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颜倾城》卿安在

4、此生一笑为倾城

　　时值华朝丁末年五月初五，闷热的天气中犹可闻夏日的味道。
　　多数赶路的行人就着这天气，便连脚步都跟着乏了。
　　唯独不远处的凌霄山中，不时传来阵阵打斗声。
　　凌霄山原为华朝第三高山，其高度仅次于玉山和凤山，据传地势险恶，有“华朝探花”之称。而今因位于郑国和向国的交界处，因而凌霄山便无论是交通还是军事，都成了重要的地理位置，也一度成为两国相争的对象。只是苦于两国实力相当，而北国和隆国又一直虎视眈眈，这才协商暂时让此山为两国共有。
　　只是，如若从向国欲往郑国，抑或是从郑国欲往向国，凌霄山依然是行人的必经之地。
　　此时凌霄山中的打斗声，又不知所谓何事？

　　“穆修，我劝你还是别再做无谓的挣扎，早点把玉佩交出来，我等也会放你一条生路。”从林间，忽然传出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
　　只见一群身负各色兵器的数十名大汉正围着一名看似已然受伤的青衣男子打转。这数十名大汉中，有白面书生似的儒雅之辈，有满脸横肉的猛汉之人，又有一些人看似精装简阵，应也是武功高强之辈。
　　再看那名青衣男子。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背负一把长剑，此时长剑已然出鞘，正握在他手中。只见他一张俊脸上已深浅不一的出现几道红印，虽然身形依然挺直，但明眼人可以看到他的双腿已在微微颤抖，看来受伤不轻。唯有那张刀刻般脸上的表情依然冷峻孤傲，丝毫不受目前的窘境所迫。
　　“车羽，我早已说过玉佩不在我身上。你想杀我便直说，不用找别的借口。”但闻青衣男子朗声说来，竟让人顿觉清凉万分。
　　“车羽，别再跟他多废话。像穆修这样的人是至死都不会说的，如不用非常手段，看来今日我们还实难交差。”旁一手执白羽扇的白面书生忽然插口道。就见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悠闲得扇着白羽扇，状似十分的儒雅，但说出的话却阴险至深。
　　名唤白羽的小将闻言，还是犹豫了下。
　　他和穆修从小玩到大，本是从父辈开始就极好的朋友。只因后来各自投奔不同的主上，几世的交情便也就此了断。穆修随父亲投到郑国，而他则跟随自己的父亲到了向国。一时之间，昔日的好友忽然变得势不两立。他也曾想过，如若战场上碰到穆修，可会手下留情？思极再三，终究忠义无法两全。他既已选择向国，便该为向国出生入死，相信穆修也是。只是他依然不忍心看着好友就这样死去。
　　“穆修，你既非郑国子嗣，何必为郑国如此卖命？来我们向国吧，这样我们俩又可以像昔日那样无话不谈、彻夜不归了。”明知穆修不会背信弃义，但他还是想用昔日的友情来做交易。
　　“车羽，你明知我不会如此做，说这些已然无意。带着你的手下痛快点吧。”穆修显然不为所惑，拿着长剑的手又紧了紧，已做好战斗的准备。
　　“车羽，我早就说过穆修这样的人只会选择玉石俱焚，肯定不会苟且偷生，你就是不听。如今他自己都想早点了结，我们还是一起帮帮他吧。”白面书生轻睨了穆修一眼，屠杀的气息已然浮到脸上。
　　“穆修……”车羽妄图再进行劝阻，只是话到嘴边，连自己都觉得词穷。如若是自己，肯定也早已做好选择。
　　罢罢罢……
　　就见车羽最终轻声叹了叹气，下一刻就朝四周的数十名大汉使了使脸色。大汉会意，不约而同的握紧手中的剑，同时朝中间之人进攻。

　　顷刻间，从林间如刮起了一阵超强的龙卷风。
　　就见刀光剑影之际，有身形四处跳蹿。手起刀落间，又见百年老树纷纷倒地。动作之快，竟是让人看不清具体的身形。
　　过了许久，只听“砰”的一声，就见一青衣男子翻身倒地，继而嘴角开始汨汨的往外冒出污血。原本就已有淤痕的俊脸上更是惨不忍睹，似是数十把剑擦过似的。唯有手中紧握的长剑，依然长身挺立，让人不可小觑。
　　“啧啧啧，早就听说穆修穆将军英勇善战，所向披靡。今日一试，果真如此。只是现在怎么坐地上了？怎么趴下了呢？”白面书生忽然手指白羽扇，悠闲地走至穆修身侧，那似笑非笑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都快死到临头了，长剑还握得这么紧。还不快老实交代，玉佩到底放在哪里？”白面书生态度忽然巨转，原先儒雅的气质已被青面獠牙代替。
　　穆修似是不去在意他的冷嘲热讽，只顾自己在原地闭眼打坐。
　　突然，穆修紧闭的双眼微睁开，手腕轻轻一动，就见立在身旁的长剑如听懂了主人的意思般，直朝白面书生袭去。
　　力度之大，速度之快，竟让白面书生顿时变了脸色，连退数步。直至后背抵住了一棵大树，他才退无可退。眼睁睁的看着长剑朝自己袭来。
　　却见长剑在离树半米远左右，忽然似抽空了生命的羽毛，翩然掉落在地。而穆修自己却因动了真气，此刻五内俱焚，刚压下去的血也涌了上来。
　　白面书生这才缓过神来，就见他眼中精光一闪，忽然朝四周众人命令道：“给我点他的笑穴。”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等明白过来，顿时其中的三人直朝穆修走去。

