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颜倾城》卿安在

3、淡极始知花更艳

　　华朝丁末年，也就是距离华朝灭亡的庚寅年十七年有余。世间又开始纷纷传颂起有关华朝龙脉的事。
　　据说玉佩已现世，唯独金瞳未露。一时间，各地欲独霸天下的势力皆蠢蠢欲动。
　　十七年间，华朝天下早已被瓜分的四分五裂。
　　华国原只是位居东北方的一个小国。东有斛齐国；南为启林国；西接向隅国；北通北疆国。五国呈鼎立之势。而自从华武帝华啸天一统五国后，华国不仅疆域扩大了将近十倍，连国内的人口也急剧上升。华国原有的帝都——仓企，则一直作为华朝的国都，从未更改过。
　　直至华朝庚寅年，华朝灭亡。各地原有的势力又开始不断的争夺，原有的华朝出现了新的分割。期间，小地方势力一直不断的被大地方势力所吞并，但又不断的开始重新发起；而大地方势力则拼命向四周扩充土地，以为更强。一时间，华朝大地上，战火四起，民不聊生。
　　至华朝丁末年，已经巩固基业并在众割据地中以为佼佼者的势力分别为：占据华朝东南部，原镇南大将军向启天的后代——向国；占据华朝南部，由农民起义出身的郑云清的后代——郑国；占据华朝西北部，原北疆国遗留后裔北国；以及占据华朝正中心包括帝都在内的隆国，此乃隆亲太后娘家隆氏家族的主要割据地。
　　四国中，暂以向国军事势力最强；却以郑国民心最齐；而北国基业最稳；隆国最为富庶。
　　天下到底为谁所有，谁都无法知晓。
　　也因此，华朝虽灭亡十七年有余，天下却还是习惯用华朝纪年。而华朝龙脉的传说，无疑成为这场硝烟中最吸引人的旗帜。

　　此为玉山一年间风景最秀丽的时节。
　　漫山都是红果树，朝阳般的颜色如火烧般，绚丽的让人不敢直视。期间也有几只云雀会顽皮的飞到树端，叮几口火红的果实。但只要稍有人息，小家伙立即像是受了惊吓似的，急急逃离。
　　所以，这个时节的玉山也是最为热闹的。
　　除去那几只嘈杂的云雀，就要数一群好玩的孩子了。孩子们通常都不怕那个关于将军寻妻的传说，相反的，越是神秘的地方，他们对此越是感兴趣。
　　于是，通红的红果树下，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奇景：一群唧唧喳喳的云雀刚飞离，眨眼就会出现另一群更为嘈杂的孩子。熙熙攘攘的声音一直到夕阳西下时，才迟迟褪去。
　　这难得的嘈杂声，偶尔也会传到那早已清静惯了的玉谷里。

　　“吵死了，这群破孩子！怎的比我的希儿还要吵闹。”玉谷口，一个看似小老头似的灰衣男子正在大声叫骂。
　　“老三，你都是当爹的人了，怎的还这般沉不住气？”旁一身材俊朗却面目沧桑的男子闻言，不禁轻轻叹道。
　　“大师傅，你难道还不知道？我这三师傅啊，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咱家二大妈，还有那小希儿。”银铃般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让人顿觉清新。
　　“倾城，你这死丫头，就知道取笑你三师傅。”
　　“我这哪是取笑？那是在夸奖三师傅你疼妻儿。”银铃般的声音笑得更欢。
　　“唉……”只闻灰衣男子轻轻的叹了叹气。不知是叹自己这么多年受妻儿的摆布，还是叹自己十七年前就不该答应收养这个老是跟他作对，而他从未胜过的孩子。
　　看到老三无可奈何的样子，旁边的俊朗男子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回想他们四个当年在江湖叱咤风云的日子。自己乃是四人中的岳寒天岳老大，人称“恶面杀身”，专门以使剑快、狠、准著称；而人称“百花娘子”的花含笑，也是他们中间排名第二之人，以其永远不变的妖艳外貌迷惑世人，却以其阴险狠毒的“含笑九泉”著称，故又有人称其为“笑面蛇”；相对四人，陆辛诚陆老三算是最懒散的一个。整天一副小老头样，做什么事都漫不经心。而他的轻功却是无人能及，世人也因此称其为“陆老先行”；他们四人中，最儒雅出尘的，该属老四夜如风。老四人如其名，空空来，空空去，如风一般，无声无息。但老四制作的各色毒药，却是天下难解。“药王如风”，说得就是他。
　　当年，他们因参与了一宗最不该参与的谋杀案而悔恨终生。以致四人从此退出江湖，归隐玉山。现在回想起来，忽觉恍如隔世。
　　这么多年过去了，玉山里一直风平浪静。老二和老三也在十年前喜结连理，并在六年前有了自己的孩子——希儿。一切似乎已平淡的如寻常百姓那般。
　　只是十七年前收留的那个金瞳女娃，却是他一直以来最为记挂的事情。
　　十七年前，当老二和老三抱着那个孩子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便已知晓。“玉佩为符，金瞳为路”，试问这天下间能有几个金瞳之人？而能将襁褓中的孩子丢弃在人人都惧怕的玉山里的人又岂会是等闲之辈？这个孩子，必定大有来头。只是他们四人早已发誓不再涉入江湖，也不再管世间杂事。那么一个襁褓中的孩子，于他们，便只是个孩子。所以十七年前，他便顺着老二的意，答应收留这个孩子。
　　如今，当年的婴儿已为成人。而华朝龙脉之说又再一次风起云涌。也许他不该自私的把一切都隐瞒。这个聪慧过人的孩子，有权选择自己的一切。
　　思及此，男子微微动了动唇。“倾城，你随我来。”

