,又突然停下脚步,像是在心里偷偷叹了一口气,跟在他身后的女子,却跨过和平一把拽开门帘,目光所及,就是火坑。
孩子已经被医护人员抱出放在地面上躺着,短短的尺度上,盖着刺眼的白色,那短短的白色之上,好像就是他们空白的人生,即开始即结束,白布的长度,就是他们用双足走过的长度,很短,好像又很长。
严警官正在勘察四周,突然被一声粗犷的低吼声惊醒,只见和平双膝跪地,跪在那不长不短白布前,他双手颤抖,那一声低吼之后,再也没有发出任何的撕心裂肺,只是双眼被红血丝爬满,黑眼圈圈住了向外流的眼泪,站在他身后的女人用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眼睛直勾勾地盯住躺在地上用白布盖住的尸体,她竟然没有留一丝眼泪,冷酷地让人觉得她就像一台机器。
“地上凉,别老是跪着,你膝盖上还有伤呢。”女人蹲下身体对和平说。
不劝说还好,听见女人的关心,和平搭在大腿上的双手突然紧握,嚎啕大哭起来。
过度的悲伤与不安,所有人将目光对准他,严警官觉得,这像是在演一场戏,一场需要被同情的戏码。
许诚和严警官相互对视一眼后,许诚走到和平身旁,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节哀顺变。”
和平没有抬头也没有伸手接许诚递过去的纸巾,而是一度陷在悲伤里,只是嚎啕声变小了一点,他的媳妇接过许诚中的纸巾,扣在他的手掌心里,使劲地握了握他的手。
严警官的视线被这一个动作深深地吸引,他放下手中的东西,轻缓靠近两步,他发现和平媳妇的指甲盖变了颜色,不是变了颜色,是将长长的红指甲剪短,然后去掉了颜色。
当她将手从和平的手中抽回,严警官看出洁白的手指上居然有倒刺,从昨日的红指甲盖可以推出,一个如此爱美的女人,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手长了倒刺,除非有一种可能,来不及处理,她已经不太注意自己的这双手,隐藏在平平无奇的普通里,最不容易成为头号目标。
严警官注视着那张脸,看不出丝好难过。
或许,她不是和平的原配,也不是孩子的亲生母亲,怪不得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难过。
严警官萌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眼前的女人并不简单,或许在这两起案件中,她都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不错,严警官怀疑这不是一次意外,而是一场蓄谋的谋杀。
如此想来,上一次事件有可能是意外,但也不排除是谋杀。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一个人接二连三对自己的亲人下死手,严警官敏锐的目光再一次看向和平的脸上,金丝框眼镜片已经被雾气蒙住,眼镜片后的那一双眼睛,并没有带着凶神恶煞的杀气,脸上悲切的伤痛,虽然过于浮夸,但好像也是真情流露。
和平媳妇的手抽回以后,被她藏在了大衣的衣袖里。
“警官,你一定要找到杀害我儿子和侄女的凶手。”和平在女人的搀扶下踉跄地站了起来,他隔着雾蒙蒙的眼镜片准确地找到严警官的位置。
“你确定眼前这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是你儿子和侄女。”严警官询问道,因为和平自始至终都没有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就如此斩钉截铁地认为这是他的儿子和侄女。
“这个家里除了这两个小孩还有谁。”和平提起眼镜,用一只手擦拭眼角,眼镜片终于慢慢恢复了先前的透明,而那双眼睛却像一个让人无法探究到底的黑洞。
“你难道就不怀疑是别人家的小孩。”许诚看着斩钉截铁的和平,他一点侥幸心理都不抱有,一点假设的希望都不想给自己假设。
“别人家的小孩为什么要来我家厨房。”这是一个反问句,许诚哑口无言。
方才悲痛欲绝,嚎啕大哭的和平和现在比起来判若两人。
他好像迅速从悲痛里走出来,然后手握正义之剑,一脸正义凛然的想要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