　　荒凉的草丛里，就见几个大汉分别指着青衣男子的脚底和腰间用力一点。顿时，如潮水般令人发抖的感觉涌了上来。
　　穆修极力想去控制它，却越被这波怪异的真气带动的五脏六腑俱乱。不一会儿，已被这不是疼痛却胜似疼痛的感觉折磨的手脚俱软，脸色发白。
　　“穆修，这下你愿意开口了吧？说，玉佩到底藏在哪里？”白面书生一刻都不肯放松，此刻更是抓紧时机，狠命质问。
　　就见穆修牙关紧咬，唇齿间已可见斑驳的血齿印。浑身冷汗直冒，颤抖不止，似是忍受着极大痛苦。但那张脸依然冷峻，就是不笑，也不开口。
　　“给我加大劲按下去。我就不信，这向来都严肃的穆修能抵得过笑穴的威力。”

　　“唉……”正当一干人等在想法设法让穆修开口时，就听半空中忽然出来一声轻轻的叹气。如鬼魅般，却不见叹气人的影子。
　　“谁？谁在这里？”一直静站着旁观的车羽忽然大声问道。
　　“唉……”就听又一声更为惋惜的叹气声悠悠传来，似是万分感慨。
　　底下的所有人忽然都不自觉地放开穆修，握紧手中的剑，开始警备起来。
　　这怪异的叹息声实是太过诡异。
　　“到底是谁在这里疑神疑鬼？不要命的给我滚出来。”林中忽然一片寂静，只有白面书生凶恶的声音。
　　半响，一阵银铃般的声音才幽幽传来。“我只叹息你这看似白白净净、儒雅至极的书生，竟可以如此的恶毒。古人云：人不可貌相，果真如此。”言语间，倒真带了三分惋惜。
　　一听是女子的声音，众人都不禁略微松了口气。只白面书生，因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白净的脸上又显凶狠。
　　“哪里来的臭婆娘，给我滚出来。”声音中已十分恼怒。
　　“唉……”但闻又是一阵幽幽的叹息，女子这才缓缓说道：“原以为你只是心地恶毒了点，竟是连嘴巴都这么臭。看来真是无药可救了。唉……”
　　接二连三的叹息声让白面书生心下更是恼火。恨不得立即找出那个人，把她碎尸万段。
　　“姑娘，可否请姑娘露面？”倒是一旁的车羽，眼见的白面书生就要恼怒成羞，赶紧婉转得说道。
　　“唉……”那女子竟仍是一阵叹息声。“车羽公子也算有情有义之人，忠义两难全。只是为了块破玉佩，如此逼迫自己昔日的好友，让人观之，又不得不感慨。”女子淡淡的叹息声，却一语中的。
　　车羽闻言，更加感到惊奇。
　　是谁家女子敢在这地势甚为险恶的凌霄山独自出现？又敢于对向来都有“白无常”之称的白无涯说出这么不敬的话？更能一语道破自己的处境。这女子到底是谁？
　　“车羽恳请姑娘露面一见。”随着一声邀请，车羽忽然朝着半空中微微一俯身，满脸的真诚。
　　“哈哈哈，真不愧是车家教育出来的子孙，有情有义，还甚为有礼貌。看来车孝仁定是花费了不少苦心在你身上吧？只是你身边的这只白乌鸦实在太过阴险狡猾，劝你还是少为接触的好。”
　　还未等众人领悟那句话，就见半空中忽然飘下一个素白的影子。
　　素白的衣裳，素白的腰带，素白的鞋子，甚至连腰际挂着的小袋子都是素白色。唯一可见几缕乌黑的长发斜倚在背，却被一顶饰有素白纱巾的斗篷遮盖住全部姿容。就这么一身素白的站立在众人之中，却自有一种出尘的气质围绕周身。
　　只见那抹素白身影轻轻走至穆修身边，朝他微伸出纤细的食指，等探到鼻息间微弱的呼吸声时，这才笑吟吟的起身。
　　“我原是不想理你们这些人的，却实在看不下去这人的表情。罢罢罢，今日算是我做善事一回，他日死后，便是功德簿上都能记一功。”女子似是极其无奈才做这样的选择。又似是想到什么，忽然转头问向车羽：“车羽，我既已露面，便是肯定要带走他了。你可有何意见？”
　　话语间，竟是极其的自然，就连那声“车羽”都像是认识已久的老朋友。
　　“不可以，带走穆修可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有这本事吗？”眼见着车羽微有点所动，白无涯忽然恶狠狠的说道。他已经受到了这来历不明女子的侮辱，怎么还能容忍她再从自己眼皮底下带走穆修？更何况此次他们已是做好十足的准备，带够了人手，纵使这女子再厉害，始终都会寡不敌众。
　　“唉……白乌鸦啊白乌鸦，你一开口，总没好事。”女子忽然又叹气道。
　　一听到那人喊自己“白乌鸦”，白无涯的脸色忽然又变掉，白羽扇下的手也神不知鬼不觉的开始行动。
　　“行了，白乌鸦，停止你那摸索毒药的小动作吧。”女子像是长了三只眼睛似的，忽然直直说道。不屑的看了看白无涯瞬间惨白的脸，转而眯缝着眼睛看向天空。
　　“我原是不想运动的，这大热的天气，弄得一身臭汗熏死人。”说到一半，女子忽然又将头转了过来，一动不动的盯着白无涯一字一句道：“但若非要我拿出本事，我也只能委屈一下了。”
　　由于斗篷遮盖的缘故，众人都看不清此刻这位女子的表情。但那狠厉的眼神却似乎已洞穿那层素白纱巾，朝四周发散开来。只一会，一股强势的气流在众人胸腔内穿梭，仿佛要将丹田都震出体外。那样的内功，怕不是等闲人能为之。
　　“姑……姑娘……，请手下……留情。”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已然无法取胜，车羽这才艰难的开口。
　　只一瞬，穿梭在众人胸腔内的奇异气流忽然褪去，只是那股子压迫依然让人感到难受。
　　“如何，白乌鸦？我可以带走他了吗？”随手指了指昏睡不醒的穆修，女子淡笑道。
　　闻言，白无涯的脸色已是极其暗沉。今天碰到这个女子，似乎是他自出道以来受过的最大的侮辱。只是无奈自己的势力实在抵不过她，也只能暂且放手。
　　转头朝车羽看了一眼，见他也在看自己，眼眸中的信息已明白无误。
　　“你，走吧……”不甘心的摆了摆手。若是下次再碰到我手里，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乌鸦，放心吧，我会小心不让自己落到你手上的。”女子似是瞬间就能洞穿他的心思，还在他的惊愕中，便笑吟吟的轻扶起穆修，轻快的朝前走去。
　　“这人到底是谁？”直至那抹素白的身影消失在丛林里，众人还是一脸茫然。

