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有把你当替身》莫妨吟

36、试镜

　　缪亓则试镜的消息算是半公开，至少今天来尝试其他角色的演员都已经得到了消息。因此一个个翘首以盼，希望能掌握第一手消息。

　　这算是个比较大的新闻了，要知道距离上一次缪亓则正经担任主演已经是他成年前的事情了，所以这一次，引起了广大群众的好奇。

　　究竟是什么样的角色和剧集，竟能吸引缪亓则再度参演重要角色？
　　然而这一切，还都未曾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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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朝野》是个货真价实的古装剧，讲述的是少年之间情真意切以及对于现实的无奈。身处乱世，家国大义当前，个人愿望只是一种奢想，局势当前，多的是身不由己。

　　缪亓则试镜的角色就是一位将军，他从少年意气到囿于一方，从个人情怀到江山社稷，见证的是一个少年的成长，以及人生不得意的无可奈何。

　　还没有正式进组，因而一切都是随意搭成的景，连服设都没有怎么换，尽是简单披上外套，剩下的，就全靠演员付诸的情感与能力了。

　　辟开一方天地，给予一个较为空旷的场地，简单的清场之后，便是开始了。

　　此次要试镜的戏份是整个故事中很重要的一点转折，是太子和还身为伴读的将军遇上的第一个直面的恶，也是他们成长的一环。

　　重要的角色自然是将军和太子，可以说是他们两个人的对手戏，因而作为确定太子角色的缪亓则也换好了装备，很快投入为他搭戏的氛围中。

　　程景坐在一旁，和几位剧组的人坐一起，当然中心还是程景，毕竟本子是程景做主的。

　　乌黑浓密的头发乖顺地耷拉在脑袋上，不修边幅的样子也不显狼狈，左手捏着对应戏份的本子，右手拿支笔在上面勾画了几下，随即抬起头，拿笔的手点点中心的两人，示意他们：“准备好就可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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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静荒凉的小道上，伴随着月光出行的是两位十七八岁的少年，二人穿着简便，一身劲装，并排走在荒无人烟的路上。

　　少年身形颀长，宽阔的脊背包含着亿万星辰。右边的少年明显看上去要高些许，嘴里叼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路边折断的野草秸梗，一晃一晃的，相比之下，左边那位就要更稳重。

　　“阿念，你说我们偷偷跑出来，你父皇不会怪罪于你吗？”虽是这么问，但语气里满是有恃无恐，显然已经有了退路。

　　虞言念正要开口，一股冷气直窜嗓子：“无妨，父皇怪罪，有我在，你不必担忧。”

　　问话的少年就不再多言。

　　前方有一片树林，横亘在脚下小道的尽头，在黑夜中寂静无声。林顶是枝繁叶茂，相互交织，偶有几只鸟雀飞过，扑棱的翅膀在夜色中放大了数倍。

　　“柏舟，你答应过我的，不可行太远，不可离京都太偏，再往前行至树林，足矣。”虞言念敲打他，断绝了他耍赖的后路。

　　戚柏舟牙齿磨了磨嘴里的秸梗，尝到汁液便吐出去，砸吧砸吧嘴，摸摸鼻子，心虚地笑了笑，见被识破，只好答应下来：“好吧，我听你的。”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二人在林子外驻足，没打算孤身涉险，对于未知，要保持理智的心态，否则赔了夫人又折兵。

　　静立了好一会儿，除了时不时从这边枝头跃到那边枝头的鸟雀，以及清风拂过树叶带来的沙沙声响，看不出一点其他端倪。

　　戚柏舟自觉没趣，正打算拉着虞言念离开，一声“走吧”还没说出口，就被一阵大力猛地拉下身子。

　　他抬起头不明所以，还没问出口便被虞言念捂住唇，力道大得像是要让他窒息。他戳了戳虞言念的腰部，问他怎么了。

　　虞言念也知对方不会胡来，空着的手竖起食指放在自己嘴巴示意他噤声，而后松开了捂着戚柏舟的手。

　　他指了指林子深处。

　　戚柏舟顺着他的手势看去，自己的角度看不清楚，微微往他那边倾了倾身子，方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霎时间，瞳孔微缩，颠覆了此生所有的认知。就像一把锤子，敲破了此前十几年自以为是的美梦，碎得彻底。

　　他看见的是，一场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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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缪亓则要饰演的角色就是将军家的小儿子戚柏舟，彼时他还只是一个空有一身学问和武力的毛头小子，未曾见过真正的恶，但是此刻，他才看清了这个世道。

　　关键的地方就在于对于整个残酷现场的反应，缪亓则要用自己的方式和理解诠释出戚柏舟所看见的恶，那一瞬间，他会是什么心理。

　　戚柏舟看见的是一场杀戮，他看见一伙穿着异族服装的人逮捕了一群百姓，逼迫他们跪在地上，而后一个一个，千刀万剐。
　　求饶声、嚎叫声、挣扎声、唾骂声以及各种各样的声音争先恐后涌入自己的耳朵，动了他的心弦。