　　此刻，一件有点犯旧却依然明黄的耀眼的袍子和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丝帛就放在木桌上。
　　“倾城，我想你早已知晓自己并非老二所生。桌上的那件明黄色袍子就是当年老二老三捡到你时，包裹在你身上的。据我所知，此乃皇家之物。”看到那个孩子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岳老大便稍稍停了停。不一会儿，他又悠悠的说下去。“当年捡到你的袍子里，还同时带有一张丝帛，你可以自己打开看看。”岳老大指着桌上的丝帛淡淡说道。
　　一直泰然站立的身影这才微微动了动，修长洁白的手指缓缓的伸向那张丝帛。轻轻打开，只见里面写道：玉佩已失，金瞳在身。若欲得玉，必先寻玉。
　　字迹清晰，笔力浑厚，入木三分。
　　抬头，略微有点不解的看着大师傅。
　　“当年的华朝盛极一时，华朝龙脉也因此成为众人心中梦寐以求的地方。只是确切的地址，据说需要”玉佩为符，金瞳为路“方可得知。若我没猜错，你就是那个所谓的金瞳，而玉佩，则已在乱世之中丢失。如今世间竟传玉佩现世，只缺金瞳。其间各种的原委，尚需人去探索。”望着那张仙人不及的倾城之姿，岳老大心里不免一紧。他其实一直不舍得让这样的一个孩子出现在乱世中。只是，命中早已注定，他便是想挽留，怕也是留不住。
　　“如此，大师傅是想让倾城下山去一探究竟吗？”金瞳清澈如水，仿佛对一切早已洞察。
　　“是走是留，端看你自己选择。”

　　清静的小木屋内，一道绛红的靓丽身影忽然不动声色的来到。尾随其后的，是一个白白嫩嫩的小胖墩。只听他嘴边还念念有词：“倾城……倾城……”伴着尚未长开的稚气。
　　“我说过了，不许叫倾城，要叫姐姐。快点，现在就叫姐姐。”随着一声轻喝，只见一双修长的手指忽然袭向胖墩稚嫩的笑脸，在上面轻轻一拧，顿时扯出两道淡淡的红晕。
　　“哇……娘亲，倾城欺负我！哇……”胖墩像是受到极大的委屈似的，顿时大哭起来。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拼命往下落。
　　“唉，希儿，你这一招可是跟当年的我有的比啊。”倾城似是碰到了对手，只能无可奈何的轻摇头。下一刻，玉手忽然轻轻一摊，顿时一只由竹签做的精致的喜鹊像是变戏法似的，悄无声息的摆在手心上。
　　“呐，给你，一边玩去吧。”先把这个难缠的小鬼搞定。
　　看到希儿欣喜的拿着竹喜鹊，一溜烟跑到别处去了。倾城这才看向那抹绛红的身影。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然明艳的足以魅惑人心，始终不曾被岁月吞噬。
　　“倾城，你真的决定要走吗？”故作清冷的声音里隐约还透露出担心。
　　“放心啦，娘亲。倾城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娃娃，我早已长大。”朝着那抹满脸担忧的身影淡淡笑了笑。世人都畏百花娘子的温柔，越是温柔，就代表她那时越心狠手辣。可当一条毒蛇当了母亲后，便是再毒辣，都抵不上她骨子里散发的温柔。
　　盯着那娇媚的容颜，倾城忽然悠悠说道：“娘亲，这些年，让你受苦了。”言辞中肯，情真意切。
　　而那抹绛红身影闻言，却顿了顿。半响，那略有点哽咽的声音这才缓缓响起，“原来你已知晓……”瞬间，花含笑的双眼里像是掉进了沙子似的，竟似泪眼汪汪。
　　“娘亲……”正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向来都泼辣的娘亲时，小屋内又出现了另一抹身影。只背着光，就已见身形俊俏，气质淡然出尘。
　　倾城忽然抬起头，直盯盯的望向那抹俊秀的身影。
　　花含笑似乎这才意识到身后已有他人，便慌张的擦了擦眼睛，转身飞快离去。