　　凌霄山南边的一处断崖下，一抹素白的身影正斜躺在一块光秃秃的大石头上，旁边一位身着青衣的男子正在昏睡中。。
　　“这人到底何时才能醒？要不别理他算了，救他已是他的福分，干什么还瞎等着？”就见倾城微侧着脸，朝着那张已被刀剑划破的俊脸喃喃自语道。
　　“算了算了，都救到这份上了。要是现在他被野兽叼走，还真是枉费了我刚才的那份苦心。”终于说服自己了。不禁朝那张睡颜粲然一笑。
　　忽然对上一双幽深的眸子，似有一瞬间的惊艳，转而又一脸的茫然，下一刻，双眸已淡定如初，只现一脸的冷峻。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穆修忽然虚弱的说道。
　　这让倾城不禁一惊。
　　这人的反应竟如此之快，能在瞬间从她的外貌中镇定下来，而且还能分析是自己救了他。不愧是穆修穆少将。
　　“穆修将军不用客气。我也是被将军的定力所打动。对了，将军被点笑穴为何不笑？”这也是倾城不明白的地方。被点笑穴笑出来会缓和很多，倒是像他那样一直用力憋着才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闻言，穆修先是微微一愣。转而淡淡答道：“穆修此生一笑，只为倾城之人。”平淡中却带着深深的执着。
　　一笑为倾城？
　　倾城忽然觉得好笑。只是不知该笑他的执着还是笑他的痴狂。
　　见穆修不解的盯着自己，倾城也未多言。看他已清醒过来，便随手拿起身边的斗篷，轻轻站了起来。
　　“将军既已苏醒，我便就此告辞。后会有期。”朝穆修抱了抱拳，倾城转身欲离去。
　　忽听得身后传来穆修的声音：“姑娘可否留下姓名？”
　　转头朝那抹身影一笑，这才淡淡答道：“倾城。”

作者有话说

　　为吗还是么人来看俺们家倾城？那怎么说也是绝世美人啊，不为着她的脾气秉性，也得为着她的这份倾城容颜啊。
赶紧跳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