　　他是将军家的儿子，但是他从未上过战场，他有一位把他保护得很好的大哥，所以他的前十几年，是无忧无虑的。

　　他当然知道这个世道是有黑色的，但是对于那些只存在于自己认知中的东西，自己没有亲眼看见，又怎么会切身体会？

　　缪亓则把自己投入这个剧情，剧本中那些杀戮只存在于文字中，包括脚下的小道，阴森的树林，尖锐的鸟叫，痛苦的呻｜吟，都需要他们两个人进行想象。

　　他要是开始的切入点便是直接对于角色看见的给出最为真实的反应。

　　缪亓则跪在地上，身体发着抖，在他身边半蹲着的随砚配合他，牢牢地钳制住他。
　　此刻，他们就是虞言念和戚柏舟。

　　习武的敏锐视力使得虞言念和戚柏舟能够在近百米的距离清晰地看见一场单方面屠杀，喷溅的血液，只是为了泄愤。

　　戚柏舟的眼里不再有惊讶，逐渐被愤怒替代。是的，他在愤怒，再不知世事也能在此刻意识到异族服饰的人便是一直以来抗击的敌人。
　　而敌人，正在残害我方的百姓。

　　戚柏舟知道此刻就凭他们两个人势单力薄，意气用事也没什么作用，因此他很克制自己，尽管已经愤怒到全身发抖，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不甘，他愤恨，他恐惧。

　　他用自己的眼眸，讲那些人的轮廓牢牢记在自己的心中，他们的一言一行，已经在戚柏舟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戚柏舟跪着的膝盖已经被野草的露水浸湿，透过衣物，直达肌肤，在这一刻，比身体更冷的，是自己的心。

　　他突然觉得委屈，不甘心地看向身边人，却见虞言念像是早已习以为常，连表情都没有变换一点。
　　想来也是，虞言念是太子，是未来的帝王，君主所见识到的，只多不少。

　　虞言念感受到了戚柏舟的情绪，轻轻地拍拍他的背，微不可察地出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又转过去，直直地盯着前方的闹剧。
　　他是未来的君主，沉得住气是他最基本的必修课。在戚柏舟的视角里面，虞言念的脊背一直挺得笔直，仿佛没有什么情景能折弯他的腰背，好像只要这样，就能撑起家国。

　　戚柏舟逼迫自己看向远方的迫害，刹那间，他的视线全部失了真，只剩一片血红，远处的血迹溅到了他的眼睛，从此，再也擦不掉了。

　　杀戮持续了多久，二人就在原地看了多久，他们是有理智的人，他们不会做无用功，比如冲出去报仇雪恨，谁都知道，无异于螳臂当车。
　　敌军离开的时候浩浩荡荡，显然敌人的血液会让他们兴奋，从而找寻自豪感，哪怕只是手无寸铁的百姓。

　　二人幸运地没有被发现，到最后，戚柏舟的眼睛已经无法再聚焦了，他像是失了神智，任由虞言念怎么呼唤都给不了反应。

　　依旧是皓白的月色，清冷的光辉洒在归家的少年身上。底下的少年微伏着身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背上的少年再也不愿抬起头，来看一看这虫鸣鸟叫的时节。

　　更深露重，夜色，愈发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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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砚背着缪亓则消失在镜头外，那一瞬间，缪亓则一下子恢复过来，从随砚的背上下来，还没等干些什么，就先一步替随砚揉了揉肩膀，捏了捏他的手臂。

　　他靠过去低声问：“重吗？”

　　随砚斜睨他一眼：“我是个男人，这点重量简直易如反掌。”说罢还伸出手做了个翻掌的手势。

　　缪亓则看着他的动作觉得好笑，于是真的轻笑出声：“你是猛男。”

　　“咳咳……”程景在那边显示自己的存在感，见那两人完全没意识到他的存在，继续加大声音：“咳咳咳……那个……”

　　他还没说出声，身边的纸片人先笑出了声，打趣道：“看来我们的两位主演关系很和谐，那以后的日子，就不愁喽！”

　　程景挑了挑眉没接话。

　　被cue到的两位终于听到了外界的声音，一前一后地走到导演面前。

　　程景看着他们，扔下手中的东西，双手交叉握着放在腿上，看向缪亓则的眼里都是欣赏：“不错！诠释得很好！那一段戚柏舟的情绪，我觉得你表现得很生动。你们觉得呢？”
　　他问自己身边其他的评委。

　　其他人也赞叹不已：“我也觉得很不错！虽然每个人的理解都不一样，但是我刚刚看了之后，心里有一个想法，一直敲打我：对！对！就该是这样！所以啊，非常不错！”
　　另外一位也连连称赞：“是啊是啊！随老师表现得也完全不逊色，你们两个人一起，画面很舒服，一下子就让人带入了。是提前练过吗？”

　　面对这个疑问，随砚开口解释：“没有，今天是第一次，我也是刚知道要搭这个片段，不过情感是当初看剧本就有了大概思路的。今天和缪老师，多亏了他带我入戏，当下的反应都是顺其自然。”

　　缪亓则这边谦虚：“随老师谬赞了。”

　　程景对于他们两个人的商业互赞简直没话说，打断道：“总之结果就是，恭喜你缪亓则老师，试镜通过了，稍后这个试镜片段会作为预热发出来的。同时也感谢你，愿意走一走戚柏舟的故事，毕竟我很喜欢这个角色。”

　　缪亓则：“愿不负所托。”

　　就此，今天的主要任务就结束了，程景正要匆匆赶去下一个角色的试镜，这次是正儿八经进行筛选，时间紧，任务重，很快就向他俩告别，示意他们两个随意。

　　走到门口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从自己手中一大沓资料里面抽出两份分别递给他们两个人：“忘记告诉你们了，这是新剧本，之前只有前半截，现在是改良版结局，你们可以提前熟悉一下。”

　　“另外，此电影改名了，以后不叫《与朝野》了。”

　　随砚拿到剧本还没翻开，就听程景说你自己看吧，然后就加快步伐消失在了视线。

　　他低头看去，手中的名字已然更新，看清楚的那一刻，身旁的缪亓则也顺着念出了声，与自己心中默读的声音重叠。

　　六千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