　　小木屋内，顿时只剩下两道同样俊雅的身影。彼此互相对望着，久久不闻声音。
　　“我来替你送行。”过了许久，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这才温柔响起。
　　闻言，倾城的心不禁微微颤了颤。他似乎早已把一切都看穿，不挽留也不强求，她想怎么做，他便纵容她怎么做。无关世俗，只有宠溺。
　　“小师傅，临别难道你不想再赠我几句吗？”她其实心里还是有点期盼着他能挽留自己，即使她最终还是会选择离去。
　　夜如风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说，只淡淡一笑。继而，一袋装有各色瓶子的布袋轻轻放进了倾城手里。
　　“此是我为你备的各色药材。伤药、迷药、毒药皆已备齐。”看到倾城微有些讶异的小脸，夜如风还是一如既往的笑了笑，转而伸手拿起一只瓶盖较为怪异的瓶子。
　　“此乃混瞳露，滴一滴到你眼里，便能将你的金瞳掩去，转而换成和常人无异的褐瞳。但维持时间只有三天。这一瓶，已够你用一年。如若一年未果，我便亲自下山将你接回，从此不再放你下山。”斩钉截铁的声音如起誓般坚定。
　　“好，我们一言为定。”原来他不是真舍得，而是暂时放我离去。
　　思及此，倾城的双颊不禁微微染上一层红晕。

　　北国的一座庭院内，一缕悠扬的琴音正悠悠传来。如流水之婉转，似空谷之回声，余音绕梁，不绝如缕。使人闻之，神色顿觉清明。
　　“弄月，够了。”琴声正如行云流水般达到高潮时，忽然一声轻喝突兀的响起，顿时戛然而止。
　　四周一下子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儿，一道清明的男音这才缓缓响起：“弄月，抚琴抚的不是弦，而是心。如你这般心不在焉，只独独可惜了这么好的曲子。”声音自榻上的一男子发出，只是隔着屏风，让人看不清他的任何表情。
　　“是，公子的教诲，弄月谨记在心。”忽听一声比刚才的琴音还婉转的女声定定响起。就见一道亮丽的身影自琴旁站起。竟是如姣花之照水，似弱柳之扶风。那份病态美，犹比西子胜三分。
　　“你先下去吧。把灼日叫过来。”男子却是看都不看美人，只慵懒的吩咐道。那气势，竟让人不敢违抗。
　　“是，弄月告退。”
　　等那抹倩影褪去，睡塌上忽然卧起一张俊美绝伦的脸。
　　雪白的袍服纤尘不染，胸襟以及袖口处绣着繁复的金色花纹；腰系同色玉带，左侧还挂着一块通体晶莹的玉佩，正散发着淡然的光晕；墨黑的头发被镂空的玉冠束起，衬出如玉般光滑洁白的前额。光华至美的气质贯穿其周身，让整座庭院顿显无边的璀璨。
　　只见男子自榻上幽幽站起，留意到被微微压皱的衣袍，不觉轻轻皱了皱眉。再缓缓踱到院内的一株玉兰花边，纤细修长的食指轻触花瓣，动作之细柔，仿若在触碰心中最爱之人。
　　“公子有何吩咐？”庭院内忽然出现了一道充满阳刚气的身影。
　　闻言，那双正在摆弄玉兰花的手竟没丝毫停下之意，甚至连头都未抬一下。只听一声淡淡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响起：“打听得如何？”
　　“据说在郑国。”铿锵的声音回答的简洁明了。
　　那个优雅的身影这才缓缓抬起高贵的头。只见一抹带有玩味的笑容自他的嘴边慢慢展开，。半响，才听得一声若有若无的声音：“如此，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话语间竟带着无边的笑意。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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