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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飞刀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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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日勒塔娜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的二人,她看见李寻欢的面庞如同春日的草原一般,一点点地解冻,变得更加柔和。他的目光不再平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眸子中碎裂了一般,泛起一片跃动的浮光。
再看她的三叔,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李寻欢,好似他的身边并不是那个不共戴天的仇敌,而是他的骨肉至亲。
格日勒塔娜揉了揉眼睛,这回她看清楚了,三叔的眼睛中没有半点恍惚,甚至看不出半点仇恨,更多的是无奈与同情。她的心没来由地一沉,难道他已经恢复一切记忆了?
若是他的生命中没有任何欢乐的记忆,即便他手段再狠辣,也无法支撑他不厌其烦地为自己的夙愿殚精竭虑。因为他不再能享受自己所得到的一切。
可他也并不会变得百无一用,他的一切痛苦、仇恨都会将他包装成一件极为称手的兵器,让他足以和另有他用的李寻欢抗衡,又不至于成为一个不可控的因素。
可现在,格日勒塔娜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
她再一次皱起眉头。
近来她皱眉头的次数越发多了,每当她望向湖泊中的倒影时,便会看到两道眉毛中间的那道竖纹也愈发深了。她很高兴看到自己面庞上细微的变化,因为这意味着,她越来越像自己的父汗了。
像父汗一样皱起眉头。这让她面对这个深不可测的三叔时,比平常有了更多的底气。
于是格日勒塔娜开口道:“三叔,您当心点,他差点杀死了您!”
额日德木图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我想我应该比你更清楚这一点!”
格日勒塔娜道:“您瞧他那个样子,哪有一点悔过的样子!就算您不急着杀了他,难道不该给他点教训吗?”
额日德木图冷哼一声,道:“若是你真心为我出头倒好了!不过,你把他留到现在,恐怕不只是想要他的命吧!”
格日勒塔娜辩解道:“三叔,看来您误会了!我只是想提醒一下您,他可是我们的敌人!”
额日德木图对着身后两个强壮如牛的汉子嘀咕了些什么,二人便又走上前去,一左一右搀扶着李寻欢。
他松开了手,仿佛对公主方才的话置若罔闻,继续道:“若是你留着他还有用,那便先给他找个大夫吧!不然,不用劳烦任何人动手,他就能变成一具尸体了!”
说罢,他便大步流星地走回自己的寝宫了,留下格日勒塔娜在原地细细地咀嚼着他的话。
许久,格日勒塔娜才吩咐道:“先把他带去治病,别让他死了!”
李寻欢并不能听懂他们所说的每一个字,却也大概猜出了自己的处境。他注视着关天翔远去的背影,直到熟悉的黑暗再次吞没了视野。
再次醒来时,李寻欢还未睁眼,便有一股浓烈的羊膻气钻入了他的鼻腔,让他难以自抑地趴在床沿干呕起来。
一男一女在他身边小声争执了几句。随后,李寻欢感到有一只手轻轻地为自己拍背顺气,与此同时,一阵奇异的香气驱散了一切难闻的气味,让他立时缓过来了许多。
等他的眼前终于恢复了清明,他才看清身边坐着的原是一位异族女子。关天翔站立在女子五步开外,手里捧着一碗羊奶,见李寻欢恢复神智,惊喜道:“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我没想到你喝不惯羊奶。”
李寻欢无力地咳了一阵,道:“好多了,劳烦大哥了!”
关天翔揶揄道:“你不必对我客气,你应该感谢尊贵而美丽的汗妃。”
说着,他向那位异族女子扬了扬下巴,继续道:“你昏迷了三天三夜,是她用自己部落的秘方救了你。”
汗妃,也就是格日勒塔娜的母亲,虽然从未刻意学过她的部族的医术,却将不少世所罕见的药带到了这里来。在所有人面前,哪怕是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她从未提过自己原先所在的部族。可她的药却挽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李寻欢忙挣扎着坐起来,似要感谢她的救命之恩。汗妃却摇了摇头,又将他按回枕头上。
关天翔道:“汗妃让你不必行这些虚礼,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李寻欢这才认真地端详了一番这美丽的女子。她的打扮和平常的草原女子别无二致,蓝色的窄袖袍依稀勾勒出她挺拔而苗条的身姿,一头深棕色的秀发编成了两条辫子,随意地垂落在双肩。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深邃而又明亮,眼波流转之间便有无限风情。
汗妃见李寻欢正看着自己,不由地笑了笑,露出两排整齐的贝齿。随后,她敛起笑容,望了望关天翔,又轻轻地说了几句。
关天翔道:“汗妃说,她以前听过你的故事,她认为你是个当之无愧的英雄。不过,虽然她暂时把你救回来了,可是你的身体,怕是再也不能动武了!”
李寻欢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道:“我能活到今天,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我还能有什么奢求呢?”
关天翔也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道:“寻欢,你好好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搅你了。”说罢,便招呼着汗妃一起离开。
汗妃站了起来,却并没有跟着关天翔一起离开,她急切地对关天翔说了些什么,如雪的双颊立刻腾起了两片红霞。
关天翔站在门口,忍俊不禁道:“看来还得麻烦你一会儿,汗妃问,可否赠予她一把飞刀留作纪念?”
李寻欢笑道:“汗妃费了这么大劲把我从阎王手中救下,一把飞刀又算得了什么?”
他掏出一把飞刀,对着灯光细看了一阵,便将它递与了汗妃。汗妃转过身来,背对着关天翔,当她接过飞刀时,顺势在李寻欢手腕上轻轻叩击了三下,又为他掖了掖盖在身上的羊皮褥子。
离开时,她又对李寻欢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段话,见李寻欢仍迷惑不解地望着她,她摩挲着手中的飞刀,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关天翔道:“汗妃说,你要保重,切忌动武,尤其不可再发飞刀了。”
李寻欢这才恍然大悟,他望着款款离去的汗妃,独自思量着汗妃悄悄告诉他的那个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的秘密。
汗妃的一举一动在他心中仍是疑云密布,可李寻欢那受尽世态炎凉的心,却因为她的关怀而感到了些许宽慰。
屋外,额日德木图卸下了“关天翔”的身份,他不再是那个对李寻欢和善而关怀备至的兄长,面孔上又恢复了素来的狠毒与冷酷。
他忽然冷不丁地问身边的汗妃道:“你不会爱上那个汉人了吧?”
汗妃下意识地离他远了些,道:“大汗说得果然不错,你就是一个信口雌黄的混蛋!”
额日德木图冷笑道:“我胡说八道事小,若是你真的爱上了他,那麻烦可就大了!或许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吧!李寻欢是个名动天下的武林高手不错,但是爱上他的女人都逃不过悲惨的命运,除非……”
他心满意足地欣赏着汗妃骤然变得苍白的面色,继续道:“除非她能够悬崖勒马,移情别恋。那些被李寻欢蛊惑得无法逃脱的女人啊,都年纪轻轻便死于非命了!嗐,每次这种事情发生后啊,他都会伤心、吐血,一个人坐在坟头喝闷酒,可是这有什么用呢?即便这或许不是他的错,但人死终不能复生啊!”
汗妃的嘴唇哆嗦着,喃喃道:“你说的这些,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额日德木图道:“大汗马上就要死了,你想再嫁给谁都成,可我并不想看到你跳入火坑。”
汗妃瞪起那双琥珀般的眼睛,她的脸颊陡然变为通红,她只觉气血直往头上涌,怒道:“住口!你就这么盼着大汗死去吗?”
额日德木图道:“我说的可都是实话!而且,那个最希望大汗死去的人,恐怕是你吧?”
汗妃气得再也说不出一句得体的话,若不是额日德木图继续说了下去,恐怕那些最恶毒的诅咒、最肮脏的辱骂就要如雨点一般落到他身上了。
她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额日德木图带着胜利的笑容继续说道:“你的药能救活李寻欢,可为什么却不能让大汗醒来呢?”
汗妃冷冷道:“我的医术并不高明,我只知道我身边的药能治什么病,却并不知道该怎么配制治愈其他疾病的药,也并不通晓该如何判断各种疑难杂症。要是你真心想治好大汗的病,为什么不另请高明呢?”
额日德木图嗤笑了一声,道:“事实究竟如何,你心中应该最为清楚,我就不同你再争辩什么了?不过,要是你仍然对李寻欢心存幻想,不妨让我再给你讲讲李寻欢将自己的青梅竹马让给别人的故事!”
话音未落,汗妃已经埋着头快步走远了,她在心里骂道:“原来这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我真后悔同他见面!”
额日德木图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自语道:“我不过跟她女儿学了几句,怎么她还没听完就生气了呢?可惜啊!一片好心都被当成驴肝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